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奶妈的萌宠日常——蜜禾【完结】
时间:2023-10-30 23:04:31

  齐东珠顾不上什么体面,她伸手掩住唇,眼泪汩汩而下。不管是哈士奇阿哥还是比格阿哥,都让她心如刀绞,却莫名给了她无穷无尽的热意和勇气。
  实际上,齐东珠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有问题的人。从她弟弟翻下窗户摔死,而她受到所有人指责时,她就发现自己不会哭了。
  她一日比一日冷,一日比一日不敢与人说话,直到她的亲生母亲指责她是个冷血动物,指责她心里只有那些长毛的畜生,却没有自己的亲人起,她就再没有过家。像她这种人,穿越大清,或者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腐烂也无所谓的,她自己也不觉得有人会在乎。
  所以,齐东珠将自己所有对这个时代的恐惧和不安隐藏起来。她不想让麻烦到任何人,哪怕是她在这里交的朋友,她不想让任何人为她的情绪而忧虑,只因她觉得自己不值得。
  齐东珠早就不再相信人性和人心。哪怕是她遇到了在她心中最接近完美定义的卫双姐,她也没有敞开心扉片刻。
  她将自己困在了四方之地,不敢迈出一步。
  而此刻,她突然涌起了一股难言的勇气。她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糟糕,因为有人爱她,有人护她,有人挽留她。哪怕这些都无济于事,哪怕这些她并不需要。
  她好喜欢她的崽崽们,这个尊卑分明、野蛮残酷、荒诞不经的世界并不是无药可救。
  这个时代的芸芸众生,也不是无药可救。
  一向不好动的比格阿哥拼命挣扎,几乎让孙氏脱了手,可孙氏害怕极了,硬生生将尖声哭叫的小主子抱出门去,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而齐东珠放纵地落着泪,并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忧虑,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不为了比格阿哥。而只是为了这场意外获得的生命,为了发生和相遇。
  这些年那些因为无限的压抑和麻木而离她远去的情感一时间全爆发了出来,她无力抵抗,只能随波逐流。
  至于她后果如何,她不怎么在乎。至少在此刻,齐东珠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鲜活。
  康熙看着齐东珠泪眼滂沱,心头突兀的瑟缩了一下,这感觉让他觉得极为陌生,一时让他喉头的话儿没能脱口。
  他心下是觉得有些新奇的。他看着齐东珠的晶莹的泪光源源不断地漫出眼眶,鼻尖儿翕动,满脸都是潮红和水迹。这本来是御前失仪,大逆不道的,却无端让康熙移不开视线。
  他不是没见过人哭。但他身居高位,早就习惯了那克制的、恰到好处的、见好就收的泪水,也见过濒临绝境、恐惧万分、绝望交加的泪水,但他不觉得自己见过这样的。这样坦然、毫无遮掩、没有体面却无比鲜活的泪水。
  她让康熙突兀地感到胸口灼热。这股灼热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既陌生又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仿佛是隔着渺远的时光,突兀地将生命最初的那种毫无雕琢、未曾扭曲的纯粹和真实一道唤了回来。
  在如此鲜活面前,康熙竟然感到一丝不知所措,甚至于无所适从。他后退半步,而他身后的太子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皇阿玛息怒。大哥刚从宫外来,还不熟悉宫中规矩,并无意冒犯皇阿玛。”
  康熙其实并不恼怒。他今日其实对胤褆很满意,是因为胤褆对亲弟关怀,也重感情,对曾经照顾过他的齐东珠有回护之意。
  而对于齐东珠,康熙是动过怒。那是一种反射性的、刻板化的怒气,在太皇太后受惊后自然而然地被激发出来。太皇太后当年对他多有照拂,是他的皇祖母,历经三朝,劳苦功高。康熙极为孝顺孝庄,往日莫说是受惊,便是稍有不适,都要亲往看望,体贴关怀无微不至。
  太皇太后受惊,他立刻就想大发雷霆,去将伺候不周的奴婢处置了。而后他看到冲上来夺下四阿哥的齐东珠。她还是那样儿,慌乱、莽撞、无所适从。她似乎意识不到,自己几乎和周遭其他人格格不入,以至于但凡她在场,康熙永远能在人群之中率先发现她。
