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我……”
“嘎——”
女子还未开口,那人肩上的一只白鸟忽然冲着她叫了一声,她一愣,就见原本还好好斜倚着的人转瞬之间就到了她的眼前,而后抬手在她发间一碰。
手放下来时,指尖撵着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小蝴蝶。
“……”女子有一瞬的错愕。
就听面前的人笑了一声,似是嘲讽,凉声道:“竹玥仙姬,你堂堂飞升境的大能,竟连自己被人跟了都没发觉?”
飞升境的大能此时羞得像个鹌鹑,埋着头,心里暗骂一句,低声道:“请君上责罚。”
那人却好似并没有责罚的意思,只是拽着小蝴蝶的翅膀,仿佛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一样,不捏死,也不放掉,就这么将它困于掌中,看它挣扎求生。
阴影里,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心中升起两分扭曲的快感。
那名叫竹玥的女子悄悄抬眼去看,又在心里啧了一声,心说君上这反派的感觉真是越来越强烈了。
“先说正事。”那人玩够了,才偏过头,目光投向了她手里的书涵:“又怎么了?”
“呃,这是西海蓬莱仙山琼音阁送来的帖子,下月是凌越仙子生辰,邀神君赴宴。”
“呵。”有人冷笑一声,竹玥的心跟着一颤。
果然,片刻后,她听见面前的人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去,淡淡道:“生辰宴……你觉得我会去?”
“……”哦,她觉得不会。
待到重新出了殿门,才缓缓松了口气,嘟囔道:“不去就不去,搞得这么吓人做什么?”
却其实已经习惯了,他们君上这个样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她总不能适应。
想着,又惆怅起来。
“君上没答应?”
先前的蓝衫男子还等在殿外,见她出来了,问了一句。但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是啊,自从……那之后,君上不一直这样吗?”黄衣女子叹了一声,喃喃道:“也不知君上今日把这些人全邀请来聚在一起,又是想干什么?”
……
殿内,那只蝴蝶还在男人手里,肩上的白鸟又嘎嘎叫了一声,而后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落在男人身边,化作一个白衣的少年。
那少年鹰似的眼睛乌溜溜一转,落在小蝴蝶上面,而后脆生生的道:“君上,是他们忍不住了吗?”
男人支着脑袋欣赏着蝴蝶死前的最后一次抬翅,眸光冷淡:“是啊……这就忍不住开始搞小动作了。呵,我到底是高看了他们。不过都一样……”
男人支着脑袋的手换了一只,眼中透出几分阴郁煞气:“这样也好,省得我再费心思引他们出手。”
少年听着他的话撇了撇嘴,只觉得这些人心算计无趣得很,说了句:“我出去看看。”随即纵身一跃,又化成了鸟的样子,扑棱着从窗户飞了出去。
男子没管它,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垂着头发呆,半晌,面无表情的,伸手摁住了那只蝴蝶。
脆弱的灵蝶当碎成点点流光,消散在了空气里。
……
另一边的清溪猝然睁开了眼睛,惊得正帮她上妆画花钿的婢女手一歪,眼角刚成型的花瓣就这么洇成了一团,留下一道艳丽的红色痕迹。
“呀——你怎么忽然睁眼了啊!这下可好了,又要重新画了!”婢女不是她带来的,是以对她也不是很恭敬,此时皱着眉抱怨,而后气鼓鼓的抓过帕子帮她擦那团嫣红。
婢女用的力气有些大,清溪本能的闪躲一下,才缓缓回神,轻声说了一句“抱歉”,又定住不动了。
她的灵蝶被人发现了。
自灵蝶离开,就像是被隔离开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就在刚才,甚至彻底断了与她的联系。
清溪心里有些不安,直觉这神宫里绝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能入化神境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直至花钿的最后一笔落下,门外立刻就有人来催:“都好了没有?好了还不快出来!马上宴席就要开了!若是去晚了惹怒了神君,我看你们怎么死的!”
紫滢紧张的跑过来拉住她。真要上场了,才又开始紧张。
清溪敛下眼中疑惑,淡定的拍拍她以作安抚,而后垂着眼,同她一起起身,随着人流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
下章见面hhhh
第一次尝试这种带点玄幻修仙元素的文,还在摸索,感谢每一个来看的小天使哦么么哒~~~
第4章 神君
这是一条又黑又长的甬道,只作为物品一般被送给神君的歌女们没资格走正门,穿过甬道,便能直接到大殿里,藏在一群高高在上的仙人权贵后面,直到需要她们的时候再被喊出去。
清溪隐在层层叠叠的人群后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一屋子的人。
面前的人个个笑容满面,觥筹交错,一派和乐之景。
只是若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祥和之下,人人笑意不达眼底,几个修为稍弱些的,已经冷汗布了满头,颤抖着强颜欢笑罢了。看来这位扶玉神君,还真是“凶名在外”啊。
清溪勾了下唇,有人趋之若鹜,有人避之不及,唯一相同的,是对跨入化神境的渴望。
忽然,耳边一阵吵闹,清溪回头,发现不远处几个同她们一样歌女打扮的女孩纠缠在一起,几人互相推搡着,皆面有怒色,谁也不让谁。
一个个子稍高一些的女孩被几个人护在身后,此时半点事也没有,因此表情倨傲,趾高气昂的仰着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道:“你可知我这簪子有多难得,今日要见神君我才特意戴上!如今被你撞坏了,你拿什么赔我!”
