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姜绵绵听到了一阵模糊的声音：“那姑娘……关起来……谢明夜爱惨了……”
姜绵绵吓了一跳，这明显说的就是她啊，她慌急地哼起歌来。
谢明夜眼睫轻轻一瞥，眉眼中浮现不耐，姜绵绵头皮一麻，一脸诚恳道：“忽然很想唱歌。”
谢明夜‘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姜绵绵有点愧疚，当初不该头脑发热说出那些东西。
“谢明夜，”姜绵绵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在谢明夜微微侧眼看过来时，她轻声道，“对不起。”
谢明夜微微蹙眉，警惕地看着姜绵绵，她又要做什么？
姜绵绵笑了，“我是不是很吵啊？对不起。”
谢明夜凝视着少女微红的侧脸，清冷面容浮上一层疑窦。
路上遇到了巡山弟子和几个做任务的外门弟子，他们对谢明夜恭敬行礼，而后喊了一声‘谢师兄’。
谢明夜微微颔首。
他们离开前，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姜绵绵。
“师兄。”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石阶右边的树林响起，接着是丹顶鹤高亢、宏亮的鸣叫声。
姜绵绵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后山监狱里送她黄色毛球的温柔少女，她记得焱峻说过她的名字――司如音。
司如音今日穿了一身漂亮的绿裙子，温柔中多了几分清新的俏皮。
她骑在丹顶鹤背上，看到了一旁的姜绵绵。
司如音眸色一亮，拍了拍丹顶鹤道：“过去。”
姜绵绵想到了她来音峰的目的，往前走了两步。
司如音从丹顶鹤背上优雅跳下，走到两人面前。近距离对上姜绵绵淡蓝色的眼眸，她一愣，“师妹的眼睛看起来真好看，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似的。”
姜绵绵心猛地一紧，她笑了两声道：“我也觉得师姐很眼熟。”
她眼睛微弯，左脸颊陷下一个甜甜的酒窝。
谢明夜站在一旁默默无言，他的气息却极有存在感。
“师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司如音不赞成地瞥了谢明夜一眼，“这么漂亮的师妹，你居然藏了那么久，藏到今天才带出来……”
谢明夜转头瞥了姜绵绵一眼，这一眼不冷不热，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姜绵绵却觉得背脊一凉。
眼见司如音要越说越离谱，姜绵绵急忙喊了一声‘司师姐’。
司如音：“嗯？”
“是这样的，”姜绵绵仿佛背书一般死气沉沉道，“师姐的丹顶鹤抢了我一样东西。”
丹顶鹤一听这话，想要偷偷溜走，司如音揪住了它的脖子。
丹顶鹤瞅了姜绵绵一眼，弯着脖子对司如音气愤道：“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在污蔑我！”
姜绵绵鼓了鼓脸颊，跟丹顶鹤对峙道：“我才没有污蔑你，你前几天是不是抢了一只火云兽的荷包？”
在司如音隐藏威胁的眼神里，丹顶鹤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蓝色的精致荷包。
姜绵绵捏着手里的荷包，对司如音好感爆棚。怎么她来音峰那天，遇到的不是司如音，而是谢明夜呢？
司如音向姜绵绵道：“对不起，我的灵兽太过顽劣了，不过……”她笑了笑，“师妹也听得懂兽语吗？”
姜绵绵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司如音的用词有个‘也’，说明人类是有办法听懂兽语的。
听了姜绵绵的回答，司如音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了。
谢明夜开口：“你要出去？”他这句话是对司如音说的。
司如音的笑容顿时凝固，她尴尬抱着丹顶鹤的脖子，温柔的脸肃穆了些，她道：“没有，我正准备去练剑。”
离开之前司如音对谢明夜道：“师兄要对姑娘家好一点，不要欺负师妹。”
谢明夜眼眸微低，视线凝在姜绵绵漂亮的脸上。他这一刻也免不了困惑，为何人人见了她，都把他与她凑成一对。
先是剑灵，后是翟长风，现在司如音也这般说。
姜绵绵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她选择恶人先告状，“都怪你在我脚腕上绑绳子，肯定是离得远的时候，被人看到了绳子，叫人误会了。”
谢明夜眼中泛着幽冷的光，“你脸红了，你在撒谎心虚。”
姜绵绵用掌心盖住通红的脸颊，“我这是气愤，你这样会影响我未来的桃花的。”
谢明夜目光一动不动凝在少女脸上，他在思量真假。姜绵绵梗着脖子瞪眼看他，努力不输气势。
谢明夜转身离开，长袖甩出一个弧度，姜绵绵松了口气，马上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宫殿主人似乎格外偏爱琉璃琥珀夜明珠，整体华美精致。
