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金膳斋——草灯大人【完结】
时间:2023-10-27 14:34:19

  白梦来有一瞬间恍神,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躲玲珑,如避蛇蝎。
  他不知自个儿为何要心虚,一时间错愕不已。
  见白梦来答不上话,玲珑得意地翘起嘴角:“我知道了,白老板啊……有秘密。”
  “什么秘密?”白梦来惶惶然,不知是怕她胡言乱语,还是怕她说出的话会戳中他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
  玲珑浅浅一笑,道:“白老板之所以分开我和柳大哥,一定是因为……”
  “因为什么?”
  “我不告诉你!”她一副偷腥小狐狸的模样,满腹打着坏心思,白梦来被她摆了一道,不想理她了。
  “算了,你的事,我也稀得听。”他斜了她一眼,快步走出鹿皮帐子。
  玲珑玩味地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白梦来。
  她算是明白了,白老板一直在阻止她和柳大哥接触,还不是因为他对柳川青睐有加!
  白梦来……该是有龙阳之好的主儿!只不过爱在心口难开,怕柳川没开心窍,被他吓跑了!
  这样一想,可就什么都对上了。
  怪道白梦来不愿意她和柳川拜把子,还不是怕柳大哥和她走太近,疏远他?
  还有,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身边怎会没有美婢伺候?反而是养着眉清目秀的男下属,那自然是出于白梦来刁钻的口味——他对女子不感兴趣!
  啧啧,白老板,藏得好深啊!
  玲珑发现了白梦来的秘密,一晚上嘴角都没落下过,睡得香甜。
  梦里,玲珑破天荒的梦到了白梦来。
  梦里的场景有些不对劲,是在一间香味四溢的房里,四处都挂着随风翩跹的白纱帷幔,和寻常办白事酒的阵仗不同,这里轻纱曼舞、靡靡之音,充斥柔旑之感。
  不远处,一道圣光从天而降,将白纱后头的人照亮。
  那人是一名男子,他衣衫不整,仅披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织金团花纹大袖衫。他朝着玲珑,款款而来。
  玲珑瞧得不真切,好一程子才依稀分辨出他的眉眼。
  来者竟是白梦来?!
  玲珑结结巴巴:“白……白老板?”
  白梦来挑了挑眉,道:“怎么?在这一寸方圆华胥里看到我,很惊讶?”
  “那倒也没有……”玲珑朝下一看,望见白梦来坦荡敞开的胸膛,嘟囔:“你此前不是不让我看吗?如今怎么这么主动?”
  大梦黄粱里的白梦来果真不一般,他非但不遮掩,还主动靠近,道:“你不喜欢?”
  玲珑蹙起眉头来,说:“倒也不是……只不过,你不是断袖吗?如今怎会轻薄起女子来?”
  白梦来勾唇:“怎么?我想尝尝女子滋味,不行吗?”
  玲珑哑然,再后来的事,她倒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醒来时,额头发闷,疼得厉害。
  她知晓昨晚的梦不一般,乃是小弟们常说的……春梦吧?
  她懵懵懂懂地想,不过她的情事开蒙者居然是一个断袖?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玲珑昨晚在梦里似乎对白梦来并未手下留情,虽然她记不清楚,可她总觉得擅自这般调戏人,即便是在梦里,也很不地道。
  因此,她看到白梦来就羞愧,做贼心虚一般躲着他,只和柳川亲近。
  而白梦来似乎察觉到她要接近柳川的意图,三番两次支开柳川,不是喊他去凿冰洞抓鱼,就是喊他带上弓弩去猎两只雪兔来加餐。
  玲珑懂了,白梦来这是怕她粘缠他的心上人柳川,因此将他们分得远远的。
  她语塞,忍了两个时辰,实在是没法子。
  于是,她趁车夫和柳川都不在的时候,将白梦来堵在了帐子内。
  玲珑咬牙切齿地道:“白老板,咱们都摊牌吧,不装了!”
  闻言,白梦来扬眉,问:“嗯?摊什么牌?”
