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只值三百两?——络绎不绝于耳【完结】
时间:2023-10-28 23:12:12

  那远处树底下他的衣裳落在了地上,小月已没了踪迹。
  山沽心中一惊,那彩色小鸟吱呀一声震着翅膀飞走了。
  “小月!”
  他大声叫道。
  没有人睬她。
  山沽运气内力,飞速地掠上前,四处看去。
  荒野茫茫。
  那群押送的队伍已经走远,而不远处似乎传来声响。
  山沽转过树身,便见到那边的灌木林里,有一群人,其中一个灰色衣裳的人手中正举着匕首,那匕首上淋淋的鲜血,还没有干。
  而那匕首之下,正是小月。
  小月身后的地上,倒着她的爹爹秦三汉。
  “不要!!”山沽大叫着冲上前去。他手伸向腰侧,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自己的佩剑落在了土坑里。
  他只能拼尽全力,使出全身内力往前跑,空气已经撕裂,耳边的雨哗哗地下的凶猛。
  时间似乎缓了下来。
  山沽看见小月小小的身躯像是一只老母鸡一般张着,用稚嫩的双手护着身后的人。
  “爹爹快跑!”
  她的声音尖锐,可娇小的身躯却像是棉花做的一般,柔软轻盈。而那匕首便缓慢地,轻轻地,戳进了那柔软的胸口里。
  “小月!!”与此同时,另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
  那灰色衣裳的人狰狞着面孔,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将匕首拔出。
  鲜血顺着匕首溅出来。
  小月的身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雨打湿,落了下去。
  秦三汉倒在地上,想要抬起手接住女儿,可大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砸得他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倒了下来,一张小脸埋进了雪里。
  父女两人的血瞬间染红了雪面,被雨哗哗地冲洗着,越染越大。
  小月从雪里艰难地转过头来。
  睫毛,眉毛和脸上糊满了雪渣子,小小的声音道:“爹爹我找到你啦。”
  秦三汉费力地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女儿的脸颊,想要将她脸上的雪擦净,可他用尽全力,那手还是在半空中跌落下来。
  他还没摸到女儿,就没了呼吸。
  山沽冲上前来,一把将小月从地上抱起来,脸上纷乱的雪已被雨冲了干净。
  小月瞧见他,无力地问道:“山,山沽哥哥,你的叶子伞摘到了吗?”
  山股拼命地点头,按住她的胸口,想要堵住那里的血流出来。
  小月张口方要说什么,却感到喉间堵满了东西,用力咳嗽一声,一大口血自口中吐出来。
  山沽脸色比小月还要惨白,一时吓得松了手,血水便又从她的胸口往外淌。
  小月吐完,费力地转了转头,看到爹爹在雨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睁着,被雨水打着。
  “爹爹的眼睛会疼的。”
  山沽忙颤抖着伸出手来,将秦三汉的眼睛给合上了。
  他心中悔痛万分,止不住地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对对对不起小月,都是山沽哥哥害了你,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我为什么连剑都没有带!”
  小月脸上褪了血色,无力地耷拉脑袋,眼睛也无神的半闭着。
  身上的衣裳都无力地飘荡着。
  过了半晌突然道:“山沽哥哥,等你弟弟出生了,一定要记得介绍给我认识哦。”
  “好,一定。”
  “到时候带他到我的墓前来看看我就成。”
  山沽一窒,说不出话来。
  “山沽哥哥,我我还能活着吗?我,有点怕黑。”
  山沽感到她的身体越来越轻,脸色愈发像是透明的一般。
  他伸出手,颤抖着摸了摸她的头顶,拼命点头道:“一定会的,我们小月最乖了。”
  小月喃喃道:“是的,小月最乖最听话的,你看这里虽然疼,但我有忍住不哭鼻子呢。”
  说着她无力地看了看胸口。
  山沽看到那胸口的血洞一时泣不成声,终于忍不住道:“你疼就哭出来,就喊出来,哥哥不会嘲笑你的。”
  “哇!”小月闻言,撇了撇嘴欲要大哭,却再哭不出半点声音。
  山沽愣愣地抱起她道:“山沽哥哥一定会救活你的。”
  回魂丹,若是有回魂丹,或可保住她的心脉。
  可唯一的一颗回魂丹,在很久之前给了一个小男孩。
  如今他只能抱着她,失魂落魄地走入雨中。
  “山沽哥哥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
  。
  秦三汉出门后不知多久,小秋雨便大哭了起来。
  秦小良迷蒙中感到头昏脑胀,想到小秋雨该是饿了,忙爬下床来。
  炭火上煨着一个小陶罐。
  秦小良掀开盖子,一股浓重的米香飘了出来,果然里面煨着满满一罐的米粥。
  因为熬的久,米汤色泽乳白浓稠。
  正是爹爹为小秋雨准备的。
  他没有奶喝,每日里全靠着这米粥面汤补充营养。
  小秋雨看到米粥,开心地手舞足蹈,张着嘴巴吃得喷香。
  闻着米香,小秋雨的开心彷佛会传染似的,秦小良笑了笑,感到憋闷的胸口好了许多,饿了一夜的肚子也拼命叫了起来。
  她想起爹爹出面前似乎说过锅里煮着鱼汤。
