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地址。”
“晴山园。”沈朊报出,她手指了一个方向,“二哥,真的可以去吗?”
耳边响起前往晴山园的导航。
谢容屿随即应了声。
沈朊指腹揉搓着,憋了半天,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几个字,“谢谢你啊。”
-
半路,路柚发来信息。
她刚刚落地泰国清迈机场,就迫不及待的跟沈朊分享美景了。
路柚的家境不错,她哥路霆和谢容屿是好朋友,两人是在谢家认识的。
后来发觉还是同校同班。
路柚:[软软我到泰国了!睡了几个小时屁股都麻了,你在干嘛呀?]
沈朊弯唇轻笑。
她偷偷看了眼开车的谢容屿,打字的手都是欢快的:[我刚从舅舅家出来去晴山园看我的爸爸妈妈和奶奶。风景很美,你到了就好好玩。]
路柚:[你一个人去吗?]
沈朊不知道该不该说,仔细想了几秒,没有骗她:[谢奶奶想念我,二哥特意从容城过来接我,现在是二哥陪我去。]
[那就好。]
路柚又回第二条:[啊啊啊啊早知道你就在南城待两天,我就等等你了。]
沈朊抿着唇笑:[下次我们一起。]
路柚发了么么哒表情包:[好!!]
沈朊此时的心情如同在心口踹了好多的喜悦泡泡,和路柚聊天缓解了她目前的紧张。半个小时的路程在谢容屿的车技下,提前了八分钟。
晴山园是南城最大的墓园,下面都是卖花的商店,沈朊买了三捧花,抱在怀里有些吃力。她卖完后找谢容屿,发现他站在店外,手里持着一柄黑伞,冷白指骨映衬着黑色伞柄,晴空烈日下独有的冷色调。
沈朊抱着花出去,下一秒,有两捧就被谢容屿拿走了,她忙道,“谢谢。”
谢容屿颔首,“走吧。”
沈朊抱着怀里剩下的玫瑰花,紧跟他的脚步,可能是即将见到亲人的喜悦,她不知不觉的放开,“二哥,你猜我为什么会买三种不同的花。”
谢容屿将伞偏移,“为什么?”
沈朊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愉悦道:“因为我记得爸爸妈妈和奶奶喜欢什么啊。妈妈喜欢玫瑰花,她还在时,家里的花瓶从来不会空。奶奶喜欢淡雅的茉莉,和妈妈的正好相反,所以奶奶的花只在她自己房间里,爸爸就不同了,他要两边护着,生怕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她们。”
谢容屿怀里是茉莉和玫瑰。
沈朊抱得是送给爸爸的菊花,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她望着那交相辉映的茉莉和玫瑰,唇角的笑慢慢收了回去,“她们能看到我送得花吗?”
小姑娘情绪低落地快。
微垂着头发顶毛茸茸的,像一只等待人安慰的洋娃娃,过分可怜可爱了。
谢容屿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不动声色收敛目光。
沈朊家买得墓地在半山腰,她的爸妈是出车祸双双死亡,买的是合墓。
奶奶则还在上面。
沈朊先去了奶奶所在的墓地,墓碑上照片里的老太太面容和善,总是笑着,沈朊记着她走得时候说得话,也就在那日,谢老太赶来了南城。
祭拜完奶奶,沈朊带着谢容屿向下走。
谢容屿看着走在前方步伐从容的少女,薄肩,腰肢纤细,白色裙摆摇曳。
她长高了些。
沈朊站定在一处合墓。
谢容屿在她身侧,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沈父五官俊秀,浓眉,沈母面容清丽,杏眼乌发。沈朊就像她。谢容屿视线向下望见死亡日期,不过四十,太年轻了。沈朊接过他手里的玫瑰和菊花一一放在墓碑前。
“我、我想和爸爸妈妈说说话。”沈朊轻声道,谢容屿随即把伞给她。
沈朊摆手,“不用不用。”
却还是手心被塞了伞,黑色伞柄处有他的温度。
谢容屿转而走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离她有三米远了,沈朊看了看距离。
觉着不行,她说:“再远点可以吗?”
谢容屿又离了几米,都到墓地旁那条大道了,沈朊这才满意,她将伞倾了倾,蹲在墓碑前,虽然知道他离的远,但还是压低了音:“爸爸妈妈,陪我来得人是谢容屿。谢谢的谢,容易的容,岛屿的屿,她是谢奶奶的孙子。”
话落,她透过伞尖下去看谢容屿。
对方背对着她看着对面起伏的山峦,指尖不知何时夹了根没点着的烟。
沈朊收回目光,往墓碑前移了移。
“我在谢家过的很好,他们很照顾我。”沈朊说:“高考成绩下来了,我考了647分,志愿填得是容城大学。我可能没有时间经常来看你们,你们在下面要好好的,缺什么了就入我的梦,软软都给你们带来。”
“我好想你们和奶奶。”
沈朊眼眶微红,她不会哭出来的,妈妈不喜欢她哭,最后一面时,他们满身是血,却还笑着对她说软软要多笑。沈朊抬起手抹了下眼,最后指向远处的谢容屿,和爸爸妈妈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我喜欢他。”
这是她不能说得秘密。
谢容屿是高高在上的谢氏掌权者,而她不过是寄住在谢家的孤女。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
上了车后,沈朊的心愿了了。
她可以安安心心回容城,陪谢老太太,考上容大的话过完暑假去报道。
“暑假打算做什么?”谢容屿问。
“等路柚从泰国玩好了回来,我跟她一起去考驾照。”沈朊侧了下身。
谢容屿怀疑,“能报?”