  玲珑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那点隐秘事不能与人道来……”
  白梦来听得这话,不知是哪个词触动他的心绪,脸色一下子变得冷峻。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地问:“哦?你知道些什么?”
  玲珑是个憨傻的,全然不知晓此时的白梦来已与往常不同,语气里带了点肃杀之意,反倒是自顾自做起了忸怩姿态,悄声道:“你支开我和柳大哥,不过是因为……你喜欢柳川。”
  白梦来见她并不知晓自个儿的秘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心又拧了起来。
  他抬高嗓音,质问:“你说什么?!”
  玲珑眨巴眨巴眼,道:“难道不是吗?白老板这般护着柳大哥,不让他同我独处,不就是怕我姿容好颜色,会和柳大哥有牵扯吗?不过,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们真是清清白白的兄妹,不会有儿女私情的。”
  她像是想和白梦来套近乎,还同他挤眉弄眼地道:“而且,白老板的心意我知晓了,我会替你保密,不让柳大哥知晓的。”
  这都哪跟哪啊!
  白梦来头疼地扶额,道:“我不是断袖,也没有龙阳之好。”
  玲珑懵了:“那白老板为何总不让我接近柳大哥?”
  “因为……”白梦来刚想说,欲言又止。他能说什么?总不是怕柳川对玲珑起意吧?就算他们真有什么,他只是一个外人,有什么立场能干涉呢?
  白梦来一时无语,缄默不语。
  好半晌,他才丧气地道:“罢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白梦来破罐子破摔,惹得玲珑莞尔:“我知道,男子面皮薄,我都懂的。”
  “你知道个屁!”白梦来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拂袖离去。
  玲珑望着他悻悻然走开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道:“他生哪门子的气?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呢!”
第34章
  几人赶了小半月的路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皇城。
  白梦来刚在金膳斋落脚,还未来得及洗净身上的浮尘,便一头钻进了灶房里。
  待玲珑洗漱干净出来,白梦来已然端着一碟子新鲜糕点出了伙房。
  那白瓷盘里的糕点制得巧妙,光洁的碟面上覆了一层绒绒的雪絮,其中盘踞一只雕刻得惟妙惟肖的雪狐,看似是用糯米糕揉的团子,还刷了一层糖浆,瞧着毛色油亮,水光极足。
  玲珑瞧了半天,问:“白老板制这糕点是想做什么?”
  白梦来打了个哑谜,道:“自然是摆在店门口糕点柜里给客人瞧的。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干活去吧。对了,顺道再替我出个门带几朵金背大红菊回来。”
  玲珑以为白梦来是故意要刁难她,不由纳罕地问:“这隆冬天的,哪来的菊花?可不是冻坏了?”
  白梦来可没心思逗弄她,递上一两银子,道:“去琅琊花铺寻吴掌柜,他惯爱在后院暖阁里培育花种,隆冬天还烧炭加热阁楼养花呢,他那处自然是有的。”
  “哦。”玲珑拿过银子,听他安排,一溜烟跑没影了。
  玲珑先是去前头铺子里摆糕点。待她放好点心,忽然瞧见自个儿身后鬼鬼祟祟窜过一个小丫头。瞧那衣着打扮,玲珑分辨出来,这是曹家的下人。
  难不成是曹夫人派人来寻白梦来?那她怎不登门问问呢?
  玲珑没想那么多,径直跑向琅琊花铺买金背大红菊了。
  此前偷窥的小丫头以为自个儿身手敏捷,没被人瞧见,一猫身就钻到小巷里。
  她慌里慌张地跑回慧珠院给钟姨娘打小报告:“姨娘!那金膳斋的人回来了。”
  钟姨娘放下手间点翠白玉簪子,挑了挑眉,问:“哦?你是瞧见白老板了?”
