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结巴打死也没想到,这扛走的女子居然是秦小良!
若是知道,打死他也不想要秦小良做媳妇儿啊。他跟着秦小良干活干了几年,这个前老板又凶又扣门,实在不是他曹结巴的良配。
山沽派人寻到了那老道士。
老道士吓得浑身发抖,招供出来自己确实是上真观的道士,只是说那番话,乃是收了人钱财,替人办事。
而那给他钱财之人,正是张家的张岚。
她甚至不需曹结巴做什么,只消两人在一个茅屋里共处一室,就足够了。
不过是要阻止弟弟的婚事,竟想毁人名节?
“确实,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曹结巴虽然罪不至死,但毕竟当时动了歪心思,那张家的事,就让他去办。”
“此事需要让秦姑娘知晓吗?”
“不必了,但也不用特意瞒着。”
“好。不过秦姑娘聪明伶利,在舞阳公主手下都能逃脱,只怕也瞒不了多久。”
“恐怕是舞阳生性高傲,没将秦小良放在眼中,一时大意了。那个女人行事癫狂,一向不择手段,需要格外留意。”
“是。”
又过了一会,山沽才上前又道:“殿下,娘娘那里又派人来了,殿下要见吗?”
第48章 帮你干活
◎撞衫了◎
鹿笛村里寂静一片, 守夜的人都已睡去。
一人浑身裹在黑色披风里,跪在雪地里道:“属下见过殿下!”
山沽操着手站在一旁:“你几次三番求见,所为何事?”
那人道:“回禀殿下, 再过月余,便是陛下的五十寿诞, 娘娘请您务必回宫。”
“不回又如何?”山沽道。
“娘娘说, 若殿下问起,便道:母子一别十二载, 唯盼儿归, 别无所求。”
“你告诉她,殿下如今正忙着, 等到该回去的时候, 自然会回。”
那黑衣人跪在雪地里,听了此言才知面前的人并非辰王殿下, 一时想要抬头又不敢。
只得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双手呈上来道:“这是离珠公主殿下的手札, 让属下务必亲自交到殿下手里。”
他微微抬起头, 余光里这才见到远处的篱笆小院里, 站了个高瘦的白色身影,与雪共生一般。
传言里这位陛下唯一的嫡子,行事说话一向离经叛道,桀骜难驯, 自小就被厌弃,去国为质, 不想却瞧着如此弱质翩翩。
彷佛一阵风雪就可飘去了。
正自偷偷打量, 不想辰王一个眼神扫来, 目光如炬, 那黑衣人一惊, 立马低下了头。
山沽接了信来,递给院内的李辰舟。
离珠公主?小姑娘一眨眼已经十五岁了。
那信小小的一个,连封面都没写,李辰舟轻轻打开来,上面簪花小楷,写得一笔一画,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哥哥,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辰舟呼吸一窒,眼前浮现出三岁的妹妹,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哭了一整夜的眼睛肿的如桃子一般。
可她到底没能将哥哥留下。
多少个夜晚,想起妹妹看着远处的他哭的声嘶力竭,他就辗转难眠。
这世间,若要说对不起的人,便是妹妹。
在白河边,小月挂在他的腿上不让他走的时候,他本可以轻轻一使劲,就将她甩下来,可那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到底没有忍心。
不想这一留,竟出了意外,意外有一个姑娘深深住进了他的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那些小字,想象着妹妹如今的模样,是如何一笔一画写出了这些字。
呆了半晌,又将那信给了山沽。
“还回去。”
“殿下这是为何?”
“离珠长在皇宫,许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李辰舟回到屋内,不想秦小良居然又在屋子里等着。
他一眼撞进那双水一般的眸子,心中跳如擂鼓。
李辰舟此番心境已与前一刻大不相同,一时好像做了错事被人当场抓住一般,讷讷地不知说些什么。
秦小良看他到不自然的神色有些奇怪,却只是将手中一件崭新的深蓝色长棉袄递给他道:
“给你,这是过年的新衣裳,穿了新衣裳,新年新气象!我瞧你身上的衣裳虽然好看,可到底单薄了一些,看你的脸都白白的呢,还是棉袄实在暖和。”
“送我的衣裳?…”李辰舟伸出手来摸了一下方道:“粗粝的很。”
突然反应过来道:“我是说,我是说瞧着挺好。”
说着忙一把接过了衣裳。
“特意为我买的?”
秦小良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得面前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奇怪。
不由将手中灯凑近了,李辰舟被昏黄的灯照着,眉目更显俊挺,只是双颊通红,那双眼睛迷离又黝黑。
看来是喝多了。
秦小良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早就买好了!”
