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绵绵皱了皱鼻子, 难道她爱谢明夜入骨,得了摸不到他就浑身不舒服的病?
为了缓解心理上的不舒服,她这几日常常偷摸他的手, 偶尔装作站不稳、踢到东西, 摔进他的怀里。
她一天要摔个五六七次,也不知谢明夜有没有看出她的目的。
姜绵绵猜测谢明夜看出来了,有一次她摔入他的怀中,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快速滑过一抹情绪,她还没看清,他就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还有几次, 她去拉他的手, 他会刻意避开她的手,少年掀起眼皮, 淡淡地看她一眼,看得她生出心虚。
他肯定是看出她想占他便宜,所以一旦有身体接触,他就立即躲开。
说不定谢明夜给她冠上了色魔一类的称号,姜绵绵鼓了鼓脸颊,都怪妖族这个体质影响了她。
她深吸口气,把烦乱的思绪强压下去。
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她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她要给谢明夜多少灵石。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木屑落下的簌簌声,以及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老妇人’在屋子里安静地待着,中年女人出门挖竹笋了,小姑娘和小胖墩躲着谢明夜出去玩了,院子里只有姜绵绵和谢明夜二人。
谢明夜取了一根木头,坐在石阶旁的椅子上刻木雕。
自从‘祸害天下’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沉寂下去,‘给姜绵绵建树屋’的念头就浮了起来。
姜绵绵猜的没错,谢明夜确实察觉了她的心思,但他不知道姜绵绵对他是喜欢,还是见色起意。
他内心的冲突如同翻江倒海,一方面是占有欲的渴望,想要拥有她,想和她长相厮守,想让她独属于他;一方面是现实的理智,他知道,最痛苦的永远是活着的人。他无法保证他能活着,若有一日他死了,姜绵绵该如何?
谢明夜压抑着心底的渴望,说服着自己不要贪心,他将心里那头贪婪的巨兽关了回去。保持现在这样,在她心里占上一点点位置,就足够了。
谢明夜打算给姜绵绵建一栋漂亮的树屋,让她舍不得离开树屋。若有一日……她住在树屋里,能够偶尔想起他,就足够了。
谢明夜捏着小刀沉默而缓慢地刻着,不断的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足够了”。
姜绵绵撑着下巴,疑惑地看着谢明夜。自那日烤鱼归来,谢明夜就沉迷上了刻木雕。她问:“你怎么忽然一天到晚都在刻木雕了?”
谢明夜道:“手生了。”
他说着,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涩。
他怕自己的手生了,建不出漂亮的树屋。
姜绵绵闲着没事做,她算完了灵石数量,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了一把葡萄干,她一边看谢明夜刻木雕,一边吃葡萄干。
少年眉眼沉静,木屑簌簌落下,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雌雄蛊即将成熟,它分泌着气息,吸引着它的另一半。
姜绵绵表面上是在看木雕,实际上是在看谢明夜。
少年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腕。他的肤色极白,自眉骨到指节,每一寸都如白玉般温润,露出的手腕却不显得柔弱,一看就是剑修的手。
他每日都会练剑,手指指腹起了一层薄薄茧子,摸起来的时候有点粗粝,碰到她的手,很是酥麻。
姜绵绵心里又痒了起来,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痒意,坐立难安地换了好几个姿势。
雌雄蛊的气息也影响了谢明夜,少年专心于木雕的心神稍稍分散。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渐生的情潮。听到旁边椅子发出的挪动声,他掀起眼皮,朝女孩看去。
姜绵绵接触到少年清冷的眼眸,第一反应是心虚看向一边,她手摸向盘子里的葡萄干,欲盖弥彰地拿了一把,塞入嘴中。
她把腮帮子吃得一鼓一鼓的,谢明夜唇角轻翘,“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姜绵绵吓了一跳,一颗葡萄干卡到了嗓子眼,她趴在椅子上剧烈咳嗽,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谢明夜几步走到她的身旁,伸手在她的后背轻拍,“怎么这都能呛到?”
姜绵绵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她微微扬起通红的脸庞,眼尾泛着点点湿意,如同春日里沾雨的桃花。
“明明是你吓我,害我呛到了,”她仰起脸,轻哼一声,“都怪你!”
