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夜当即拔出了雪戮剑，他提着剑，眼神凌厉如同刀锋，满满的都是阴翳杀气。
蟒蛇缩了缩，它用尾巴指了指山洞，嘶嘶声有些可怜。
姜绵绵瞅了一眼山洞，她问：“你住在这里。”
蟒蛇顿了很久，似乎是在思量她的话语内容，半响点了点头。
姜绵绵没想到蟒蛇把他们带到它的住处了，她看看山洞，再看看可怜兮兮的蟒蛇，想起了后山的小蛇。
从天剑宗跑出来的灵兽，不知道包不包括她管理区域的灵兽？她管理区域的灵兽，污染程度都不深，大概率不会伤人，但……
后山从来没出过事情，偏偏在谢明夜进戒律堂地牢的时候，灵兽跑了出来聚在了地牢附近，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在阴谋之下，任何人、兽都有可能被利用，也不知道她的朋友们怎么样了？
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等以后回了天剑宗，就什么都知道了。
姜绵绵垂下眼，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腌制的鱼干，她将鱼干递向蟒蛇的方向。
谢明夜的视线在姜绵绵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上一凝，饶是他现在处于意识朦胧的生病状态，他也不由惊异，有什么东西是姜绵绵的储物戒指不存在的？
察觉谢明夜的目光，姜绵绵自豪道：“我这个储物戒指里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不存在的。”
蟒蛇闻到了小鱼干的香味，凑着大脑袋过来咬了一口。
姜绵绵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十几条鱼干，摆在蟒蛇的面前，却听谢明夜问了一句：“有水么？”
姜绵绵一噎，如果有水的话，她现在就不会去找水了。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蟒蛇吃鱼干蛇吃得津津有味，姜绵绵升起了一种投喂成功的满足感。
蟒蛇吃饱了心情很好，它也不怕姜绵绵了，只在对上谢明夜冰冷的寒眸时缩了缩脖子。
姜绵绵拍了拍手，将手上残留的鱼干碎屑拍干净，她对蟒蛇道：“你可以帮我找点水回来吗？”
蟒蛇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用尾巴卷走了姜绵绵手里提着的水桶。
蟒蛇离开后，姜绵绵拉着谢明夜将他摁回了床上，她语调温软道：“你就在里面好好躺着，不要再出来了。”
谢明夜拍了拍旁边的枕头，“我们休息好了，就去祸害天下。”
第38章
少年面色苍白， 眼底深处隐约可见一点猩红，暗含嗜血戾气。若是其他人见了谢明夜这个模样，必然会赶紧跑路。
姜绵绵知道， 谢明夜眼里的猩红，是他用凶狠外表掩饰的脆弱。
姜绵绵不打算跟他说太多， 他生病了， 跟他说再多，他估计也听不进去。她道：“嗯嗯， 休息好了就去祸害天下。”
谢明夜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敷衍， 好看的脸冷若冰霜， 他伸手朝姜绵绵的脖子后方抓去。
姜绵绵柳眉倒竖，只用一只手就制住了谢明夜，将他牢牢地压在了被褥下面， “你再抓我的脖子，我可就要欺负你了！”
少年眸色冰冷，脸色变得难看些许。
姜绵绵露出小人得志的欠揍表情， “还有呀， 你要看清楚，我现在不是猫。”
他刚刚下意识抓她脖子的动作，明显是把她当成一只猫。
她把脸凑到谢明夜的眼前，用手扯了扯他温热的脸颊。眼见少年不悦地蹙起眉，她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我是有着可怕力量会欺负你的人类。”
少女天生有一双笑眼，哪怕做出凶狠的表情， 依旧给人一种软软糯糯的感觉。
谢明夜心跳漏了一拍，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掀了掀眼皮以示对‘姜绵绵的凶’的尊重。
姜绵绵看出了少年那一瞬间的凝滞， 她以为谢明夜被她吓到了。她得意笑了两声，用手盖住谢明夜睁着的眼睛，压着他的眼皮往下，“生病了就不要一直睁着眼睛了，闭上眼睛休息。”
少年长长的睫毛在她掌心一扫，触感痒痒的。
姜绵绵挪开手，谢明夜的眼睛依旧睁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姜绵绵龇牙咧嘴吓他，谢明夜眼睛没有眨一下，她觉得无趣鼓了鼓脸颊道：“你一直看着我，能把病看好么？”
谢明夜微垂下眼，沙哑出声道：“防止你逃跑。”
姜绵绵歪了歪脑袋，“我跑什么？你现在打不过我，我当然要在你身边欺负你。”
谢明夜抿了抿淡白的唇，视线挪到一边冰冷的石壁。他没有再盯着姜绵绵，但也没有闭上眼睛休息。
他想他不能太招她讨厌，他应该给她一点空间。
姜绵绵瞅了一眼谢明夜淡漠的侧脸，垂下眼想了一会。或许是灵脉被封印加上发热，让谢明夜没了安全感？将心比心，如果她是他，她也会害怕谢明夜抛弃她独自离开，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安慰他道：“你放心休息吧，我会带你回天剑宗的。”