  这让康熙觉得不适,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堪。因为那并不需要多么敏锐的洞察力,康熙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这个奴婢眼里从来看不见他。
  她或许看得到他绣着龙纹袍服,看到他代表尊贵和荣耀的帝王銮驾,但她从来不会看到龙袍下的他本人。
  这让康熙每每看到她,就觉得心绪不平,而他明白心绪不平的只有自己而已。他有时会出言贬损齐东珠,迫使她不情不愿地俯首请罪,或是自作聪明地假装鹌鹑,而后又觉得这样实在无趣。
  然而周而复始,他下次见到齐东珠仍会如此。这仿佛成了他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消遣,而他却并不以此为乐。
  这回儿,齐东珠泛起血色的眼眸让他的怒火莫名其妙的退却不少。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齐东珠的错,也不是奴婢失察之过。
  只有两岁冒头的四阿哥更称不上什么罪魁祸首。或许他不一定要严惩哪个奴婢以将此事收场。
  当年,他派人监视齐东珠,得报了齐东珠对曹寅所说的话儿。
  她说,他是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让谁说话儿,谁就不能沉默。
  这话儿若是往日听,算得上过于拙劣的阿谀奉承,可从齐东珠嘴里说出来,却让康熙无端不爽快,将侍卫的奏报置于火上烧了。
  此刻,他突然明悟了几分自己当日的不愉。面对太皇太后的吩咐,康熙头一回儿表面应下,内心却并不准备照做。他是不准备惩处齐东珠的,哪怕此事他需要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
  “别哭了。”
  他心烦起来,太子在他身侧,又让他有点儿难堪。
  纳兰东珠果然充耳不闻,太子凝目,觉得康熙受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奴婢的冒犯,当即喝道:
  “放肆!大胆奴婢,竟敢御前失仪!”
  康熙没能阻止太子发话儿,却隐隐有些焦躁,而跪在地上的大皇子胤褆抬眼,目光不善地瞪着太子。
  “纳兰东珠,”
  康熙放缓声音,尽量平和道:
  “你可有话儿说?”
  这便是让她自个儿解释、求饶了。此刻还身在慈宁宫,康熙只想把事儿尽快了了,好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面儿上说得过去便也算了。至于齐东珠照顾四阿哥的不妥当之处,来日再说便是了。
  瞧四阿哥那个圆滚滚的模样,也不像个有事的,至于这有些古怪的性子,总能改过来。
第66章 担责
  ◎“教的些什么!朕的三阿哥到现在还喜欢跟朕握手,四阿哥又学会了装死!你…”◎
  ——
  齐东珠沉默片刻, 勉强从铺天盖地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稳住了心神。
  她脑海中的系统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资料,犹犹豫豫地在她脑海之中开口道:
  “你如今有个三品诰命的身份, 到底与普通奴婢不同,或许不会挨打?”
  听闻系统的话儿, 齐东珠张了张嘴。她知道自己现在或许应该求饶, 说点儿什么软话儿、好听的话儿,来平息康熙的怒火。她或许该说她照料四阿哥不力, 让四阿哥不慎冒犯了太皇太后,实在罪该万死。阿哥年幼不知事儿, 对她多有依赖, 实在不该云云。
  可她既不想按头比格阿哥认错,也不想让康熙觉得比格阿哥的性格出了问题。
  她宁愿自己担下这照顾不力之责。
  齐东珠对历史了解不多, 但她却知道比格阿哥的生母德妃和康熙, 他的诸多兄弟、宗室朝臣, 都并不是很理解雍正的一些行为。
  而至于雍正登基的手段, 学界目前没有什么定论, 但大多不认为雍正是康熙指定的继承人。
  说到底, 无论是什么雍正,什么康熙, 什么夺嫡, 什么手段。那些都离齐东珠太过遥远了。她不是一个高瞻远瞩, 纵横捭阖的人,她能看到的只有那个她日日搂在怀里, 念在心里的比格胖崽。
  她只能看到他的困境, 他和外界艰难而生疏的交流, 还有他聪颖却不被理解的模样。
  而这些, 她又与谁去说呢?她怎么能与这些封建土著,规矩入脑,没有教育学心理学学识的大清土著说得清呢?
