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钟意好像永远都不同频,他的爱意,他的痛苦,他的不甘心,全都晚了一步。
总是晚了一步。
没有等她的回答,钟意又低头,断断续续地吻她。
他的吻里掺杂着浓浓的情欲味道,越来越不自控。也许根本没想过自控。
直到她的上衣扣子全部被解开,林幼宁才终于意识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即便已经如此不堪,她心里也始终都不相信,钟意会真的伤害她。
她想起钟意之前从自己那里要走的三天,每个晚上他都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旁边,最越界的动作也不过是从后面拥抱她而已。
明明那么珍惜。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咬唇问:“你现在这样,跟秦越有什么分别?”
钟意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瞬,闻言,忽而笑了:“怎么会没有分别。”
夕阳已经完全坠入地平线,窗外漆黑一片。
狭窄的单人床嘎吱作响,钟意把她抱得很紧,跟她皮肤相贴,没有一丝缝隙,“你喜欢我,不喜欢他。”
林幼宁抬眸看他,讽刺地笑了:“我喜欢你,也是曾经的事情了,你现在在我眼里,跟秦越没有任何分别。”
顿了顿,又说,“你甚至还不如他,秦越至少比你坦诚。”
房间里寂如死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起了雾,看不分明:“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了。”
他声音发涩,“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向你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
林幼宁移开了视线,疲惫道:“我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再陪你玩了。如果你不想让这一切结束得太难看,请你放开我,离开我家。”
“如果我不想离开呢?”
钟意静静地看着她,“留在这里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做,穿衣服,吃饭,洗澡……我都可以帮你。”
明明他的语气平静,毫无起伏,林幼宁却莫名其妙出了一身冷汗。
潜意识里,她知道,钟意很多不经意间说出的玩笑话,其实都有可能是真的。
他是个疯子,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她面前努力扮演一个正常人而已。
林幼宁闭了闭眼,良久才开口:“钟意,别让我恨你。”
“恨我?”钟意的动作微微停顿,而后无所谓地笑了,“我什么都不做你就不会恨我了吗?既然已经恨了,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分别。”
话音未落,那只原本搭在她侧腰的手忽然向下,猝不及防地从她的长裤边缘伸了进去,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腰后的皮肤。
冰凉的金属声响起,她意识到是钟意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姐姐,我好想你。”
钟意又低头吻她,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每一天都在想你,想像现在这样抱你,吻你,或者*你……”
他的话越来越没有分寸,抚摸在她腰后的手也在往不该去的地方去,林幼宁无法再忍受,有些徒劳地在他身下挣扎。
就在此刻,放在她长裤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声音并不算大,却足够让他听见。
钟意的手指犹豫一瞬,终于离开,转而去拿她的手机。
他好像原本没有想看,却因为无意间在手机屏幕上瞥见了什么,倏地被吸引住了视线。
“季从云发来的消息。”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你们一天都不能分开吗?”
林幼宁自觉无须向他解释,于是没有回答,第无数次试图挣脱出那根黑色领带,第无数次失败,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放开我。”
钟意仍旧看着她的手机,静默许久,说:“如果你现在打电话给季从云,说要和他分手,我可以放开你。”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有稀薄的月色透过窗户倾泻进来,少年的侧脸半明半暗,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冰冷,像极了天上的月亮。
林幼宁看着他,淡淡地答:“我不可能跟季从云分手。”
钟意神情微变:“你就这么喜欢他?”
顿了顿,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自己打给他,替你转告他。”
林幼宁眼睁睁地看着他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屏幕,又低头去通讯录里找季从云的名字,勉强镇定下来,淡淡道:“就算我跟他分手了,也会有下一个季从云出现,就算没有,我宁愿一个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橘色壁灯照亮他的侧脸,像是被一笔一划雕刻出来的,恰到好处。
钟意的眼睛从手机上移开,落到她脸上,神情里有困惑:“为什么?”
那种困惑太过真实,真实到让林幼宁感到无力。
他还是什么都不懂。
“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这里了。”不想跟他绕圈子,她说得很直白,“这么说你能懂吗?”