她对面的姑娘脸有些圆,是个面容清秀,气质婉约的人,此时也冷着一张脸,丝毫不惧:“嗤,一支不值钱的簪子罢了,就你们合欢宫里出来的下贱之人,便是戴着再值钱的簪子,也入不了神君的眼!”
“你!”高个子的女孩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指着她,前头护着她的几个人应也同是合欢宫出来的人,这时个个勃然大怒。有人道:“谷清平,别以为你有个飞升境的师父就了不得!来了这里,大家都一样,若是连灵华姐姐都入不了神君的眼,就你这平平无奇的长相,你以为你就可以吗!”
这话说得刺耳,那名叫谷清平的女孩果然也变了脸色,两拨人又扑在了一起,场面一时格外混乱。
清溪没靠近,冷眼站在一边看着,心说那边的各大掌门师尊们个个如同被拔了毛的鹌鹑一般,谨慎得恨不能把头埋进土里藏着,这边这些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小姑娘还有心思为着一根簪子争风吃醋,竟还想争抢着想要神君垂青?也不知那边的掌门们看了会是什么感想。
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清溪被吸引了注意力,偏头看去,只见窗户上不知何时站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此时黑豆似的眼睛转着,似是在观察着她们。
一人一鸟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清溪一愣,莫名从这鸟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人的情绪,它好像有些不耐烦?
正思索着,那鸟忽然翅膀一扇,落在了清溪身边的桌上,一边梳理着羽毛一边看着她。
那股子奇异的熟悉感又回来了,清溪微微皱眉,这神宫里,真是处处透着违和。
清溪抬起手,像是想摸一下鸟羽,又怕惊了它似的,迟迟不敢伸手往前。
那大鸟颇有灵性,看见她的动作,朝前走了两步,竟是主动低下了身子,将头轻轻靠在了清溪的掌心。
鸟羽光滑柔软,掌心里的鸟半眯着眼睛十分舒服的样子。清溪摸了两下,动作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熟练,嘴角也不自觉弯了起来,眼睛里闪着愉悦的光。
“挽歌!挽歌!哎呀挽歌你怎么在这呀!我找了你好久!”
正在清溪愉快逗鸟的时候,紫滢咋咋呼呼的从角落里跑过来,手中的白鸟见了生人,“嘎嘎”叫了一声,翅膀扑棱了一下,却没飞走,只是一双眼警惕的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紫滢被那翅膀带起的风吓了一跳,惊呼着往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道:“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鸟呀!怎么这么凶?”
清溪看着面前骤然炸毛的鸟儿,觉得它圆滚滚的也挺可爱,没忍住偏过头笑了一声,再伸手时,鸟儿又是一派温顺的模样,清溪笑意更甚。
她耸耸肩道:“自己飞来的,我也不知道。”
紫滢看着这鸟态度两相大变的双标场面,满脸见了鬼了的表情,满心都是:为什么鸟儿亲近人也要看脸啊?原是我不配吗?
她又委屈的嘟囔了两句,清溪才有些疏离的淡淡问她:“找我什么事?”
紫滢一愣,总觉得,自挽歌这回大病一场醒来之后,性子怎么比从前更冷了。
从前的挽歌只是太过骄傲不易近人,如今竟是有了几分万事不过心的超脱,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她关注的。
紫滢狐疑的看了看她,这才说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听说神君快来了,想提醒你小心一些,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紫滢鼓着脸看了一眼不远处仍争执不下,看样子再无人阻止立刻就要大打出手的一群人,欲言又止。
清溪却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弯起来,笑着问道:“怎么?以为是我同人去争执了?”