沈朊鼓了鼓脸颊,无比郑重地看着谢容屿精致的侧脸,语气里裹挟了不高兴,略略微不满道:“二哥,两个月前我就过完十八岁生日了。”
是有这么回事。
谢容屿想起来了,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在意,他冷肃的面容沾了些笑意。
前方红灯变绿。
谢容屿鼻尖嗅到淡雅的轻香,小姑娘声音像糖一样软绵绵的,却又十分坚定,“我成年了。”
【📢作者有话说】
成年了嘿嘿~
第6章 006
◎结婚对象。◎
谢容屿只是笑了下。
沈朊知道他肯定没有放在心上,她来谢家的时候是十四岁,清晨到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那么大的豪华住宅,占地几百亩,比她家大了无数被,正门都需要坐车才能够到。沈朊就像误入大观园的刘姥姥,走过一片都好偷偷看好一会儿,直到进了正厅,而谢容屿正好从楼梯上下来。
当时,他二十四岁。
沈朊对谢家最初的记忆,除了大、好看之外,就是漠然看她的谢容屿。
她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沈朊发散的神思回笼了些,看着外面的景,恍惚发现不是去高速的方向。
她咦了声,问:“不回容城吗?”
“我在南城有事处理。”谢容屿看着前方道,“明天下午三点回容城。”
所以他不是特意来接自己的。
也对,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不需要他亲自来,沈朊情绪骤然低落许多。
“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谢容屿声音冷淡,并未察觉出沈朊的不对劲。
沈朊想了想,说:“福元寺。”
她和路柚说过的,南城很灵验的寺庙。
沈朊上次来福元寺是四年前,她来为奶奶祈福,可能是她的心不够诚。
愿望并没有实现。
下车的时候,沈朊觉得谢容屿的黑伞太正式了,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的粉色樱花伞,晴雨两用的。沈朊撑开了伞道,“这是路柚送我的。”
此时的日光正趋于盛。
沈朊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罩在粉色伞下,炫耀着好友送的礼物。
梨涡浅浅,明媚如画。
谢容屿低头看过去,觉着那笑太惹眼,若无其事地转开眼,“很好看。”
“是吧!我也喜欢。”
沈朊握住了伞柄,她看谢容屿没有拿黑伞,“要不,我帮二哥打伞吧。”
谢容屿回绝:“不用。”
沈朊抿了抿唇没强求,两人并道往福元寺走。
南城不是旅游城市,所以来寺的香客没有那么多,沈朊是熟悉这的,她在寺庙正门处请了香,转头谢容屿买好了票过来。他身长腿长,眉眼精绝,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沈朊注意到的就有四五拨人看他了。
“二哥,你要请香吗?”等人走近,沈朊不知怎地,将伞罩过他头顶。
瞬间,两人同在伞下。
沉冷的乌木味逼近沈朊的鼻尖,好似一股无法躲避的热浪。
谢容屿目光顺着黑色伞柄落下,沈朊的眸光星星点点的,鼻尖沁出了汗。
小脸热得红彤彤的。
谢容屿不动声色地移开眼,滚了滚喉结,侧了下身,站到了购香机前。
“不过我听奶奶说,如果拜了佛许了愿是要来还愿的。”沈朊伸长了手臂,举着有些费力,但还是尽力的去遮住谢容屿。她心里有一个小想法,这样的话,过往的人看到了就会知道他们是一起的,不能乱看。
“你请了。”谢容屿按照机器显示,操作,他指骨修长,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冷白肤色在伞面里暗下的空间尤为好看,很有观赏的艺术性。
“我是南城人,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还愿很方便的。”沈朊说。
谢容屿闻言,指尖轻顿。
很短暂的时间,短暂到他自己都没有抓住,继续操作,请好了香。
“伞给我。”谢容屿道。
沈朊想象他撑着粉色樱花伞的画面,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能撑住。”
谢容屿已经抬手。
他的话只要一出几乎是板上钉钉,沈朊只好把伞柄递过去,谢容屿握住。她看到,谢容屿握住的地方离自己松开的地方特别特别地近。