谢明夜收了姜绵绵脚腕上的绳索，并解了封住姜绵绵的灵力。为了防止姜绵绵逃跑，他隔着衣服拉住了姜绵绵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纤细柔软，抓着她的少年却丝毫不心软。
谢明夜冷声道：“进去之后，莫要胡言。”
姜绵绵“嗯”了一声，拉长语调道：“我知道了。”
谢明夜朝紧闭的殿门行礼道：“弟子谢明夜，求见师父。”
话音刚落，殿门自己开了。
姜绵绵好奇瞥了几眼，殿内摆了许多的亮闪闪的东西，闪得有点眼睛花。谢明夜领着她穿过大殿，穿过走廊，好一会终于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这个院子与华丽的宫殿不同，雅致中带了些随意。
一个穿着青色儒生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花浇，正弯腰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大嗓门以前跟她说过音峰的峰主，音峰峰主司玉平的很好的印证了‘勤能补拙’四个字，凭着自身的努力，在修真界百强榜有了一席之地，是个很厉害很强大的人。
没想到这么强大的人，气息却这么温和。她还以为会跟谢明夜一样，是个浑身寒气的冰疙瘩。
谢明夜冷目往后一瞥，姜绵绵立刻端正了眼目。
他拉着姜绵绵走到司峰主身后不远处，放开姜绵绵的手腕，行礼恭敬喊了一声：“师父。”
司峰主清清淡淡‘嗯’了一声，依旧在给花浇水，似乎没有什么比给花浇水更重要的了。
谢明夜垂目安静地等待着。
姜绵绵不想惹事，也垂下眼安静等待。
过了一会，司峰主将花浇放在一旁，他转身看向谢明夜。
姜绵绵在一边安静地充当透明人。
谢明夜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一向司峰主陈述，姜绵绵乖巧地站在一边，再不敢说一句话。
司峰主皱起眉：“看来宗门内魇的信徒不少。”
谢明夜和司峰主说了一堆事情，姜绵绵在一边听得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司峰主看着她道：“就是这个小姑娘？”
谢明夜的声音带着她熟悉的冷淡，“她若死了那东西也会消失，故而来请师父护住她的心脉。”
听到此，姜绵绵眼睛往上翻了翻，谢明夜这人会不会说话。
司峰主似乎极为习惯谢明夜的说话方式，他对姜绵绵抱歉笑了笑。
相比谢明夜，司峰主通情达理许多。
他告诉姜绵绵，那颗珠子对于谢明夜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谢明夜身体里，魔气与灵力互相排斥，暴戾的魔气会不断撕裂他的血肉经脉，令他时刻处于痛苦之中。魔气在体内太过庞大，甚至有可能威胁谢明夜的性命等等。
而那颗珠子，是用来吸收魔气。
姜绵绵看了一眼谢明夜，谢明夜听着这些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他师父嘴里说的人不是他一般。一点也看不出，他时时刻刻在经历血肉撕裂再愈合的痛苦。
真是嘴硬。
她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过了片刻，姜绵绵和谢明夜闭眼盘腿面对面坐着，手心相抵。
司峰主手掐了一个法决，一道灵力冲向姜绵绵身体。他们已经向姜绵绵讲清楚了流程，她没有反抗。
谢明夜周身溢出的黑气，黑气分出一缕，从掌心钻入姜绵绵的身体，顺着血液流向心脏。
心脏处的珠子动了动，它察觉到了好吃的食物。黑气引诱着它飘到了心脏边缘处，珠子犹豫地顿住，然后，它碎了！
它碎成了渣渣，全部融入了姜绵绵的心脏。
谢明夜一口气没憋住，压抑在体内的魔气汹涌地喷发。他唇角溢出一缕血丝，黑气一下子遮盖住了两人的视野。
姜绵绵睁开眼。
谢明夜脸色苍白如雪，额上点缀着细细的冷汗，他紧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相比平时，他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完蛋了，谢明夜清醒过来，肯定会杀了她！
姜绵绵恐惧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她产生了食欲。
对的，食欲。
痴迷和清醒的神色在她眼中挣扎，姜绵绵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竟觉得魔气包裹的谢明夜很可口。
好想咬一口。
第8章
黑气钻入钻出，少年细腻冰凉的肌肤不堪重负，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他的毛孔里溢出，犹如朵朵红梅绽开枝头。
他的眼下凝了一滴血珠，眼尾又泛起了一抹病态的红，清冷感被脆弱感与i丽压住。
姜绵绵吞咽一下，食欲将她眼里的理智彻底压下。