这正是许久之前姐妹二人去买的那件,只是李辰舟那时突然消失,后来去了云浮镇,原想一并给了爹爹,不想小月拼命巴着不给。
想到此,秦小良突然记起那日李辰舟衣衫破碎,她不小心见到的春色,一时面色一红,忙道:“我走了!我走了!”
“等等。。”
“嗯?”秦小良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
“你。。我。。”
“啊?”
“没什么。。”
山沽安排了些事情回来,惊讶的发现刚才还沉郁不开心的殿下,怎么转眼之间又喜上眉梢的模样?
“殿下何事如此开心?”
李辰舟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顾上床睡觉。
山沽这才瞧见一旁放着的新棉袄。
那棉袄新归新,可实在太过简陋了些,就是府衙里的仆人也不穿这样。
便是这让殿下突然变得开心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这两个字在山沽的脑袋里盘旋了一夜,等睁眼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可一旁李辰舟床上已没有人。不光人没了,昨日那件衣裳也不见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外头。
外面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果然李辰舟正自院中站着,身上穿着那厚实的蓝色棉袄。
他假装不知道地道:“殿下,您身上这衣裳瞧着倒是暖和的很,哪里来的?”
李辰舟道:“这是过年的新衣裳,秦家特意给我准备的。”说着目光在山沽身上扫了一圈。
那眼中分明有丝得意和同情。
山沽都是自己带的衣裳,各个锦绣绸缎,做工精致。
可到底不是新衣裳。
“秦家忒偏心,竟然只给您一个人准备新衣裳!”他酸溜溜地抗议道,“明明每日里给他们干活买菜的人是我!不过。。”
说着他贼兮兮地上前悄声道:“秦姑娘特意为您买了这身衣裳,这不也正说明殿下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当真?”
不想“支呀”一声,门开了。
秦三汉打着哈欠,咳嗽了几声,发现他们居然已经起床了,不由招呼道:“两位郎君起这么早啊,新年好啊。”
这秦三汉身上,穿的不正是件一模一样的蓝色棉袄?
李辰舟石化在当场,一动不动。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人撞衫,这种尴尬,真是从未体会过。
秦三汉也一眼发现李辰舟换了衣裳,上前上下打量一番道:“李郎君这衣裳穿得甚合适。”
山沽偷偷来找秦小良诉苦。
秦小良正在扫地,一个劲地将院子里的雪往家门里扫。
山沽支支吾吾地道:“怎么秦伯父的衣裳,和我家公子的衣裳,这个这个。。有些像?”
“怎么会有些像?难得不是一模一样吗?”
“这个。。这个。。。”
秦小良瞧明白了他的心思,大声叫道:“一模一样怎么了,皇帝的龙袍还一模一样呢,还不是老头娃娃都争着穿?”
屋内的李辰舟听闻她此言,眼前一阵发黑。
秦小良哪管得到这些,只顾埋头将一堆白雪扫进家门。
“白雪进门,家财万贯!”
。
大年初二祭财神。
天方麻麻亮,秦小良就一骨碌爬起来干活。
冬日里的清晨,滴水成冰,好在雪早就停了。她将石头上昨日积的雪扫了,拿出斧凿来,便开始雕些花纹。
沉闷的声音在鹿笛村里回荡。震得门口桃树上的积雪都簌簌地往下落。
应主顾的要求,这碑的两侧不光浮雕青龙,白虎,还有一应吉祥纹饰,显得很是花哨。
墓主人不过是个八岁孩童,也难怪父母这样的心思,不过雕起来颇费功夫。
她身上的鞭伤好了大半,不过弯腰埋首片刻,还是觉得酸痛异常。
方要直起身休息,手中的刀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拿了去。
秦小良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被吓了回去,这才看清是李辰舟。
李辰舟接了刀,只是道:“我来。”
说着站在当场,仔细瞧了一遍石碑上的描丹,运气内力,那刻刀到他手中如活了一般,在石碑上左右横飞。
不消片刻,一只活灵活现的青龙首已是跃然碑上。
秦小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难不成你家以前也是这个行当的?难怪门口那两只门神你雕的这样好。”
李辰舟被夸赞了一番,不由道:“我不过是以石为纸,以刀为笔,和平日里作画写字并无什么区别。”
这李辰舟生平第一次雕石头,不想在姑娘面前失了脸面,凭着浑厚的内力,轻重得宜的手劲,和平日里高绝的绘画技巧,埋头顺着她的描丹操作。
只是这活粗重,李辰舟耍了一会刀,已是手腕酸痛,显出了疲态。
怎么也想不到这活看着不如何,做起来竟如此累人。
转脸却见一旁的秦小良面色微红,寒冷的冬日鼻尖上微微出汗,手下却龙飞凤舞,毫不停歇。
。
加了两个壮劳力,这个活计明显快了起来。
秦小良一早带着妹妹去集市买鱼,回来烧鱼汤喝。
今日大年初八,集市上人潮挤挤,很是热闹。
两人刚杀好鱼,突然听到旁边有一人道:“这些鱼我全包了!还有这些肉,有多少拿多少!”