紫滢连忙心虚的摆手:“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我就是……”小姑娘涨红了一张脸,紧张的解释道:“我就是听见那边动静太大,怕她们闹起来伤到你,才……才过来的……”
但事实上,最初时紫滢确实以为挑事的人是她。毕竟,从前的挽歌真不是个省事的主。
只是没想到清溪压根就没关注那边……
“那是合欢宫的少宫主和药宗宗主的亲传弟子,都不好惹呢……”紫滢小声的补充。
清溪倒是没什么大反应,淡淡的笑了,不置可否。其实紫滢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她并不知道,那个骄傲又自大,还满身才情的挽歌,如今已经换了芯子。
倒是听见她后一句时,清溪挑了挑眉,原本以为只是些普通的歌女探子,却没想到,这些宗门竟这么舍得,直接将亲女儿或亲传弟子都送来了。
倒又有些拿不准,这些人到底是真想要寻到那扶玉神君化神的秘密,还是有些什么别的打算……
越发的有意思了。
又同紫滢闲聊了两句,一直安静任她乱揉的白鸟忽然又高声叫了一下,而后在周围的一片惊呼中,振翅起飞。
翅膀张开的时候,略过清溪的眼角,费了好些功夫才画好的花钿被那翅膀一蹭,又晕成一片,连带着白鸟自己的羽毛上,也染了一抹嫣红。
但清溪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她忽然感觉到,整个大殿里,所有人的气息骤然一滞,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猛的全部安静下来,像是被集体按了什么开关似的。
清溪心有所感,追着那道腾飞的白色影子扭头朝门边看去,只见几道影子前前后后入了门,那鸟扇着翅膀,悠悠然落在了为首那人的肩上……
传说中的化神境强者,扶玉神君,到了。
那一瞬间,清溪满脑子都是:那竟是扶玉神君养的鸟?难怪能在这神宫里到处乱飞啊……
这殿堂很大,清溪在的位置很靠后,光凭肉眼,根本看不清那几人的长相,她没有动用灵力去看,只是跟着乌泱泱一屋子的人,在一片山呼海啸中见了个敷衍的礼。
这满屋子的强者,更别说神君本人就是化神境。在他们面前妄动灵力去探查?
清溪嗤了一声,她虽好奇,却也没有好奇到非要看清那个什么神君的长相不可。
而另一边,扶玉神君狭长的眼睛在殿里懒懒扫了一圈,原本还恹恹的脸上忽然就多了三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平白的露出几分阴森。
他领着身后的人大步走向首位,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颇为嫌弃的啧了一声,手指在肩上的白鸟翅膀上刮了一下,指尖成功的沾上了一点红。
扶玉神君捻了捻手指,皱眉道:“去哪蹭的这一身的脂粉香?”
白鸟无辜的嘎了一声,没有说话。扶玉神君对着它翻了个白眼,又挂着招牌似的假笑,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诸位,远道而来,本君,甚是欢喜啊。今日,诸位可一定要尽兴而归才好。”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若不是眼中凶光太盛,几乎就要让人以为这真是一场宾主尽欢的普通宴饮了。
有两人硬着头皮举杯,参差不齐的应了几声:“哪里哪里,神君客气。”“一定一定,必然尽兴。”
话音一落,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是那种清溪看了都要脚趾扣地的尴尬。
坐在最前面几个人,应是身份地位最有分量的几个,也是一脸没眼看的表情,纷纷偏过了头。
大殿里落针可闻。
忽然,有一声轻笑响起来。那人似乎是刻意的在声音中灌注了些灵力,明明很轻的一声笑,却每个角落都能听得清。
所有人,包括一直埋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清溪,都下意识的往最上首的那个方向看去。
笑的人是坐在最最前面的扶玉神君。
他先是轻轻笑了一声,而后笑意越来越大,大得险些收不住。一时间,朗朗笑声充盈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却无端的让人觉得焦灼。
就在众人心都跟着乱颤的时候,那笑又戛然而止,像一双大手,骤然攥紧了所有人的心口,压迫感满满。
清溪微微皱了眉。这样将灵力注入声音以示威压制的方式,在修仙人眼中,是极为无礼又充满蔑视的行为。毕竟,没人会喜欢这样被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再一打量周围人的神色,附近的女孩们大多灵力低微,感觉还不太强烈,越往前看,那些人的脸色就越难看,却无一人敢多说什么。
简直嚣张至极。
清溪到底没忍住,悄悄运转起了体内灵力,周围的一切,包括远处那些原本肉眼无法看清的画面,忽然一下在她眼前变得清晰无比。她抬起眼睛,望向了大殿的最高处……
哐当——
杯盏被扫落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殿里格外的响,好几个跪在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回来,面露不虞,似乎生怕她这边弄出什么动静来,得罪了那个喜怒无常的神君。
幸而距离实在太远,为首的那几人都没在意这边的动静。
但这些,清溪全都无暇顾及了,只见她面色惨白,神色忡怔,死死看着前方,隐在衣袖下面的指尖都微微颤抖,发麻,浑身的血液仿佛就此凝固,不再流动。
“挽歌,你怎么了?”紫滢在她耳边问了一句,清溪没动。
她眼里只剩了那个清瘦的身影。
入眼是一件雪白的里衣,外头松松垮垮的罩着一件颜色极深极沉的玄色外袍,上面用暗红色的线,细细绣着青竹松鹤,俱是高洁雅致之物,可因为袍子和线的颜色都太暗,像是用血染上的一样,斑驳一片,无端的多了几分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