  小丫头摇摇头,道:“不是白老板,是他家的小丫鬟在金膳斋柜台那里摆糕点了。哦,对了,我看那摆点心的婢女,眉眼有点像此前在咱们院子里做事的玲珑。”
  小丫头越想越不对劲,好半晌,她忽然捂住嘴,惊骇地道:“姨娘……那玲珑不会是太太派来的细作,要害咱们吧?”
  此言一出,饶是城府深如钟姨娘,此时也坐不住了。
  她咬紧牙关,站起身来,道:“咱们出门买点胭脂水粉,让人备车轿!”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小丫头跟了钟姨娘两三年,是最为忠心耿耿的一个。为了讨钟姨娘欢心,她指哪打哪,就连太太那处的丫鬟也敢闹得乌眉灶眼的。她成了慧珠院的人,斩断了自己跟曹夫人那院交好的退路,自然是盼着钟姨娘好的。
  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钟姨娘下马了,那她铁定是第一个要被拎出去杀鸡儆猴的。
  小丫头摸了摸凉飕飕的脖颈,愁眉苦脸地伺候起钟姨娘更衣洗漱来。
  钟姨娘在一顶金丝缎面的小轿里坐着,不过一刻钟,便挪到了金膳斋的门前。
  她瞧了一眼柜前摆的糕点,魂魄都险些吓得飞离体外。
  这雪狐……可不就是暗示她的出身吗?
  这白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查到这种地步……那他可有把这些事透给曹老爷听?
  钟姨娘心慌意乱,撩起裙摆,三两步跨入门槛。
  玲珑听白梦来吩咐,捧着插满金背大红菊的花瓶立在一侧,待钟姨娘进门,特特朝前迎上一迎。
  钟姨娘心烦极了,早就没有赏花的心思。她淡淡看了一眼花,叫嚷:“白老板呢?他可在铺子里?”
  她话音刚落,白梦来便施施然走出来。
  他换了一身狐毛滚边的大氅,发间斜簪了一支玉钗,瞧着一派儒雅俊秀。
  白梦来笑吟吟地道:“贵客登门,怎不通禀一番?钟景……啊不,钟姨娘前来,可有要事相商?”
  钟姨娘听到那句“钟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她屏退随侍的丫鬟,让她们在屋外等候。
  她咬着下唇,问:“白老板如何知晓我是钟景,而非钟瑶?”
  白梦来淡淡道:“此前在钟花馆,有姑娘说,钟瑶有哮病,一闻到菊花味便会起疹子、呼吸不畅。我看你离近了这金背大红也全无异色,可见并不是钟瑶本人。那么和钟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自然就只有她的双生女姐妹钟景了。”
  听到这里,玲珑恍然大悟。她总算是琢磨出来,白梦来让她买菊花的用意了。原来就是用来测一测钟景,好辨认她的身份。
  “不错。”钟景深吸一口气,承认这一切,“我确实是钟景。”
  钟景顿了顿,继续问:“我瞧见你柜子外头摆了雪狐糕点,想必你已查明我的来历了?”
  白梦来邀请她入花厅详谈:“不敢说了解详尽,不过十有八九也是知晓了。”
  钟景如今是把柄捏在白梦来掌心里,骑虎难下。她只能跟着白梦来的步伐,踏入这深不见底、犹如龙潭虎穴的金膳斋。
  可她也不蠢,知晓白梦来能迎她来,自然是还没把消息递给曹夫人。
  那么一来二去,她也就知晓白梦来的目的了,他是想让她花钱堵住他的饕鬄大口。
  她的出身还有过往,可不能让曹老板知道。
  哪个男子会喜欢被人欺骗或摆布呢?更何况,她还要扳倒曹夫人,替姐妹报仇!
  钟景抿唇,道:“白老板也不必卖关子了,你就说我要出多少银子才能堵住你的嘴吧!”
  白梦来挑眉,笑道:“钟姨娘果然是聪明人。那我也挑明了说,这曹夫人给我的打赏可是两根金条子。”
  钟景吓了一跳,没想到曹夫人出手这般阔绰。
  她思忖许久,狠下心,道:“我给你四根金条,堵住你的嘴!不,我再加一根,要你帮着我将曹夫人拖下水去!”
