京都拙戏录——茵陈呀【完结】
时间:2023-10-25 23:11:39

  赵大眼神空洞,眼珠左右转了几下,突然忆起来,“死人了!死人了!”
  “你说什么?”家人茫然的看着他,“你不是下田了吗?”
  “死人了!”赵大僵在那儿,“田边,死人了!”
  家人看他这副模样,再听他这话,心下一空,以为是赵大和谁发生了口角,于是赶忙将人拉进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到底发生什么了?”
  赵大接了热水,这才感觉到一丝温度,方才浑身发冷直哆嗦,此刻的这杯热水如此温暖。他准备喝的时候,突然瞧见了自己的手……发疯似的将杯子扔出去,“死人了死人了!我……我摸到了一只手!”
  在山林间,赵大摸起来的那细长的东西,是一只手。准确来说,是只剩下中指和大拇指的手。
  赵大摸到了那根仅剩的中指,还当是野物的尾巴,拎起来后才发现不对,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摸到了那只剩下的大拇指,拇指的指甲还勾了他一下,让赵大浑身战栗。
  谁没有和他人握过手,手与手的触感是如此熟悉。在黑暗之中,那手隐隐泛着白,恰好让赵大看出了一个模糊的形状。这些事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他的手感觉到了不对,同时他的眼睛也看见了形状,于是他的脑子,立马明白过来他提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他提了一只手!断掉的手!那么之前,他摸到的那个会塌陷的东西就不是野物了!想到这儿,方才那些触感又一次的忆起来,让赵大打了个寒颤。
  在家人好言安慰与询问之中,赵大结结巴巴的说出了缘由。
  待听完之后,家人也是半信半疑,一边猜想莫不是天黑看错了,一边又担心万一是真的那该如何是好?
  但看着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赵大,家人们便安慰劝解说他定是看错了。
  可他们越劝,赵大就越清醒。那触感,绝对是个手!
  权衡再三后,赵家人赶去和村长说了此事。事关人命,赵家人又说的如此郑重,村长也不敢忽视,立马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村民,举着火把赶往赵家的田边。
  若真是赵大看错了,那顶多也就是白跑一趟,倘若是真的,那这事儿就大了!此事还未有定论,因此也未大肆宣扬,但一行人举着火把,阵仗实在是大,引的不是村民从家里出来围观议论。
  赵大还未从惊吓中恢复,此时在家中歇息。不过地点说的也清楚,村长领着人到了田边,从田外侧绕到了缺口处,顺着那条小路一一往前。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根长棍,一手举着火把,俯身在那片灌木丛中寻找。大概是人多,又举着火把,灯火通明下,倒不显得那么可怕。
  找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依旧一无所获,村长松了一口气,暗想应当还是赵大看错了。正准备让众人收工时,突然有人尖叫起来。“脚!我踩着一只脚!”
  众人赶紧举着火把围过去,那叫唤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看着人高马大,但当场晕了过去,幸好有人眼疾手快扶住。
  那小伙脚下踩的,正是一只没有生气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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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出来小标题名字了,就这样吧。这是最后一个故事哟,呱呱~
第1章 人非人(二)
  “手摸手,脚踩脚,还真是有意思!”温佑棠饶有兴趣的听到此处,缓缓吐出一句话。
  那厢,领路小厮正说到兴头,突然听温佑棠这么接了一句,顿时有些不高兴,“这位大人,小的我可没有胡说。这都是真的!”
  “真的?”温佑棠笑着反问他。
  “那当然!”
  “你当时也在场?”
  小厮喏了喏嘴,闷闷道,“我虽然不在场,但这可是在场的人说的!大家都这么传!”
  温佑棠还想说什么时,被许妩推了一下。“你干嘛计较这个!“转头又对那小厮道,“你继续说吧!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报了官呀!这山林之中发现了尸体,还是碎尸,真真儿把人吓个半死!一同前去的几个壮汉个个吓得不轻,幸好村长在,稳住了场面,带着众人退出去,又着人连夜去报了官,他们则在小路上等着……”
  温佑棠和女扮男装的傅宝云、许妩同乘一车,因着好奇,便让领路的小厮在前面撩起半面帘子给他们讲讲这碎尸案的始末。
  这碎尸案发生的时日过长,近来依旧有不少人遇害,如此轰动,远阳县内的人想不晓得都不行。如今上头派的人终于来了,无疑给人心惶惶的远阳带来了希望的曙光。这领路小厮领了命,讲的尤其卖力。
  但无论是许仲阳那边儿的官方回答,还是温佑棠这厢的民间小传,故事情节都大同小异的。自打赵大在田边发现碎尸后,陆陆续续又有人在不少地方发现了尸体,而凶手一直未锁定,就更谈不上破案了。
  那些碎尸有一贫如洗的普通百姓,也有财大气粗的商户,有老实巴交的农人,也有凶神恶煞的坏人,凶手杀人完全没有规律,因此远阳县的百姓整日提心吊胆,一面害怕自己成了下一个亡魂,一面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去猜测去议论。
  这种血腥且惨无人道的碎尸案,慢慢在众人口中演变了诸多版本的小样儿,有江洋大盗比武点人头,有妖魔鬼怪夜半吃路人,有刽子手还魂提刀索命,还有猖獗山匪求财不成怒杀人。花样多了去了!