谢明夜对回天剑宗兴致不高，他眉眼显露出不耐，转头看向姜绵绵。在他开口之前，姜绵绵道，“我知道，你要祸害天下，不用再说了。”
‘祸害天下’这四个字，快要把姜绵绵给洗脑了。
姜绵绵猜测，魇在谢明夜的身体里，肯定是想从谢明夜身上得到什么。‘祸害天下’这个念头不符合谢明夜的性格，这估计是魇在他心中制造出来的执念。
‘祸害天下’这件事情，应该是有助于魇从谢明夜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姜绵绵沉吟片刻，既然谢明夜不睡觉，不如问问他魇的事情。
她看着谢明夜道：“你身体里的那东西，是想对你做什么？”
提起身体里那东西，少年眼底掠过幽然的神色，他摇了摇头，淡声解释道：“它扎根在我的神魂处，想要于我融合。”
听到‘融合’二字，姜绵绵吓了一跳，她微微瞪大眼睛严肃道，“你可千万别跟它融合。”
谢明夜微微垂下眼，魇费尽心机一百年，就是想要跟他融合。他不能确定他能永远保持理智，但他能够确定，他能在魇达成目的之前，先解决掉自己。
谢明夜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他道：“我自然不会跟这种恶心的东西融合。”
姜绵绵拨开他脸颊边的一缕乌发，她点点头道，“坚持就是胜利，”她放低声音呢喃道，“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个魇。”
魇扎根在谢明夜的神魂处，而神魂是一个修士最脆弱，也是防护意识最强的地方。
姜绵绵思量了一会，要想魇离开神魂处，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魇主动离开，二是将魇赶离。
魇既然扎根在了谢明夜的神魂处，它没得到它想要的，肯定不会离开。
而用灵力将魇剥离，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神魂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哪怕再温和的灵力，接触到神魂时，也有可能对神魂造成损伤。除非动手的人，对灵力的控制能力极其精准。
单单只有精准的控制能力还不够，这个人要让谢明夜十分信任，信任到完全不会排斥。
姜绵绵头疼地摁了摁脑袋，往后一倒摊在床上，这也太难了吧？
少女的体重压在腿上，极其有存在感，谢明夜往下瞥了一眼，清冷的嗓音缓缓道：“它力量使用过度，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力量。”
谢明夜的话在姜绵绵脑中饶了一圈，他的意思是，魇短期内无法再散出力量了？
她仰卧起坐，猛地坐起身兴奋地盯着谢明夜，“真的？”
谢明夜颔首。
得到肯定的答复，姜绵绵喜笑颜开，这样的话，他们这一路会顺利很多。
魇无法动用力量，说明它比较虚弱，也许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把魇从谢明夜的身体里揪出来。不过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是……
她嘴一张开始骂魇长得丑陋，卑鄙无耻……
魇听到姜绵绵的辱骂，气愤地挺直了根茎，开始对姜绵绵的辱骂做出回击。然而它再怎么骂姜绵绵，姜绵绵也听不到，只谢明夜沉下了脸色。
姜绵绵一看谢明夜的表情，就知道魇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她在辱骂魇的间隙里空出时间，对冷沉着一张脸的谢明夜得意道：“它骂任它骂，反正它骂我我听不到，我骂它，它能听得清清楚楚。”
魇在谢明夜的神魂处无能狂怒。
时间渐渐逝去，落日消退，月亮淡淡的光辉升起。姜绵绵有一句没一句地骂着魇，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飘忽的火焰照亮了昏暗的山洞。
在黑夜彻底覆盖暮色的时候，蟒蛇用尾巴提着满满一桶水回来了。
姜绵绵这才闭上了辱骂魇的嘴，她弯了弯眼睛，心情十分愉快地接过水桶。她将水倒入锅中，再放入生姜粉，用勺子轻轻搅动。
她骂了魇这么久，魇都没有做什么，看来魇的力量是真的用完了。
蟒蛇睁着豆大的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姜绵绵的动作。
姜绵绵抬起眼睛，看向一边盘着的蟒蛇，“你也想喝一碗么？”
蟒蛇回忆起了鱼干的味道，它点了点脑袋，她给的鱼干很好吃，她煮的黄黄的水肯定也会很好喝。
姜绵绵煮好生姜水后，先给蟒蛇盛了一小碗。
谢明夜沉着眼，不善地注视着姜绵绵递碗的动作。少年心里酸溜溜地冒着泡，她给他煮的药，她为什么要分一部分给一条蟒蛇？
谢明夜打量了几眼蟒蛇，心里补充道：一条丑陋的素不相识的蟒蛇。
蟒蛇缩了缩脑袋，隐入角落的黑暗中，它用尾巴卷起碗挪到自己身前。
姜绵绵一回头，就对上了谢明夜冰冷的目光，火光照亮了他的侧脸，他的眉眼中满是不悦。她笑了笑，盛了一碗满满的生姜水：“放心吧，生姜水多得很。”
谢明夜眸光微缓，他接过姜绵绵递过来的生姜水。近距离闻到生姜水的气味，他微微蹙起眉。
另一边的蟒蛇用舌头舔了一口生姜水，在生姜水入口的那一刹那，它瞪大了眼睛。愣了三秒，它将生姜水全部吐了出去。
谢明夜寒眸瞥了一眼黑暗里嘶嘶吐水的蟒蛇，他看向手里端着的生姜水，“这能喝？”