  齐东珠揩掉了眼下的水迹,沉声开口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没什么可说的。”
  她垂着头一动不动,自然也没有看到康熙微微蹙起的眉头。康熙再不准备处置齐东珠,也禁不住齐东珠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心下冷哼,声音冷硬道:
  “哦?你养出来的四阿哥行径古怪,你却没什么可说的?”
  齐东珠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什么声音,而后才开口,将罪责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是奴婢教得不好,往日与四阿哥玩闹,四阿哥每次倒在榻上,奴婢便会去抱他,想来今日他是有点儿怕生,想让奴婢抱他离开,故而做此举动。”
  这回儿,轮到康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站在高处,狠狠盯着齐东珠乌黑的头顶上那个小小的发旋儿,她低垂的脸庞上鸦羽般乌黑的眼睫,和她因为方才的哭泣而泛着潮红的鼻尖儿。
  即便是在如此境遇下,她依旧是与旁人截然不同的。而视线的逗留让康熙内心焦躁,蹙眉说道:
  “教的些什么!朕的三阿哥到现在还喜欢跟朕握手,四阿哥又学会了装死!你…”
  康熙火气翻涌,一时之间有些口不择言起来,而跪在齐东珠身前,企图用自己还未长成的小毛身子庇护一下齐东珠的哈士奇阿哥此刻瞪大了一双冰川蓝色的眼眸,瞧瞧回头看齐东珠。
  这、这该死的奴婢,竟然对别的阿哥也这么放肆的吗!幸亏她只是让本阿哥学会了不被人伺候吃饭而已。
  而康熙身旁的太子看了看跪在下方,长相美艳的女子,又仰头看了看康熙的下巴,此刻却是发觉他的皇阿玛和这四阿哥奶母之间,似乎有些熟稔。皇阿玛往日里无论是处置奴婢还是臣子,都鲜少会用这样的语气。
  体型不小,酷似雪原狼的半大蓝湾牧羊犬眯了眯湛蓝的眼眸,一张看上去又冷酷又高贵的毛毛脸上露出了一点儿迷惑不解的表情,冲淡了他那股与生俱来的、不讨人喜欢的高高在上。
  齐东珠听到康熙翻起了旧账,声音中似乎还有火气,当即就叹了口气,心中万念俱灰,知道自己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四阿哥身边了。
  她其实也知道,按照历史的发展,比格阿哥可是最后的赢家,也会成为一个没有什么值得人心疼或者唏嘘的封建皇帝。
  可是谁又知道,在做皇帝之前,哪怕是做皇帝之后,在比格阿哥懵懵懂懂的成长过程中,他又会遭遇多少今天这样的事,做多少不被理解,难被包容的事,最终使他逼死兄弟,母子离心,甚至遭受天下人的谩骂和憎恨。
  所以,齐东珠当年违背四阿哥生母德嫔的意思,时刻陪伴在比格阿哥身边,就是为了使胖崽慢慢地尝试与外界良性互动。她知道这样的幼崽需要的是帮助和爱,而不是矫正,更不是异样的眼光。
  她希望她的陪伴让自闭的胖崽缓缓地、有条不紊地走向这个世界,让他多感受被包容和被爱的感觉,也拥有爱和被爱的能力,在日后,能顺利地和父母妻子,兄弟姐妹,友人臣属相处,能让九子夺嫡的惨案,拥有一个不那么血腥的结局。
  甚至她奢望,她的比格胖崽能在日后做一个更在乎百姓,在乎人命的皇帝。
  齐东珠想要的实在太多了,因为她爱着这个自己奶大的比格胖崽,希望他能拥有一切,无论是作皇子、皇帝,还是做一个好人的一切。
  “都是奴婢的错。”
  她轻声开口,懈怠抬眼,怕露了眼底的悲伤。她终究没有办法继续陪伴比格胖崽里,只能在心中祈愿他日后万事顺遂,身边有人爱他,理解他,愿意不厌其烦的纠正他,与他讲话儿。
  康熙胸中涌动起的火气一滞,继而愈演愈烈地灼烧了起来。他生平头一回儿不自觉地脱落了太子牵着他的手,也没注意太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眼神,只恼怒地盯着垂头跪在殿上的齐东珠。
  真是岂有此理!她难道如今连句软话儿都不会跟朕说了吗?她是不是以为朕今日就一定要处置了她!