她嘴上在凶谢明夜,手却很有目的性地伸向少年,拉住了他的手。
谢明夜眉眼轻动,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真实目的。少年忍不住扬起淡白的唇角,只是很快他的面容就恢复了淡漠的平静。他捏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拿开,而后回了椅子上,继续刻起木雕来。
姜绵绵瞧了一眼谢明夜,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把葡萄干收了起来,撑着下巴看向专心致志的少年。
傍晚的时候,姜绵绵想到了一个正当接触的好办法。吃完晚膳,她跳到他的面前,“你不是说要教我学剑么?我要学剑。”
谢明夜道:“还没找到适合你的剑。”
谢明夜前几日就提出要教姜绵绵习剑,姜绵绵那时在看话本,看得入迷,就说还没找到合适的剑,先不学,等有了合适的剑再学。
谢明夜拗不过姜绵绵,只好任由她懒散地看话本。
“我现在想学了,你教我。”姜绵绵的脚尖踢到了一块小石头,朝少年的方向摔去。
谢明夜接住了她,姜绵绵心满意足地窝在他的怀里,心里的难受终于散去了些。
她抬起头的时候,对上了谢明夜的眼眸。
少年定定地瞧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缕翻涌上来的暗色,却转瞬即逝。
姜绵绵凑过去想看清楚,额头却被少年冰凉的指尖抵住了。少年缓缓松开了她的腰,将她推出他的怀抱。
姜绵绵忍着脸上的热意,笑着道:“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们现在就开始学剑。”
姜绵绵跟着谢明夜学剑,又‘摔’了许多次,少年心底无奈,却每次都会接住她。姜绵绵愈加的有恃无恐,一边学剑,一边摔跤。
时间一点点流逝,春日夜晚,风吹来带着点点凉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凉风含着泥土的芬芳,从窗户缝里透进来,在屋子里到处乱窜。
谢明夜起身关上了窗,烛灯熄灭后,屋子黑下来。
姜绵绵偏头看向谢明夜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到,屋子里的黑夜,像是泼了浓稠的墨水。谢明夜掀开被子躺下之后,她悄悄抬起手,朝少年探去。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她。
姜绵绵心里的蠢蠢欲动顿时平息了,她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压低声音道:“你要拉着我不能松开,不然我就会对你动手动脚了。”
她自暴自弃,懒得伪装了。
既然想摸,不摸就难受,那就干脆摆在明面上。
姜绵绵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他要想阻止她动手动脚,就只能拉着她的手。
谢明夜在黑暗中无奈地弯起唇,他任由少女拉着他,沉沉地陷入梦乡。
等身旁的呼吸平稳下来,他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孩,哪怕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喜欢你。”
姜绵绵在睡梦中嗯了一声,谢明夜紧紧握着她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深夜下起了大雨,屋顶发出刺耳的噼啪声,仿佛鞭子抽打一般。
姜绵绵脑中响起了‘老妇人’的呼唤,‘老妇人’苍老的声音,仿佛枯树皮摩擦似的,和着外面的雨声、雷声,显得异常的恐怖。
姜绵绵从睡梦中惊醒,她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转头四处看了看,寻找着攻击目标。
谢明夜醒过来,捏紧了姜绵绵的手。他的手比冷风还要凉些,却十分有力量,他轻声道:“做噩梦了?”
姜绵绵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她用了神通‘巫山不是云’,将拐杖化作了‘老妇人’的模样,她用手拍了拍额头,“睡懵了,是拐杖的声音,估计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她运转‘巫山不是云’,漆黑的夜色里,闪过一抹璀璨的金色。姜绵绵闭上眼睛,‘看’向老妇人那边的状况。
姜绵绵曾跟‘老妇人’说过,若是镜子亮了起来,什么话都不要说,先拖延时间,等她来了再行回答。
‘老妇人’装作下床磕到了脚,蹲在床边“哎呦”地叫唤。
镜子那边的大人冷嗤了一声,“真是没用。”他可懒得管‘老妇人’怎么了,有些不耐烦道,“还不过来,慢腾腾地在干什么?”
姜绵绵让‘老妇人’过去,‘老妇人’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镜子的位置走去,它坐定在镜子前面时,男音迫不及待道:“交代你办的事情可曾办好?”
‘老妇人’点头道:“大人放心,都办好了。”她顿了顿又道,“大人是明日前来么?”
男人嗯了一声,‘老妇人’垂下眼,似乎是在思考,它问:“老妇可要做些什么准备?”
大人很久没说话,惹得姜绵绵怀疑自己是否露出了什么破绽,过了好一会,镜子对面终于说话了:“那两人成亲了没?”