司峰主指尖泻出温和灵力，将黑气压往谢明夜体内，血珠凝出的速度快了很多。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疗伤丹药，弹入谢明夜嘴中。
受了食欲的引诱，姜绵绵一点点靠近谢明夜，在即将拥住谢明夜的时候，温和的灵力将她隔离在外。
姜绵绵淡蓝色的眼眸盯着青色灵力，气恼地咬了咬牙。
这什么东西，干嘛阻止她干饭？
姜绵绵眨了眨眼，伸出一双柔软的手，用力一撕，她竟把灵力撕出了一个细小的口子。
谢明夜身陷险境，司峰主的心思原本都在他身上，此时也不由诧异看她一眼。
姜绵绵伸手还欲撕灵力，灵力温和地却将她弹了出去。然而再温和，姜绵绵还是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她的眼角因疼痛而溢出泪花，恢复了些理智。
她刚才怎么了？
是污染的诱惑吗？姜绵绵皱起眉，好像不像。
她再看向谢明夜，心里吓了一跳。
如果说，脸上点缀一颗血珠是好看，那满脸血就是恐怖了。
司峰主的灵力将魔气全部包住，压往谢明夜体内，谢明夜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部变成了血淋淋的模样。
魔气被全部包住之后，姜绵绵的食欲减少了许多，再一看谢明夜这般凄惨的模样，她的食欲就彻底吓没了。
她的脸上浮现些许担忧，谢明夜不会死掉吧？
其实谢明夜也不是很坏，至少没有到死的地步。
汗水湿润了谢明夜的眼睫，他薄薄的眼皮剧烈颤抖。
似乎是觉察到了姜绵绵的注视，他睁开了眼，眼眸直直地望向姜绵绵的方向。
他的眸色阴沉得好像蕴了一汪墨。
姜绵绵品觉出一丝山雨欲来的凶险，她心底那点担忧一下子就飞走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一个比她还高的花瓶后面。
果然，谢明夜就算快死了，也是那个恐怖的谢明夜。
看到姜绵绵的反应，谢明夜垂下冷淡的眼，魔气的折磨令他闷哼一声。
过了一会，他闭上了半阖的双眸。
在这时候，一个鹤骨松姿的人踏入殿内。此人头发乌青，眉间有着淡淡的刻痕，蓄了一把漂亮的胡须，一袭黑色道袍，一看便让人觉得不凡。
他脸上透了些急色，缩地成寸，一眨眼就到了司峰主身侧。
司峰主压制黑气的动作停住，他唤了来人一声掌门，“快看看我的徒弟怎么样了。”
姜绵绵缩在花瓶后面好奇地打量，
原来是天剑宗的掌门，曾经的修真界第一剑南琉升，是修真界百强榜第一名。
天剑宗掌门查看了一番谢明夜的情况，沉声道：“他体内的魔气压制了许多年，这些年来魔气越生越多，在他体内已到达了一个临界值。”
司峰主闻言，一张儒雅的脸浮起忧郁的愁容，“可否继续压制？”
沉稳的灵力自掌门手心泻出，环绕住浑身是血的谢明夜，过了会他摇了摇头，“继续压制，暴虐的魔气会影响明夜的心性。”
两人愁眉不展，司峰主叹了口气，“可再这样下去，魔气或许会要了他的命。”他想了想艰难道，“不如暂且压制，其他以后再解决，先保住命。”
掌门眉头紧蹙，他思索一会，“明夜身体里那东西呢？”
司峰主往姜绵绵的方向看去，姜绵绵僵住了身子。谢明夜现在变成了这样，他们应该不会杀她泄愤吧？
司峰主重复了一遍谢明夜先前的话，将谢明夜和姜绵绵的事情讲了一遍，包括那颗珠子已碎裂在姜绵绵的心脏。
掌门听了沉默一会，他抬步走向姜绵绵的位置。
姜绵绵心底猛地一抖，她掐了掐掌心，露出一个快哭的表情。
掌门神情严肃，语气一板一眼道：“小友不用怕，这件事不怪你。”
听了这句话，姜绵绵心底的不安散去了些。
掌门问：“那颗珠子碎在小友体内之后，小友可有哪里不适，亦或者是哪里与平时不同。”
“不适倒没有，”姜绵绵瞥了一眼血淋淋的谢明夜，有些难以言辞，“只是看到他，就想吃了他。”
掌门和司峰主神情微变，姜绵绵心底一凌，“我不吃人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次被误会要吃人，然后被修真者围攻，她可不想再被误会了。
掌门扯了扯嘴角，然而他很少笑，这么一笑特别像吃掉小红帽的大灰狼，姜绵绵眼角泛起一层湿润。
掌门收敛住笑容，清了清嗓子道：“小友可否帮忙救一下明夜那孩子？”
姜绵绵淡蓝色的眼睛浮上疑惑，她瞅了一眼凄惨的谢明夜，指了指自己，“我可以救他？”
掌门颔首。
姜绵绵没有犹豫，她问：“怎么救他？”
掌门告诉她，那颗珠子常年吸收谢明夜的黑气，珠子在她体内裂了，她却没死，说明暴虐的魔气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她对谢明夜产生的食欲，是珠子对黑气的食欲。
掌门抚着胡须正色道：“我想请小友吃了那魔气。”
吃了魔气？
姜绵绵瞅了一眼苍白脆弱的谢明夜，很难想象，之前提着剑威胁她的谢明夜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魔气真的能吃吗？姜绵绵有些怀疑，但她不由自主地吞咽一下，有点想吃。
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略一沉吟后，姜绵绵点了点头：“我先吃一口试试，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