这么豪阔?
秦小良打眼一看,不正是村长爷爷?
这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村长瞧见一旁的秦家姑娘,乐得合不拢嘴道:“哎呀,你们还不知道吧,张钱谷一家回来了。”
张钱谷?
“哎呀,真是我鹿笛村的天大喜事啊!他才名在外,一眼被知府大人看中,要招做女婿!这月十五就定亲啦!”
“额,恭喜恭喜,”这村长激动的前言不搭后语,秦小良一时也没听明白,只是瞧见村长老头后面跟着几个人,个个神采奕奕,喜笑颜开。
行了几步,小月扯了扯她的衣摆道:“姐姐,他们说张筲哥哥要定亲啦!这定亲是什么意思?”
第49章 不战而败
◎她像只战败的公鸡灰溜溜的◎
“什么?”
秦小良心中一沉, 抓住村长道:“你方才说谁要定亲,与谁定亲?”
“那自然是我们的张秀才,那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看上了, 真正的金枝玉叶要嫁过来了!”
秦小良一愣,不知为何觉得不真实, 可又不觉得特别意外。
小月瞧见姐姐面色不对, 也顾不得去买其他东西,拉着姐姐就往回走。
嘴里劝道:“不要听他的, 张筲哥哥还没回来呢。”
“不!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就算真有, 我也要和她战一战!”
秦小良拉着妹妹的手,顶着寒风一路奔到张家。
果然张家门口停着好几辆车, 车上满满地摆着许多东西, 而常闭的中门大开,一帮人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进进出出甚是热闹。
秦小良跑上门前, 看门长工正忙着指挥众人往里拾掇东西。
一眼看到秦小良, 忙拦了下来道:“你做什么?今日我们忙, 没空招待你。”
秦小良受了他多回气,此刻也没什么好脸色,没好气地道:“我要见你们家少爷!你不给我传,我就站在门口喊!不信里面听不到!”
那长工无奈地朝她翻了白眼, 跑到里面去通传。
不一会,却见张岚穿着富丽, 笑眯眯地出来了。
“小良, 你怎么来了?”她笑着将秦小良往内宅里引, “你可是第一次上我家的门, 快到厅里坐。”
秦小良跟着她进了院子。
这还是她头一回进这张家。
鹿笛村是个小乡村, 乡民们大多茅屋瓦舍,而张家在此却格外的突兀,不光房屋面积是别人的好几倍,用的还是青砖绿瓦。
张筲不比乡民,父亲在县衙里是个二号人物,母舅家又是知府里的重要角色。这样的官邸之家,原本在该搬走了。
听闻他们至今还住在这鹿笛村,乃是因为张筲太爷爷死前的嘱托。
张家三代人不离鹿笛村。
到张筲就是第四代了。
所以大家常传言,这张筲将来必会带着张家飞黄腾达,永远离开这穷乡僻壤之地。果不其然他第一次参加考试,便中了秀才。
张家的院子在乡民们口中,是如何的富丽堂皇,贴金镀银。
以至于秦小良走在其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穿过福字照壁,后面还有几进院落,摆设庭院,哪里是她们家两间茅屋可以比拟。
三人走到廊柱下,天光照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秦小良便站在暗影里,瞧见搬进来的一箱箱货物,便放在面前的庭院里,她忍不住勾头去看了看。
张岚瞧见,走到一只打开的箱笼,从里面拿出一匹锦缎道:“这是京师里新出的霞罗锦,在阳光下能变幻出七种颜色,做成衣裳来实在是美不胜收。”
果然那锦缎光彩夺目,见所未见。
张岚见姐妹两傻傻地看着锦缎,心中冷笑一声,又从另一箱笼里拿出几盒精巧的锦盒来:“这是最富盛名的相思度的点心,便是这一小盒,就要五两银子。”
秦小良和小月倒抽一口冷气,这怕不是金子做的吧?
“便是这样的吃食,在人家看来也不过是寻常之物,哪像我们,平日里就野菜稀饭的凑合,哪里配吃这些。”
张岚将那些箱笼里的事物一一拿出来显摆了一番。
在她口中无一不是价值不菲,天上有地上无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