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一个中年男有些不耐烦，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十有八九是野猪吧，一点小事就怕成这样，真是一帮孬种。”
中年男取了根火把往林中走，原本的起床气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中一吹就散。他顿时生出了两分后悔，但都走到这了，也不好意思立即回头。
大约往深处走了二三十米，他才举了举手，大声喊，“看见没！什么都没有！”
夜晚林中也是一片黑暗，所以他看不到在空地上的玩家一个个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浑身如同石化，谁也不敢喊出声。
“嗤——”中年男正要折返，扭头却看见一张腐烂的脸庞。那双目浑浊青白，双颊凹陷，牙缝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碎肉，一股极难忍受的臭味扑面而来。
“啊——”他的惊呼卡在了喉咙，那牙齿死死咬在了他的脖子上。但这还没完，下一秒他的肩头、后背、手臂都感受到了撕扯或啃咬的剧痛。
程倩原本还拉扯着女孩的手臂，这下整个人吓得一激灵，狠狠推了女孩一把，拔腿就往外跑，直奔旅馆而去，“救命啊——”
一直在窗前的林玖心下一沉，形势远比她想的要严峻。
树林中暗影绰绰，那东西绝对不止三五只，而这帮玩家基本没有形成战斗意识，全都想着尽快逃跑，甚至不惜把别人拖下水。
尖叫声此起彼伏，像是给怪物发送定位一样。原本还有些远的嘶吼声，正以成年人跑步的速度快速的接近，很快第一批就扑上了人群的后方。
跑在前面的人赢得了喘息时间，但他们一步也没有停，立即就跑到了旅馆外侧，开始快速拍打厚厚的木门，“开门啊——”
“救救我们——”程倩的声音又尖又利。
此时那些似人似兽的怪物已经遍布原本的空地上，但四处无灯、也无月色，她还是看不清那东西的真实面貌，只知道是吃人的玩意。
林玖不再犹豫，立即从柜子里取出白天买回来的弓箭。但不妙的是箭筒里只有十只箭，她能发挥的空间有限。
“草——”叶南星狠狠骂了一句，“他们这哪是求救？分明就是祸水东引，逼得旅馆的人不得不出来，要死一起死。”
林玖对此有所预料，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触目惊心，“杂货店老板坚持让我们住一楼，他和儿子住二楼，就是拿我们做肉盾。”
危险当前，优先保护自己是可悲的生物本能。
“拿着匕首，”林玖将刀递给叶南星，“房门冲内侧，那些东西一时半会进不来。但窗户没有玻璃，是最危险的。”
她突然有些懊恼没拿长刀，匕首只能近战，万一那东西真爬进来，她和南星都凶多吉少。
“出来了——”叶南星突然出声。
林玖偏头一看，才发现贺云萧和他的队友们果断拿了武器，从院子里轻轻松松翻墙落到了地面，主动开启了战斗。
有一些怪物和人已经跑到了离杂货店只有十来米的地方，那怪物咀嚼骨头和血肉的声音叫人本能不适，浓重的血腥味和腐烂臭味弥漫。
贺云萧不愧是官方精英队的队长，战斗力超群、身手绝佳。他的身影快速在怪物中穿梭，一柄长刀快准狠，一颗又一颗怪物头颅落地。
程倩原本以为旅馆中的人会开门，却没想到精英队的人敢单独出来。但这样一来，她还是难逃一死。不，不，她必须想想办法。
“救，救救我——”她尖声惊叫，急匆匆的向贺云萧跑过去，指望能够躲到他的身后。
贺云萧拧眉，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快速闪身离开。这种情况下还敢大喊大叫，无疑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啊——”
果然，两只怪物直直扑上来咬在了程倩的身上，她凄厉的叫声再次吸引了附近别的怪物。
因为视野受限，贺云萧差点被怪物抓伤，反手一刀削掉了怪物的前肢。而怪物们似乎也有智商，意识到贺云萧等人极危险，懂得趋利避害。
很快怪物们追着四散开来的玩家跑，而贺云萧等人不得不反过来追上去。
就在这时，原本被程倩偷东西的女生一路踉跄小跑，来到了杂货店门口。她不敢呼救，一边掉眼泪，一边朝着林玖他们的窗口招手。路上她狠狠摔过两次，手肘和胳膊上全是血迹。
“糟了——”
叶南星并不是为那女孩担心，他现在自身还难保。但从他的观察来看，鲜血、声音、火光似乎都能吸引那怪物。
如果这女孩一直躲在杂货店门口求救，总会引来怪物的。但眼下这种危机时刻，换了是他，似乎也只能这么做。
杂货店门口的矮墙高度比旅馆那边低，女孩没有尝试冲撞院子的铁门，而是从矮墙上攀爬。但矮墙最上层的石头很是尖锐，她的掌心、腿部全都是伤。
啪——女孩躲在了矮墙之后，死死捂住嘴唇不敢发声。
“来了——”林玖指了指左右两个方向，各有一只怪物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找到他们这里只是迟早，她必须行动了，“把匕首扔给她。”
叶南星愣了一瞬，但也没有质疑，“好。”
匕首叮的一声落在了院子里的地面上，女孩果然和林玖想的一样聪明，立即爬动过来将匕首捡了起来，转身面对矮墙的方向。