  大概是京官来了,领路小厮底气也足了不少,唾沫星子乱飞讲的异常激动。
  从陈州大街上,一路讲到远阳县衙门都未曾停歇过。
  许仲阳与宋扬生牢记着自己的使命,下了马车便要去仵作房查验尸体。知县忙不迭的领路前去,许仲阳跟在知县身后,行了两步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看了看那边马车上下来的几人,顿了顿,道,“那几位是与我同行的朋友,还望大人帮忙安排个住处。”
  知县赶紧应下,立马着人安排。心下窃喜,这碎尸案发生在远阳地界,怎么论都是他这个知县失职,如今京官南下,可得好好伺候着,求着人到时候在圣前说两句好话给求个情。正愁不知如何巴结呢!这机会不就送上门了吗!
  许仲阳不知远阳知县心中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他本是想叫上温佑棠一道去仵作房的,目前所有寻找的碎尸全都停放在那儿,叫上他,或许能帮忙找出一些他们所不能察觉的东西。
  话到了嘴边准备开口时,方反应过来。不妥!
  他和宋扬生是受命而来,查清案件是他们的任务,哪怕熬上个三五宿也是该的,但温佑棠此行只是受他之托。几人千里迢迢好不容易赶到了远阳,不让人好好歇息一番就拉着人上工,确实不妥。
  现在正值九月,天气已逐渐转凉,没了正夏的那股子燥热。但南方的气温,还是比北方略高。早晚稍稍微凉,正午还是闷热。碎尸在发现之前就不知已经被扔在那儿多久了,如今又过了这么多天,早就熬不住了。
  此案迟迟未破,为了拖着等到京官来,知县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将尸体挪到了仵作房后院的一间冰窖之中。
  知县领着许仲阳二人进去时,甫一进门,便感觉一股阴冷的凉气铺面而来,其中还夹带着诸多难以言喻的味道。许仲阳下意识的偏了头,用袖口捂住口鼻,眉头攥成一团。
  “大人,这便是那些碎尸了。”知县在前方站定,一张脸上写满了小心翼翼,“碎尸发现时,便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还请大人们……”
  他话没说完,许仲阳摆摆手示意知道了。这地方,多说一句话便要多吸一口气。
  往前又走了两步后,才清晰的看见那些石台面上摆着的尸体。那些恶心的气味直勾勾的往他鼻子里钻,本就因山路颠簸不舒服了一路的胃,在此刻突然翻腾起来,先前用的膳食正在他胃中翻滚打架。
  许仲阳不是没设想过碎尸的场景,但真正看见这场面时,还是觉得恶心。
  碎尸案碎尸案,自然是凶手杀害了他人,又将尸体残忍的肢解。方才在马车上时,也听知县说起过,那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赵大,便是将一只断手提了起来。因此,许仲阳心里想的,顶多也就是手脚、肢体还有头部与躯体分离,可眼前的哪里是这般!
  不大的屋子里,放置了十余张石板,每张石板面上都放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尸块儿,被砍下的拇指算是最小的,最大的当属尸头,尸体的其余部件,全都被肢解成了手掌大小的块状,若不是被仵作拼在了一起,根本察觉不出来是人的尸体。
  这场面,许仲阳感觉自己像是走近了一个屠宰场,那些摆在台面上的尸体,就像是挂牌出售的………由于时日太长,再加之天气闷热,尸体未被发现时,还可能在野外经历了风吹雨淋,那些尸块已经开始腐烂,慢慢发臭脓化……
  胃再一次的翻滚起来,许仲阳感觉自己压制不住了,败下阵似的慌忙奔出门去。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到最后,只剩下酸水可吐。可那股尸臭味儿依旧在鼻尖萦绕。转头看去,宋扬生也好不到哪儿去。
  知县跟在两人身后,极有眼色的派人去取了洗漱水与面巾。“想必是这一路舟车劳顿,大人有些水土不服了。大人,下官已经备好了房间,要不今日先修整一番,养好身子明日再继续吧。”
  宋扬生本就是刑部的人,虽说见过不少场面,但还是被今日这排场给恶心住了。简单漱口之后,他摆摆手,“此事宜早不宜迟,继续。事情的始末我们已知晓了,先说说你们的进程吧!”
  进程?
  这可就难倒知县大人了。倘若有进程,这档子事儿也不会自爆到御前了。
  说起来,知县大人也觉得很冤,不是他不务正业,也不是他玩忽职守磨洋工,实在是这案子,他没法查啊!