钟意的眼睫毛颤了颤,“我知道,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你生我的气,所以才这么说的。”
死一般的寂静里,他俯身,紧紧抱住她,“你对我说过的,喜欢一个人,想要相信他,并不可耻。姐姐,就只要再相信我一次就好了,我发誓我会改的……”
“我也说过,可耻的是不珍惜。”
林幼宁看着他,觉得他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挺好笑的,如果去拍戏肯定能拿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再给你一次让你伤害我的机会?我没那么下贱。”
一字一句都似利刃,非要把他的心戳烂不可。
钟意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
她带自己去看了喜欢的房子,毫无保留地对他倾吐心事,交付真心。
念及过往,悔意重重。
可是无论他怎么改,怎么悔过,怎么弥补,除了把她越推越远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能放手的话,他也不想这样。
他什么方法都试了,什么人都见了,可是他的心遗落在林幼宁那里了。
偏偏他还不自知。
现在时间太久,已经长死了,取不走了。
林幼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了,又试着来回扭动手腕,还是挣脱不开。最终,她有些自暴自弃地向他示弱。
“钟意,我的手腕很疼。”
这原本只是她随意找的一个借口,钟意却好像当真了,把手机随手一丢,就匆匆俯身检查她的手腕:“哪里疼?是我绑得太紧了吗?”
她看着钟意,有些恍惚地想,原来前面的那些话都不必说,只要一句示弱,就能够把手腕上的束缚解开。
手腕上层层缠绕的领带终于被解开,钟意垂眸看着她白皙手腕上的淡淡红痕,很久,忽然凑近,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气。
他看起来很心疼,停了停,轻声说:“吹吹就不疼了。”
终于重获自由,林幼宁第一反应却是把手抽回来,藏在自己身后:“没事了,你走吧。”
钟意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维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怔怔看着她:“你现在这么讨厌我了吗?”
好像他是什么瘟疫病毒,避之唯恐不及。
他感到茫然,困惑,不知所措。
可眼前的人好像还嫌不够,冷漠至极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是,我讨厌到一眼都不想看见你,讨厌到听到你的名字就觉得恶心。”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她已经说了两次“恶心”。
心口处陡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痛感强烈,来势汹汹。
伸手抚上心口,钟意有些仓皇地弯下腰去。
他垂眸,目光毫无焦距地盯着虚无空气中的某一处,只觉得心如刀绞。
太奇怪,太陌生了。
他明明没有生病,心口却这么疼。
少顷,求助般看着眼前的人,喃喃自语道:“姐姐,好疼……”
可是林幼宁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笑过了。
原来她早就向前走了。
她说过的分手、再见、讨厌、恶心……都是真的。
直到这一分一秒,他才醒悟。
钟意慢慢直起身来,站在她床边,什么都没说。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开口,语气里有罕见的灰心:“我走了。”
林幼宁没有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她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终于开口:“鞋柜左侧第一个抽屉,请你把戒指也一并带走。”
没有回音。
直到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声音,直到空气里那股不知名的花香渐渐消散,林幼宁才放松下来。
她抱膝坐在床沿,看着散落在一旁的黑色领带发呆。
钟意也许的确是有一点真心的。
只是那真心就像玻璃,美丽却易碎,她就算费尽心思,把它含在口中,捧在手心,也不能保证永远完好如初。
倘若碎了,也不能伸手去捡。
因为会被扎得满手鲜血。
这就是钟意的真心。
最坚硬,最脆弱,伤人自伤。
第40章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大概是她把话说得太绝,钟意再也没来找过她。
林幼宁又回到了最初一个人生活的状态,用一天几乎二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来填满自己。
时间久了,那些曾经让她感到痛苦、疲惫、迷茫的回忆,好像也渐渐消失了。
她从地狱回到人间,一切重新开始。
不知不觉,林幼宁已经实习满三个月了。
她越来越适应职场生活,对于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六月初,季从云结束外派,准备回国。
林幼宁心里有些舍不得,虽然从没在人前说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季从云是把她拉出深渊的人,她很感激。
她当然知道感激不等于爱,但是她不在乎。
临行前,他们见了最后一面。
那天是周末,他们吃完午饭之后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路过一家玩偶店时,季从云停住了脚步。
林幼宁的视线追过去,发现他在看一个穿着粉色蛋糕裙的3D洋娃娃。
娃娃有一头长长的褐色波浪卷,瞳孔是湛蓝色的,很漂亮。
但是季从云的目光不该为此停留才对。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却看见季从云伸手拿起了这个娃娃,转头问她:“可爱吗?”