姜绵绵眯着眼睛，不善地盯着他：“难道我会害你么？良药苦口，”她将生姜水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还是你怕喝这个？”
谢明夜知道这是姜绵绵的激将法，他眼睫轻轻一瞥，面不改色将生姜水一饮而尽。
姜绵绵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厉害。”
谢明夜咽下从胃部涌上来的辛辣感，淡淡看了姜绵绵一眼，“如果我死了，记得帮我收尸。”
姜绵绵气得牙痒，“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谢明夜闭上了眼，柔和的月光洒入山洞之中，在少年下颚位置往下，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银光。
他道：“我希望你懂医术。”
姜绵绵呲牙咧嘴，用拳头在谢明夜眼前挥舞。
山洞里没什么风，谢明夜却能感觉到迎面刮起的小风，他闭着眼睛只当不知道。
姜绵绵冷哼一声，她爬上床睡到了里侧，气恼地盖严实被子。
甜香味道钻入鼻中，谢明夜睫毛一颤，他转头看向背对着他的姜绵绵。
微弱的火光隐约照出了少女纤细的背影，她的发丝铺在床上，与他的发连在一起。他瞥了一眼纠缠的发丝，不知为何心跳渐渐加快。
姜绵绵翻了个身，面朝向谢明夜的方向。谢明夜仓皇闭上了眼，连呼吸都停住了。
姜绵绵咬牙切齿道：“你明天醒来，就会知道我的医术有多好。”
谢明夜淡淡‘哦’了一声。
姜绵绵背过身不理他了，谢明夜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微微吐出一口气。
第二日清晨，第一缕光照进山洞的时候，姜绵绵醒了。她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谢明夜的情况。
少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如纸。
姜绵绵推了推谢明夜，谢明夜没有丝毫反应。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昨晚谢明夜嘴里的‘收尸’，他该不会乌鸦嘴给说中了吧？
她确实不会医术来着，但生姜水不至于喝死人吧？
姜绵绵在他鼻下一探，呼吸清浅喷在她的指尖。她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没有被她的生姜水毒死。
她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高热退了。
姜绵绵眼里多了几分疑惑，高热退了，他怎么一动不动的？
莫非……他在装死吓她？！
姜绵绵拿起雪戮剑，用剑穗上的白色毛球在谢明夜鼻尖滚了滚，少年微微蹙眉，却没睁开眼。
这样都没醒，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明夜真的晕了。
姜绵绵指尖凝出灵力，在谢明夜体内游走一圈。他的身体似乎有着自愈能力，在一点点修复千疮百孔的□□。
魔族的自愈能力极强，谢明夜是半个魔族，他的自愈能力大概也不差。
或许是他的身体在进行修复，为了节省能量，他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姜绵绵确定谢明夜没出事后，总算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她将谢明夜挪到她的背上，背起了昏迷的少年。
他们该出发了。
姜绵绵告别了蟒蛇，在蟒蛇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踏向了回天剑宗的路程。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小道。
姜绵绵眼里浮现出一抹欣喜，路是人走出来的，有路就代表着有人。
她走了小半个时辰，远远地瞧见了一个老妇人，老夫人穿着一身黑衣，脖子上挂着几串彩色珠子，她的头发全部挽起，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老妇人弯着身子，手拿着一个锄头，在挖着一个竹笋。旁边的竹篮里装了好几个鲜嫩的竹笋，都是新挖的。
似乎是察觉了姜绵绵的目光，老妇人直起身子望过来，露出苍老的面容和一双慈祥和蔼的眼睛。
这个老妇人身体里没有灵力，不是修真者。
姜绵绵怕吓到她，只用着普通人的速度慢慢走向老妇人。
姜绵绵停在了老妇人不远处，轻声道，“老人家，请问你知道天剑宗么？”
老妇人对姜绵绵展露出一个笑容，“小姑娘是迷路了吧？”
第39章
姜绵绵不知道天剑宗该怎么走， 大概算是迷路了。她礼貌点头道：“您知道天剑宗怎么走么？”
老妇人念了好几遍天剑宗，似乎是在努力思考。半响她道：“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个答案姜绵绵早有心理准备，符将她和谢明夜传送到了百万公里之外。这么远的地方， 这个老妇人不是修真人士，不知道天剑宗是正常的。
姜绵绵向老妇人道了谢， 她背着谢明夜转身离去。
老妇人枯木般粗哑的嗓音叫住了她， 姜绵绵站定在原地，侧身回看老妇人， “您有什么事吗？”
老妇人幽幽道：“这座大山， 你走不出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