老妇人顿了顿,“时间有些紧,还没有。”
第62章
天还未亮, 青山村却是灯火通明。
村子的小道了依稀走着几个人,更多的村民还待在自家的屋子里。各家各户叮叮当当,一缕缕的烟在屋顶缓缓上升, 有的在收拾仪容,有的在厨房烧火做早膳。
在太阳出来之前, 青山村的村民们要收拾好自己, 跪在村口迎接大人的到来。
中年女人醒了,门扉推开, 发出轻微的细响, 在寂静中尤为清晰。她牵着小姑娘和小胖墩, 从屋里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她对小姑娘和小胖墩‘嘘’了一声,提醒他们不要发出声音,莫要吵醒了姜绵绵和谢明夜。
小姑娘和小胖墩点头答应, 都放轻了手脚。
中年女人看向姜绵绵和谢明夜的房门,自从那东西占了祖母的身体,村子里的修真者在大人到来之前, 都会被那东西关起来。在大人即将来临的时候, 还能自由活动的,唯有姜姑娘和谢仙长。
今日是大人来青山村的日子,那东西没跟她提姜姑娘和谢仙长,她不知道这两位仙长,要不要去村口。
她是不希望他们去村口的,一方面,她不想他们去送死, 另一方面, 她怕他们会给青山村招来祸事。
中年女人看向老妇人的房门,她就当那两位仙人不去吧。
至于姜绵绵和谢明夜能够杀掉大人, 这个可能性她完全没有想过。
屋子里漆黑如墨,姜绵绵今日睡得沉,隐隐约约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
谢明夜在中年女人走出房门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还未睁开眼,怀中温软的身体极有存在感,他眼睫一颤,身体骤然僵硬。
雨后的冷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吹动了女孩的发丝,饶在他的下巴上。
过了片刻,少年指尖凝起一点微光,他借着这点微光一一打量她的眉眼,看了好久。
他听着外面的声响,嗅着雨后的潮湿之气与女子体香混合的气息,感觉好像有什么盈满内心,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无一不好。
他轻轻低头,在女孩的发上落下一吻。
轻轻的,很珍惜的,不带任何欲望。
少年在黑夜中睁着眼睛,想着再过一会再推开女孩。只是一会又一会,姜绵绵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推开她。
姜绵绵睁开眼睛,微微发愣。她的脑袋压在少年的胸膛上,少年的下巴压着她的脑袋,熟悉的温度和冷香包围着她,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的第一反应是,谢明夜的体温那么冷,呼吸居然是热的。
姜绵绵靠在他的怀里,睁眼看着漆黑的夜色,觉得有点恍惚。一定是妖族那个体质影响了她,让她不知不觉钻进了谢明夜的被窝。
她的脑袋动了动,想要趁着谢明夜还没发现,赶紧回去她的被窝。
可是此时此刻,‘雌雄蛊’的气息又翻腾了起来,心里的痒意近乎消磨了她所有意志。她闭上眼睛,窝在他的怀里。既然已经抱了,不如多抱一会。
只是痒意光靠隔着衣裳的拥抱,是压不下去的。
姜绵绵想要摸一摸谢明夜的手,她微微起身,手探索着往下摸去。谢明夜眼皮狠狠一跳,电光石火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哑声道:“姜绵绵。”
姜绵绵吓了一跳,少年的手凉如春日的冷雨,她却觉得他的手一片炙热,烫得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谢明夜怕她胡来,不敢松开她的手。
姜绵绵坐起身,她仰起头看向帐顶,虚着声音道,“我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叫我名字做什么?”她很没底气地哼了一声,“把我都吵醒了。”
对于姜绵绵的反咬一口,谢明夜久久没有说话,只抓着她的手腕,死死地不敢放手。
姜绵绵看不到谢明夜的神情,只能从他的力度猜测,他生气了。
姜绵绵向来是欺软怕硬的,谢明夜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她就能蹬鼻子上脸。但一旦谢明夜肃起脸来,强硬一点,她就变成软脚虾了。
姜绵绵有点心虚紧张,她扭了扭被紧抓着的手腕,“我刚刚好像梦游了。”
谢明夜抬眸看向身旁的黑影,“梦游?”
姜绵绵煞有其事点头:“是的,我刚刚梦游了。”
谢明夜松了姜绵绵的手,转身下床。姜绵绵叫了谢明夜一声,她拉住他,眼巴巴地看着他,“你生气了么?”
谢明夜看她一眼,两人在黑暗里静静对视,片刻后,谢明夜抿紧唇,“没有。”
“没有生气,你下床做什么?”
这话出来,谢明夜静默不言。
姜绵绵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分了,她轻咳了一声,松口了手,“对不起,我其实没有梦游,”她做了深刻的反省,“我不该偷偷摸你的手,但滚进你的被窝,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我醒来就那样了。”
谢明夜轻轻嗯了一声,他走到木桌旁,抬手斟了杯冷茶。
几口冷茶下去,少年清醒了几分。
姜绵绵莫名觉得脸有点热,她垂下眼,默默地唾弃自己。再抬起眼,看到少年侧对着她站在窗边。少年推开了一点窗户,透过缝隙看向窗外的院落。
外面的雨停了,柔和的月光挤入屋内,给少年的面容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银光,依稀可以看清他高挺的鼻梁。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注视,他的眼睫一颤。
姜绵绵小声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少年偏头,朝她望来,眉目冷冷清清。
姜绵绵心上一跳,又觉得有点痒,都怪谢明夜长得太好看,美色误人。
谢明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绮念,他道:“不是有它么?”
谢明夜嘴里的它是‘老妇人’,姜绵绵当然知道可以用‘老妇人’看,她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而且那两位‘大人’不会出现在村口,村口来的都是些小角色,小角色把村民们都录进留影珠中,再带回留影珠给‘大人’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