  “好啊,纳兰东珠,你无话可说了是吧?你可还记得当年在庄子上,朕说过的话儿?”
  火气上头,康熙提及了当年他勒令齐东珠在四阿哥搬出西四所后就出宫的事儿。彼时他对齐东珠的那套荒谬的言论怒气直冒,心里也隐有担心齐东珠这套不容于世俗的言论影响了四阿哥。
  而后,火气退却,他又不知为何,总想起齐东珠,总能在来西四所探望小阿哥们时,一眼看得到齐东珠那一成不变的、朴素无华的模样,看得到她的眉眼间的平和温柔,和她看过来时骤然收敛的眸光。
  这让他心下不爽极了,却不知为何总不厌烦。
  小阿哥们有的一两岁就搬去与抚养他们的嫔妃住了。唯有四阿哥两岁半还迟迟没搬进佟佳氏的景仁宫,康熙还寻思以齐东珠对四阿哥那等黏糊劲儿,总得来说句讨饶的软话儿,他也便不至于将她赶出宫去。
  可谁知这该死的小奶母和锯了嘴的闷葫芦一样,愣是连句好听的话儿都不肯说了!当年她至少还能说几句蹩脚的吹捧,这几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康熙如此反应和语气,莫说是深知他脾性的太子了,便是人情世故不太精通的哈士奇阿哥,也感到了不对劲,垂在身后的大尾巴一勾一勾地弹动了起来,头上的三角毛耳朵频频转向侧后方,企图提醒齐东珠说点儿好的。
  齐东珠垂着脸,倒是能看到哈士奇崽尾巴毛乱跳的模样,不过她只当哈士奇阿哥是想亲近他的皇阿玛,也没心思往别处想,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
  “奴婢晓得,皇上金口玉言,不敢不从。”
  这话儿一出,当即给康熙气个倒仰。这小奶母不仅不服软,还“提醒”了康熙那是他曾亲口说下的“金口玉言”。气急败坏的康熙当即拉下了脸,脸色难看到让偷偷抬眼瞄他脸色的哈士奇崽和蓝湾牧羊犬崽都怂成了飞机耳。
  “好,好,明日你就给朕滚出宫去!”
  康熙大声发话儿,也不等其他人反应,率先迈步走出了慈宁宫。哈士奇幼崽不敢插话儿,心想齐东珠也没受罚,出宫而已,等他日后出宫建府,也总有能相见的时候,便跟着康熙和太子离开了。
  而齐东珠又累又乏,心道果然如此。便也在皇帝銮驾离去后,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她情绪萎靡,顺着宫道慢慢地走,却在出慈宁宫不不远处遇到了挺着大肚子,神色紧张的卫双姐,而惠妃则站在她一侧,握着她的手。
  见到齐东珠毫发无损地出来,卫双姐长松了一口气。延禧宫中的各位宫人还在,卫双姐也不好与齐东珠多说些什么,只能拉过齐东珠的手,轻声嘱咐道:
  “东珠,你辛苦了,回去照顾好自个儿和四阿哥。”
  齐东珠摸到了她手心的水渍,知道她因为担忧和害怕出了冷汗,当即拍了拍她的手,强压下苦闷,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说道:
  “让你担心了,你也快回宫去歇歇。”
  “嗯。”
  卫双姐脸色苍白,本也是强弩之末了,惠妃压下忧虑,看了齐东珠一眼,什么都没说,便领着延禧宫中众人,扶着卫双姐向延禧宫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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