林幼宁点点头:“是挺可爱的。”
不过她早就过了喜欢洋娃娃的年纪了,这个娃娃……应该不是要送给她的吧?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季从云解释道:“邻居家有个妹妹,今年高考,我出国这段时间天天给我打电话,缠着我要礼物。小女孩应该都喜欢这种娃娃吧。”
他的口吻里有隐约的苦恼,并不真切。
林幼宁点点头:“这个牌子的洋娃娃国内暂时还没有,如果你送给她,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想了想,她看着洋娃娃身上的粉色蛋糕裙,又问,“她喜欢粉色吗?要不要拍照给她看一下?”
季从云闻言,笑了笑:“不用,她现在应该还在上课,用不了手机。”
说完,没有再犹豫,他很自然地拿着娃娃去前台结了账。
逛完之后,季从云把她送回家。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下车之前,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有没有想过回国。
这个问题林幼宁这段时间已经思考了无数次,只是总也没有答案。
在美国定居曾经是她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几乎付出了一切,如今终于尘埃落定,顺利毕业,有了体面的工作,也有了拿绿卡的机会。
可是她心里也很明白,异国恋并不现实,季从云也早已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年,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可以耗费在她身上。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终于,林幼宁听到了自己低低的声音。
“我再想想吧。”
听到她这么说,季从云好像也不算满意,迟疑了好半天才回答:“如果不想回去的话也没关系,等过几年,或许我能够争取到调派过来的机会。”
林幼宁闻言,摇摇头道:“你在国内已经发展得很好了,而且家人朋友也都在,没必要因为我调派过来。”
季从云看着她,笑容仍旧温柔,像是想对她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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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季从云回国了。
虽然经常聊天视频,但是他们两个平时工作都很忙,再加上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所以在日常生活方面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也不像别的热恋中的小情侣那样,可以抱着手机聊一整夜。
有时候,季从云会提到那个邻居家的妹妹,说她最近总是缠着自己要买之前那个3D娃娃的其他款,可他找遍了国内的精品店,也找不到那个牌子的娃娃。
话说到这里,林幼宁于是主动开口,说她可以帮忙去买,寄回国内。
这件事情答应下来没几天,就有一个陌生的微信号向她发来了好友申请,备注是祝梦。
而季从云的那个领居家的妹妹,就叫祝梦。
加完好友,打了个招呼之后,她们就再也没聊过天。
不过祝梦朋友圈发得很勤,大概十八岁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每天都有花不完的力气,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林幼宁几乎每次打开微信朋友圈,都能看到她新发的东西。
虽然内容无非是吃喝玩乐,但是看得出来,她的生活的确丰富多彩。
她的朋友圈里常常有人出镜,但是次数最多的,还是季从云。
祝梦叫他“哥哥”,十条朋友圈里有八条会提到他,包括他们一起去玩剧本杀,发出来的大合照里,他们穿着同色系的古装,站在一起,靠得很近。
林幼宁明白这只是剧本里的角色扮演,可是照片里女孩笑得实在甜蜜,让她感到情绪复杂。
连她这样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祝梦的感情,季从云会看不出来吗。
她不明白,却也觉得自己无权干涉,于是对于这些亲密合影,权当没看见。
日子无波无澜地过去,从家到公司的这条路线林幼宁已经非常熟悉,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程度。
公司楼下有一家咖啡店,店面很小,但是咖啡味道很好,所以他们公司有很多人都会固定下来买早餐。
早晨八点半,她打着哈欠在一旁等餐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过对面站着的两个美国女孩。
很眼熟,其中一个叫Bella,就是跟她同期进公司的, Michelle负责带的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