  掀开一看,果然一锅色泽浓郁的鱼汤还散着一丝热气。
  锅下的炭火正剩下最后一星,门缝似乎有风吹进来,那一丝炭火飘飘摇摇着,全都熄灭了。
  她刚发完烧,口中苦涩无味,可鱼汤喝在嘴里却是鲜甜异常。
  自打去年她爱上了喝鱼汤,爹爹倒是一直记着,这烧汤的手艺是愈发精进。
  屋外的大雨啪啪敲击着屋檐,显得小小的屋子也风雨飘摇。
  秦小良抱着小秋雨,打开了门,雨水溅在两个人的身上一阵寒凉。
  屋外天光大亮,秦小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瞧见晶莹透亮地雨滴夹着小雪落在周边的青色屋檐,开出绚丽的水花。
  远处的巷口,一个人也没有。
  全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小秋雨紧紧缩在她的怀里,她刚烧完烧,感到双脚有些无力。
  秦小良忍不住有些后悔,爹爹一早上出门了,一定没有带伞也没有带油衣。
  县衙距此有一炷香的时间,不知他到了那里没有?可见到人了没?
  自己昨日那般,他可还会原谅我吗?
  可就算他原谅了我,难道真要他跟着我一起这样生活吗?
  。。
  秦小良在屋内焦灼着走来走去,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面对他。
  屋外的天光渐渐暗淡,秦三汉还没有回来。
  秦小良有些不安,凑到门口往远处的巷子口看。
  那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更没有爹爹的身影。
  这么大的雨下了一天,想必他被阻在了哪里,一时不能回来。
  直到黄昏的时候,雨夹着小雪终于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终于快要停了。
  秦小良抱住小秋雨有些担忧:“雨停了,爷爷要回来啦!不知他带回来什么消息。”
  她一时又期盼着,一时又害怕听到消息。
  直到晚饭时分,她端出剩下的鱼汤,刚喝了一口,便听到轻轻地扣门声。
  “爹爹回来啦!”
  她方要起身去开门,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阵风裹挟着寒凉吹了进来。
  她不妨如此,吓得手中的碗都落了地。
  “啪”地一声摔了粉碎。
  屋外的黄昏光线照了进来,雨方停,似乎出现了一片云霞,她看向门口,看到那片云霞里站着个矮胖的大叔。
  那大叔瞧着五十来岁,对着呆站着的秦小良道:“是秦家姑娘吗?”
  秦小良一愣,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一只刻刀,警惕地道:“你是谁?”
  那大叔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瞧起来是了。”
  而后转身走了。
  秦小良不明何意,方要跑到门口去要将门关牢,却见那大叔去而复返,只是手里多了辆平板车。
  平板车轴嘎吱嘎吱地响。
  秦小良一眼看到那平板车上蒙着块麻布,而朝向自己的这头露出一双脚。
  那双脚直挺挺地立着。
  她长这么大,见过许多这样的脚。
  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人才有的脚。
  “你,你要做什么?”秦小良问道,“要安葬立坟的话晚些时候,抱歉我这两天。。”
  话还没说完,那大叔一声不吭,将车放在她的面前。
  秦小良感到眉心一跳,目光方碰到那双脚便立马如触了雷电一般闪开。
  她压下自己剧跳的心脏,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想怎么样?”
  “秦家姑娘你节哀顺变。”
  “什么?”秦小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道,“你在胡说什么?”
  那大叔一把抓住麻布,用力地想要掀开,却感到胳膊被人紧紧地按着抬不起来。
  他抬起头来,发现秦家姑娘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道:“你别掀,赶紧运走吧。这里是我们租的房子,若是房东看到了不吉利。”
  “求你,求你不要掀。”
  大叔方要解释,秦小良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地道:“嘘,别说话。”
  那大叔被她这一声弄得浑身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圈。
  此刻云霞全都散去,夜幕降临,夜色像是方入了水的墨汁,一点一点晕染开来。
  这个巷子里静悄悄的没人人,唯有冷风嗖嗖穿过巷子发出尖锐的哮鸣。
  大叔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气自脚底窜上天灵盖。
  秦小良瞪着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道:“别打扰了他,他睡着了。”
  大叔被她渗人的目光看着浑身发毛,硬着头皮道:“我们在城外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多时了,他旁边几个流民也全死了,死状恐怖,他们该是发生了一番争斗,你爹的仇自己也报了。他之前帮过我,如今我将他给你送来。”
  “为什么?”