  那日北山村的村长派人报了官,衙门里当即就派了人过去,由于天黑不便寻找,第二日一早,衙门出了一半的人去山林中搜寻尸体。从天蒙蒙亮到正午,一共寻了大小四十三块尸块儿回来。
  免不了的,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赵大押回来问话,可那赵大大概是吓疯了,有些神志不清,咿咿呀呀的答非所问,收效甚微。
  后来他们也去勘验过那山林,由于当晚北山村的村长曾带着人去寻过,山林之中脚印众多,灌木丛也被踩踏不少,根本发现不了什么重要线索。而且北山村本就是远阳县最偏的一个山村,尸体又被抛在田地旁的山林中,平日里除了赵大一家会过去外,根本无人会去哪儿。
  况且,这会儿并不是什么农作物的播种期,农户们也就闲时会去田中除除野草,看看有无被野物糟蹋的迹象,除此之外,便无人去了。要想说有谁看见了抛尸人,还真是不可能。
  第一起案子,便如此陷入了死胡同。
  大概四五天之后,在远阳县另一村落中,有人在荒井之中发现了第二具尸体。
  说起这荒井,是村外的一口老井。多年以前,村中家家户户都是从这口井中打水吃,后来为了方便,也因为挣了些银钱有了底气,农户们便纷纷将井打在自家院落,那口老井便荒废了。
  前些日子,有人突然想起来那口老井,便去将井起土重用。多年不用的老井没人维护,落叶枯枝会将井口堵住,于是那人便将自己用绳索绑好下到井中去清理。这一清理,便理出来一堆碎尸块儿出来。
  那人在井中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是闷头将杂物装入篮中,由家人将篮子拉起来倒掉垃圾,谁知道,拉起来的竟是一筐腐烂的肉块儿,顿时吓晕过去。
  由此,第二起尸体便被发现了。
  衙门又是好一阵忙活,自然依旧一无所获。最后还将那起井人给抓进了牢中!好端端的,你起什么井?十几年都没用过的荒井,你怎么就想起来去起井,可疑!
  可那人连连喊冤,说自己就是小渔村的村民,因兄弟分家,还未来得及打口新井,无奈之下只好先在老井这儿凑活用,可谁知会捞到尸体啊!
  知县大人也觉得头疼,第一起案件还没个头绪,这第二具尸体就赶着来报道了,他能不急吗!又着急又上火,看谁都可疑。
  衙门里的衙役去小渔村打听了一番,确实是那么回事儿。那人是家中幼子,兄弟二人上个月刚分的家,哥哥憨厚老实,但嫂嫂却有些强势,前两天妯娌俩儿为了点小事儿闹了些口角。虽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怎么也拉不下脸面去用哥哥家的水井了,新井还未来得及打,于是便想起来村口的荒井。
  可谁知却牵连上这等子事儿,真是晦气!
  查清这些后,那人便被放回了家中。他是没嫌疑了,可知县大人却更头疼了!
  荒井荒井,井荒地偏,一个村的人都说未曾看见什么可疑人。半点有用线索都没有!
第1章 人非人(三)
  知县大人越说越小声儿,察觉到那两位京官大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时,便慢慢噤了声,大气不敢出。心里是一肚子苦水。
  宋扬生眉头皱起,“那这么些天,就没点收获?”
  知县微躬着身子,感觉头顶的那束目光就像是大火一样炙烤着他,后背却是层层凉意。真真儿是冰火两重天,在他不知如何作答时,一旁传来问话声。
  “仵作验的结果呢?死亡时日有多久,这尸块儿是被何种凶器肢解?”
  这个问题他会!知县大人擦了擦汗,忙转身朝那声音的来源处回道,“每一起案子的尸体仵作都验过,由于近日来天气阴雨无常,尸体又被抛尸在野外,每具尸体腐烂程度不一,粗略推算,是死亡三四天后被人发现的。”
  他回答完后,才抬头看那人,却发现并不是那两个京官之一。而是不认识的一个年轻人,但见许仲阳和宋扬生两人未出言,便也没多说什么。
  那人又问,“十二具尸体都是如此?”|
  “是的。”
  “那肢解的凶器呢?可有查到?”
  “尸块儿虽然腐烂,但仵作从还未完全消融的肉块儿切边处查验到,尸块切面完整,应是一刀而下,切口处有尖角戳痕,且躯体的尸块儿是随骨头缝断开,因此推断凶器不是斧头之类的重凶器,而是长而尖的利刃。凶手持凶器先顺者骨缝切入尸体,而后一刀划下,逐块儿肢解完成的。”
  那人嗯了一声儿,便没再问了。
  知县还有些奇怪,这人到底是谁?文书上可明明白白写了只派了两位京官,随从虽有若干,但这人的谈吐气质,又不像是随从。
  “温兄,你可发现了什么?”许仲阳见温佑棠凝眉沉思,出声问道。
  温佑棠摇摇头,“还得再看看。尸体现下在何处?可否领我去查验一番?”
  知县大人脑子里还在猜测温佑棠的身份,但一旁的师爷迅速反应过来,忙将人请进了冰窖房,还贴心的给温佑棠递了一块儿面巾。
  但那人没接,摆摆手中的帕子示意自己已经提前备了,而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在鼻前涂涂抹抹。最后还大方的将东西分享给了他们。
  这会儿,知县大人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不就是先前从另一马车上下来的那三人中最高的那个吗?那时他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伺候好两位京官大人,只是远远瞥了一眼,没有细看。现下这人换了一身衣裳,他差点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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