林玖正在尝试着拉弓。
父母出事以后，她就在体能方面多有训练。十个月前，《进化之战》降临，她更是连各种冷兵器都学了起来。但准备不可能万无一失。
眼前这张弓应该是英式长弓，弓背很长，在1.5米以上，以此加大弓背的储能，弥补个人力量的不足。同时，拉满弓的弦夹角较大，可以容下三根手指一起拉弓，缓解手臂压力。
但林玖身高只有一米七五，又是第一次尝试这类弓，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虽然下午其他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她在房间反复练习了近一个小时，但时间太短也没有上靶子实战。
女孩紧紧握住匕首，听着矮墙外窸窸窣窣兽类跑过的声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她知道这就是游戏的本质，厮杀才能存活。
啪——怪物一抓攀上了矮墙，显然它注意到了这里的血腥味。
林玖倒吸一口凉气，那东西的爪子和人类的手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意味着这怪物很可能是从人类演变而来。这就是女巫杀死原住民的办法吗？
怪物动作笨拙，但它并没有完全丧失智力，一开始攀爬不成功摔到地上，但紧接着另一只怪物踩在了它的肩膀上，一跃进了院子。
嗬嗬的嘶吼声近在咫尺，女孩举起匕首一刻也不敢挪开眼睛。
不到最后一刻，林玖并不想用弓箭。这武器对她并不熟悉，贸然上手射空还是小事，最怕就是准头不佳，伤到了其他人。
但危险已经逼到了她面前，这女孩死了，尸体留在这，下一步就会有怪物扑到他们的房间里来，那时形势只会更糟糕。
“南星，在屋内找防身的东西——”
林玖深吸一口气，站在窗前稳稳的拉开弓弦，一只长箭搭在弓上直直对准了八.九米开外的怪物头颅，她的心跳声盖过了各种嘶吼和尖叫，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这一刻她眼里只剩下了两件东西——弓箭和怪物。
不去想射偏会如何，不幸伤人会如何，被人发现武器会如何。一切都回归到这游戏的目的，她想要力量，想要变强！她要做猎人，绝不做猎物！
在心无杂念、精神高度集中的这一秒，她仿佛触摸到了某种玄妙的境界。怪物的逼近，女孩的反抗都像是无限放慢，黑夜中难以捕捉的暗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呼吸缓慢而均匀的吐出，手上的力道与角度调整到了极致。
嗖——箭破空而出。
扑哧——箭矢从怪物的头颅擦过，直直削掉它的一只耳朵，某种暗色的液体顿时喷涌而出，而被惊到的女孩并没有尖叫，举起匕首快退一步。
怪物还保有知觉，尖利发出一声嘶吼，随即改变目标朝着林玖房间的窗口直直的扑过来。
但这一次，林玖没有停顿、没有犹豫。一支箭射出以后，她立即再次拉开弓，再一次稳稳的瞄准狂乱后的怪物。
怪物直冲到了距离窗口五六米的位置，它浑身的血腥气极为浓厚，嘴巴里那混合着某种泥土和烂肉的臭味浓到仿佛形成实质。
——但到此为止了。
嗖——破空一声，这一箭落在了怪物的右眼之上，直直贯穿它的整颗头颅。嘶吼声戛然而止，黑影摇摇晃晃轰然倒地。
叶南星一原本直拿着旧烛台躲在窗户旁，随时准备上道具卡保命。见到那怪物被狠狠击穿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忘了呼吸。
自林玖进入射击状态，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怪物爬进来、撕咬女孩、中箭发狂、再次冲过来，总共也不到一分钟，他却好像经历了一个小时。
“姐姐——”叶南星呐呐道。
明明是一片黑暗，但他的姐姐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他一直都知道姐姐很厉害，并不是别人以为的那种平凡颓废、懦弱温吞。但现在他才知道，她远比他想的更强。
她是天生的赢家，他突然就确信了这一点。
第6章
叶南星抬手，摸到自己胸膛里乱了节奏的心跳，嘴角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林玖解除战斗状态以后，立即回头查看他的情况，见他抬手放在胸口，还以为他是被刚才的血腥场面吓到，“没事吧？”
叶南星摇头，声音清晰而坚定，“接下来怎么办？”
林玖手中依然紧握弓箭，“最危险的部分应该过去了，”她感觉到风渐渐又小了下去，有的怪物似乎已经扛着“食物”窜回了森林之中。
她暂时不打算让那女孩进屋，她的血腥味太浓，简直就是活靶子。如果女孩能活到第二天早上，那么她不介意搭把手。
原本攀爬在矮墙上，被院内这只踩了一脚的那只怪物，仍然在嘶吼着爬墙，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让上半身翻到了墙内。
看来有的怪物还是挺蠢的，林玖这样想着，又一次拉弓瞄准。对她来说，实战练习准头的机会可不多，需要好好把握。
嗖一声，怪物下半身还没爬进来，头颅就被死死钉在了墙上。