福元寺的面积不大,除了正对着他们的大雄宝殿,就是两侧的几处小殿,沈朊知道的有送子观音、月老殿、还有大家都很喜欢的财神殿。沈朊领着人向上爬阶梯,心里却觉得神奇,她和谢容屿竟然会来拜寺庙。
谢容屿平日里工作忙,沈朊上学,两人见面机会其实并不多,但是谢老太有个爱好,隔三差五的就会让家里的儿女和孙辈们回来吃饭相聚。
谢家新年也有拜佛的习俗。
但那是全家人一起,沈朊陪同,像现在这样单独,她还是在心里默默称奇。
“到了。”谢容屿站定。
沈朊抬头就是大雄宝殿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庄严肃穆,沈朊拆开手里的香,余光里谢容屿收了伞。他动作慢条斯理,腕间银色表盘微露。
沈朊的跪佛礼是奶奶教得。
她刚来谢家不久,谢老太就携着几位孙子孙女来拜佛,沈朊一丝不苟的拜佛礼得到了她的夸赞。沈朊面子薄,拜完就让到一边,她手里的香还没有插/进外面的香炉,便转身去了。香炉里香火旺盛,炉壁滚烫,沈朊点燃了香朝四方神佛三拜,转而想将香插/进香炉,可她太矮了,不过,香炉脚下有几块砖,她踩上去,小心翼翼地将香插/进去。插好后,沈朊正要收手,却见那三炷香歪歪斜斜的就要倒。
“哎!”沈朊急了。
她未收回的手急忙去扶,却有人比他更快,顺着手臂看去,是谢容屿。
此时香火缭绕。
谢容屿替她扶了三炷香。
那也是沈朊来谢家,和谢容屿第一次那么近。
叮咚几声拉回沈朊飘远的神思,是她左侧蒲团拜佛的人给功德箱投币。
沈朊收敛心神。
她知道谢容屿在她的身后,沈朊只身一人无所求,她希望谢老太太安康。
舅舅平安,路柚幸福。
还有——
沈朊默默许了很久,睁开眼时拜三拜。
她的包里没有现金,是扫得功德箱上的二维码,然后乖乖站到了一边。
“二哥,你拜吗?”沈朊问。
谢容屿没有拜佛的想法,摇头,沈朊便带着他绕着宝殿参观,将她知道的都说了。殿外的香炉里香火旺盛,沈朊又想起那幕,偏头望向他。
“该烧香了。”
沈朊这四年长了不少。
她探长手臂就能将香插/进去,身侧是谢容屿插香的手,耳边响起轻笑。
“不用踩砖了。”
“……”
沈朊低头看脚下,她脚两侧是红色的砖。
原来他记得。
大雄宝殿结束,还有两侧偏殿。
送子观音不是沈朊目前考虑范围内,她也偏向于那人满为患的财神殿。
“二哥,我们——”
沈朊未说完的话被身边一对母女的谈话打断,“你都快三十了还没结婚,还不给我老老实实拜月老,今年不找个男的回来你就别回家了!”
“我才不拜,我要去财神殿!”
……
声音渐渐远去。
沈朊听了进去,都快三十了还没结婚。
谢容屿目前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谢老太也正在积极为他物色结婚对象。
沈朊看向身侧的谢容屿。
谢容屿的手机响了几声,是需要处理的邮件。
沈朊想想那画面心头就压抑的慌,果断选了财神殿,看都不看月老殿。
-
结束完福元寺,沈朊真没想去得了。
谢容屿订得酒店离福元寺十几公里,沈朊上车脑子就昏沉,她揉了揉肚子,刚才在寺里吃了素面,有点撑。沈朊后来还拍了照片,她发给了路柚,以为会晚点得到回复,没想到发过去几秒钟,路柚就回她了。
[好漂亮的寺庙!]路柚感叹:[下次你要带我去,这素面看着就好吃!]
沈朊弯着唇笑,回:[好。]
[福元寺的素面是南城最有名的,好多人慕名来吃,清淡不失鲜味。]
[二哥也说好吃!]
[啊啊啊沈软软你很有摄影天赋哎!]路柚突然将沈朊发过去的照片发了回来,并注标记。是沈朊今天拍得最后一张,谢容屿站在寺里的百年老树下,修长腿侧是精致的莲花台,他侧转过头遥看远方,下颚微绷,落在外的喉结利落清晰,身姿如松,视线尽头是宏伟的宝殿。
谢容屿只占据了照片的极少部分,可这是沈朊存了私心偷偷框进去的。
比景更吸引她。
沈朊倒扣下手机,心跳如鼓擂。
拍得时候没有感觉,现在被路柚特意圈出来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大胆。
蓦然,电话响起。
不是沈朊的,谢容屿出声,“接一下。”
他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见沈朊没动静,谢容屿抽空看她,她这才将机槽里的黑色手机拿出。谢容修三个字跳跃着,是谢家人,沈朊悬起的心松了不少,点了接通,语气是和谢容屿相处时间里最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