  “你爹身上有点钱,想必是为财。”
  爹爹走前确实带了点钱,准备去打点官府的人。
  “为什么?”秦小良睁着鬼魅一般的眼睛盯着他。
  那大叔实在受不住,连车也不要了,刷地就落荒而逃。
  秦小良站在车前,一动不动。
  她感到自己头晕脑胀,忍不住使命地捶打了脑袋,再抬起头,发现这车还在,车上的麻布还在,麻布底下那双挺立的脚还在。
  难道不是在做梦?
  不,一定是自己烧糊涂了,竟做了这么真实的梦。
  一定是梦。
  她终于安慰自己,相信了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罢了。
  等梦醒了,爹爹就会活过来,小月也会出现,他们一家人还齐齐整整地在一起。
  秦家院子里的太阳朝升日落,石碑摆满了院子,人们都叫他们坟堆里的秦家。
  他们三个人忙忙活活地天复一天,年复一年,为了省钱一年才买五回肉。
  院外的桃花树下,还埋着他们的酒。
  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他们今年埋了五坛子酒,约定了要一醉方休。
  那本桃符三百集,他们才写了十几年,往后还要在一起写上一百年呢!
  她们还要在一起唱“小孩小孩你别馋。。”
  “爹,我不要他了,我要你回来。”
  “我谁也不要了,你快回来吧,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够了。”
  “小月,你在哪里?”
  屋内黑洞洞的,小秋雨哇哇大哭起来。
  哭了许久都没有人睬他,他恐惧地盯着黑暗,终于在床上用劲地扭动身体,滚落到了地上。
  。
  宁和二十九年的秋天在一片秋雨里悄悄而来。
  一辆宽阔的马车缓缓而行,潮湿地路面上落下深深的车辙痕迹。
  那马车上没瞧出世家大族的徽记,前后却跟着五十多匹骑着骏马的侍卫。
  那些侍卫各个英武不凡,警惕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
  马车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车旁的侍卫轻轻拍马上前道:“殿下,马上便途径冬荣城,殿下可要进城去歇歇脚?”
  车上传出一声轻轻的咳嗽声,而后一道清冷的声线传了出来:“不必。”
  谢传英心道,果然又是如此。
  但不敢再问,传令众人绕过冬荣城,直接往北边山道上去。
  谢传英带着几个人,快马加鞭,去前头打头阵,为殿下摸清前路。
  几人轻车简从,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
  几人弃马登上,目光四处搜寻是否有可疑人等出没。
  重九看着有些阴森森的山林道:“谢大人,这山瞧着阴气怪重的,眼见天就要黑了,真要带殿下来此?”
  谢传英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寒林靠近了他道:“你大概不知,我们此行,不怕这山阴气重,倒怕他不重呢。”
  重九有些不解道:“这是为何?”
  寒林悄声道:“你这都不知?”
  重九突然想起来,这几年的一个传言。
  传闻六年前,辰王殿下薨逝世,却突然于第二年出现在了圣京。
  陛下喜极而泣,竟在当年就立了太子。
  只是这归来的殿下,却冷如冰霜,不苟言笑,便是在册封典礼上,也不见半点喜色。
  不光如此,后来人们发现他有一个特殊的癖好,便是好往坟堆里跑。
  凡是他路过的地方若是在办丧事或祭祀,他必冲上去凑个热闹。
  若是赶上路过坟场,那更是不得了。
  听说他总要将每个坟前的墓碑给仔细摸上一遍。
  初时这样的传闻匪夷所思,无人相信。
  可不想这五年来,太子殿下愈发变本加厉,毫不加掩饰,更是时不时要派人出去寻这世上的大坟场。
  重九忍不住抖了抖,一直有传言说太子殿下当年是真的死了,只是有了什么密法死而复生,因此才对着阴间之物格外在意。
  他原本听过一回这样的传言,只是觉得太过不可信也未放在心上。
  谢传英斥道:“太子殿下的事,也是你们能讨论的?”
  几人吐了吐舌头,也不该敢说话。
  这一路查看一番,倒也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这满山遍野的坟堆,即便是他们几个身负武艺的青年男子,也忍不住抖了抖。
  几人查完方下山,发现殿下的车已经到了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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