  白梦来看着她怀中沉甸甸的包裹,脸上笑意更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放心,我最是言而有信的人。只要你有钱,我这金膳斋能达成你所有的愿望。”
  钟景冷汗淋漓,这白梦来看着和善,可傻子都知道,和他谈条件,相当于和阎王打交道,不活剥下一层皮来怕是不能罢休!
第35章
  可是,她已全无退路。
  若是这时候服输,那么赌上的就不是钱财,而是她的性命了。
  曹夫人对钟瑶都能狠下杀手,又怎会放过她呢?必须背水一战。
  钟景看开了,她用那双戴着纯金嵌玉珠雕花镯的素手恭敬地奉上钱财,音色凛冽地道:“现如今,白老板拿了我的钱财,替我效劳。您应该不是奸诈之辈,会两头取财侍奉两位主顾吧?”
  白梦来微微一笑,道:“钟姨娘且宽心,买卖一事价高者得,从今时今日起,我只替你当差。”
  钟景有了他这句许诺,稍稍松下一口气。
  白梦来让柳川放好钱财,又差遣玲珑沏两杯热茶上来。他嗅着满室氤氲的茶香,问:“既然钟姨娘想寻我办事,总要将前因后果说明白吧?不知晓你的目的,我又如何下手呢?”
  钟景一想到要交底,心中还是有几分顾虑。她窥探了白梦来一眼,道:“要是我和你交了底,你转头将我卖了,告诉曹夫人,那该如何是好?”
  她疑心病这般重,倒将白梦来逗笑了。
  白梦来翘起唇角,讥讽地道:“钟姨娘是不信我吗?你且想想,曹夫人这般心狠手辣的人,若是知晓我和你有来往,岂不是会要我的命?就算是我和曹夫人设局,想套出你的底细。可她能肆意杀人,保不准也会将我这个知晓秘密的人铲除。把赌注压在一个原本就杀过人的歹人身上,倒不如和你合作,一同扳倒她。待你高升后,再给我大笔钱财当谢礼,岂不是更美?况且,你一直盯着金膳斋,该知晓我刚回皇城,哪来的时间和曹夫人做局?如今我甘愿和你做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你该惜福的。”
  玲珑听到他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不免不屑地撇了撇嘴。白梦来说得大义凛然,还不是想从钟景身上捞油水,贪她钱财?
  钟景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她松了口,只道:“那就麻烦白老板先说说此前和曹夫人私底下都谈了些什么吧,这样我也好结合这些事儿,将故事脉络讲清楚了,让你知悉前因后果。”
  钟景不是个蠢人,她信白梦来只信八成。要是白梦来肯老实抖露此前的谈话,那就说明他真的背叛前主,归为她麾下。她怕白梦来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唯有这样斩断他退路,她才敢完全信赖他。
  白梦来也稀得和她扯皮,他接过玲珑端上来的热茶,轻啜一口,道:“曹夫人此前妒恨你的姐妹钟瑶得宠,因此狠下杀手,让她尸首异处。哪知,你扮成钟瑶的模样回来了,她疑心你是落头户,心里慌得很,不敢动手呢!”
  这话听得钟景冷笑连连,她那张美艳的脸满是戾气,愤恨地“呸”了一声,道:“白老板怕是不知道,这曹夫人和曹老爷夫妻相敬如宾,全然没有情浓时刻,又怎会妒恨我姐姐呢!”
  玲珑目瞪口呆,道:“都是夫妻又怎会没感情呢?可能只是明面上不显,背地里还是情深义重的?”
  钟景微微蹙眉,道:“若不是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会这样说。姐姐在曹家苦心经营的时刻,时不时和我书信往来,她在信里说,曹老爷和曹夫人的关系怪得很。她原先还想着使些手段对付善妒的当家主母,岂料曹夫人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也不在意曹老爷日日留宿慧珠院。甚至是某日,她给曹夫人请安,恰巧遇到和曹夫人商议事情的曹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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