林玖观察了一会，发现它是确实没了动静。这才得出结论，头颅确实是控制中心，砍头、击碎头部都可以杀死怪物。
另外，虽然怪物形态与人类相差无几，但被它们咬伤似乎不会发生变异，否则今晚凶险还不止眼前这些。
接下来的后半夜，林玖并没有再出手的机会。
怪物们要么饱餐一顿退了去，要么直接扛着尸体跑入了森林。贺云萧等人很快折返回了旅馆，但并没有带回任何伤者，估计也意识到了血腥气对怪物的吸引力。
凌晨一点半，窗外似乎又恢复了一派平静，如果忽略那浓重的血腥味和满地尸体的话。
“休息吧，”林玖知道这一次危机算是度过了，第二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养精蓄锐是必须的。
“姐姐你先睡，”叶南星拍了拍胸口，“我不累”。坦白说这一晚他都没发挥什么作用，全靠姐姐带飞了，现在站个岗还是可以的。
“真的？”林玖紧绷的心脏渐渐松弛下来，“如果还有残余的怪物，你该怎么对付？会射箭吗？”
叶南星：“……”他会在手游上射箭啊，还是高手。
林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现在情绪还没退，暂时睡不着。你先睡一会，过两个小时再和我轮换。”
叶南星拗不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只不过那床确实窄小，他不得不蜷缩成一团。那一刻，他发誓他听到了姐姐小声的无情嘲笑！
林玖也没太惯着叶南星，凌晨四点半果断把人提了起来。她还以为自己会因为环境恶劣无法入睡，但结果证明，她的适应力好的惊人。
......
再次恢复意识，是上午六点。
林玖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马蹄在地面踩踏的声音，铁质脚蹬晃荡叮铃的声音。一种不安涌上心头，她当即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南星身侧。
只见一队穿着长跑，手持长矛或长剑的队伍正从道路的尽头不断靠近。路面上血迹斑斑，怪物和玩家的残骸四处可见，可他们似乎觉得稀松平常，连眼神都没有波动。
领头的男人燃着火把，猛地拉起缰绳，让队伍在旅馆门口停了下来。
“他们是谁？”叶南星心头一紧。
林玖凝神，仔细看着他们背上的符号，对照了一下地图，“应该是教会的人。”他们手持武器，来势汹汹，恐怕不妙。
他们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到教会的人分成了好几拨，其中三个直直朝着杂货店走过来。而店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笑着迎上去。
“大人，我这里一共七个人。”
林玖和叶南星对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来杀他们的吗？不，应该不可能这么直接。如果要杀他们，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时间？而且他们一共两百人，凭这一支小队还不可能全部杀掉。
“你先回房间，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即跳窗逃跑，不用等我。”林玖当即发话。
叶南星蹙着眉，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只好扔下一句，“姐姐也一样。”
哒哒哒——教会三人从门口迈进走廊。
为首的是一个矮小白袍男人，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手中提着一盏幽暗的油灯。声音阴恻恻的，让人不禁联想到什么不见天日的动物。
“都别害怕，我们是教会的，特地来搜捕女巫。只要你们不是女巫，我们绝对不会伤害到你们的。”
众人显然都被这动静吵醒，各自拉开一道门缝，藏在门口暗中观察。
林玖知道这个时候跑绝对不是上策，反而会成为教会击杀的目标。况且，他们之前从来没查到“女巫”的相关信息，这是一次套取情报的重要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仿照着刚才店主的称呼，“辛苦大人，这抓捕女巫的事情，我们平民当然义不容辞，不知道女巫有什么特征？”
矮小白袍男见林玖识相，眉眼微微舒展，“我能够识别女巫的气息，绝不会认错。”
林玖心下一沉，也就是说方法完全掌握在教会手里，他们说你是你就是，基本没有辩驳的余地，也不存在玩家动手脚的空间。
她稳住气息又问，“请问大人们抓到女巫之后，要怎么处理呢？我担心这女巫太厉害，又逃出来残害大家。”
白袍男阴毒的笑笑，“当然是送她下地狱。放心，她活不过今天。”
林玖心里咯噔一下，还想再开口，但白袍男耐心用尽，直接使了个眼色，“就按房间顺序吧，先从你开始。”
他手指着靠近外厅的第一间房，那里住着的是一个眼镜男。他大约三十岁上下，一直没有和任何人组队。
“不不，”眼镜男眼疾手快就要关门，“我是男的！男的！不可能是女巫，你们搞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