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大家都答应下来,纷纷配合把被子枕头搬到一楼客厅占地方。
最后连管家和阿水以及两个阿姨都搬到这里来,这种时候不该讲究什么,没有什么比自身安全更加重要。
客厅里顿时挤满了人,横七竖八的找好位置,两米八还没有回来,至于席泽辰和江绾一直没有出房间。
顾白和这么多人待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柴飒回房一趟,倒是终于有好消息。
画,成了。
刚完工的画,两幅画放在一起对比,虽然都是按照印象仿照画出来的,但和他们记忆中的画相差不大。
挨得近,不一样的地方很明显呈现出来,只要不瞎都能察觉到不一样。
仿照真迹的这幅画里,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人人都笑逐颜开,不远处地上趴着一团圆滚滚的橘黄色,看起来像是个躺在地上的娃娃。
而仿照32大盗的《星火》里,其他地方基本一样,只有这个地方不一样,32大盗画的更像是一只橘黄色的胖猫……
“这不可能!”江绾想都不想就直接说出口。
“怎么会这样?”席泽辰也是难以置信。
只有在一旁的柴飒看着两处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不同并不明显,但是放在一块……真的挺明显的。
32大盗接连犯案的那些年,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画是假的,别人不清楚,江绾和席泽辰在江家见过这么多幅真迹,怎么可能不知道32大盗得手了多少?
而且,那只是挂在家里的,谁能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地方专门用来放画呢?
得手这么多画和警方记录在案的完全不成正比,能这样不正是说明32大盗不仅绘画有天赋,在模仿这些大师作品展现出来的技术说句登峰造极都不为过。
“这究竟是不是老师画的?”席泽辰的视线在两幅画之间来回打转,一直思索判断是不是自己记错了看到的画才导致这样。
别说是席泽辰,江绾都产生这样的怀疑。
她回想起小时候,完全不懂这些是什么的时候,父亲说起画的颜料和材质的时候,那时候只是无意间提起,“画的材质、颜料……甚至是气候都会影响画出来的感觉。”
重复着父亲当时说的话,后来江绾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包含了父亲模仿名画的心德。
“他……以前他为了画能达到一样,不仅会去想办法弄出原作一样的画布,颜料……甚至会调查清楚原作是在哪里创作的,那时候的天气,为了达到以假乱真……可是这幅画……”江绾实在不明白,这是太明显的不同。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配色,但却全然不同的两个物种。
32大盗的画里特意画成了毛绒绒的,让那儿看起来更像一只吃饱喝醉正在发懒的胖猫。
江绾念大学的那一年里,32大盗甚至被导师拿出来讲课过,别提她有多尴尬了,头都不敢抬起来,深怕这些同样念犯罪学的同学一眼看穿她的心虚。
听老师的分析,32大盗是天生的罪犯,横空出世犯案是哗众取宠,这样的罪犯越有人关注,只会提高犯罪且缩短犯罪时间。
没有人关注,才是大盗销声匿迹的真正原因。
很多学生认为那是假的,认为是艺术圈闹出来的行为艺术,只是距离现在已经太远,没人再去在意大盗的真假。
对32大盗来说,这样明显的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犯的。
江绾知道,父亲其实对于他的每一幅画都是骄傲的,他认为那是艺术品,却留下这样明显的错处……
为什么?
“老师以前有和你说过这幅画的事儿吗?”席泽辰在一旁提醒,突然想到江绾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很多关于画的事儿都是小时候说的多,不一定记得。
习惯性摸出手机想发消息,想到没有信号又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
“没什么特别的。”江绾记得很清楚,父亲会给他们兄妹俩介绍每一幅画的故事或者作者以及他自己对画的看法和见解。
《星火》也不例外,他说过作者青鸟先生的故事,介绍过他的成名作……至于一家被火烧死的事情,一语带过。
在孩子的面前不会大聊惨案,这幅画为什么会这样,真的没有说起过,倒是说过换画的一些细节,对于仿造成这样的原因,没有提过。
柴飒看两人因为这画聊得你来我往,眉头紧锁的模样,忍不住插话刷一下存在感。
“这事情值得多想吗?”他看向两人,“你们很确定在江家的《星火》是真迹吧?”
见两人点头,他继续说,“那么在顾家看到的《星火》你们很肯定是江绾爸爸画的,是吧?”
“我不会认错的。”江绾十分肯定出自爸爸的手笔。
“那这个地方很显然,是你爸爸故意这样设计的。”柴飒盯着不同的地方,“一个人,画成一只猫,顾鑫均都没再一开始看出来有问题的画,说明你爸爸用了青鸟先生画画的手法,特意把这里改成了这样。”
他的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念头,翻开自己做笔记的本子和手机相册……
“我知道了。”他惊呼一声。
“什么?”江绾看向他,席泽辰的视线也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把自己手机递给江绾,页面停留在从密室里拍来的照片,“翻着看。”
江绾看看照片和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画里都是青鸟先生的家人朋友?”
“嗯!”柴飒是这样想的。
江绾和席泽辰仔细对比起来,《星火》的画里人物都是大概的意境,没有特别明确的五官,但还是能从特点里分辨出来谁是谁。
画里没有青鸟先生自己,画着神态各异的九个人。
“三十年前的火灾,青鸟先生祖孙三代七口人加上两个徒弟。”席泽辰指着画里的那只胖猫,“我猜到老师为什么要这样画了。”
第55章 诅咒
◎曾经来祭拜过◎
席泽辰说完, 柴飒跟着点了点头,他也明白了个大概。
只有江绾,还没有想到。
或许, 这就是关心则乱,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再理智也不能足够客观思考。
“你和她说吧!”柴飒扫过席泽辰一眼, 站到打开的门口,这样即能观察楼下的状况, 还能听到房间里的谈话。
席泽辰不会分析案子,他只能从自己了解的人来分析。
“和老师相处以来, 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年轻的时候是个张狂的人,后来有了你们兄妹俩, 想好了收山就再没有干这样的事儿。”
他看着江绾, “你想啊, 你们在国外的时候, 日子要说过得并不是顶好, 但是你们明明可以过得很好, 就凭他在手里的那些画,想要什么样的富贵日子没有呢?”
“况且, 他的画功这么好, 靠画画吃饭也是足够的, 老师却连这行都不再涉猎,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查到他。我想, 他怕的不是自己被抓, 而是怕牵连你们。”
说到这儿的时候, 他静默了一会儿, 看着江绾盯着画发呆,手指无意思地划拉着柴飒的手机。
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三十年前青鸟先生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我相信那时候的老师即便人在国外,依旧很关注艺术圈。国内盛传画全被烧光了,但国外买到画的人肯定不管这些,或许和朋友吹嘘,又或者当时保险公司有人知道,《星火》的事情在艺术圈里有消息传开。”
“三十年前,老师回来过,你知道吗?”
席泽辰的话让江绾有一瞬间的吃惊,随即摇了摇头,她没听爸爸提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说到这个,席泽辰颇为无奈,“其实老师回来并不是秘密,通过正常途径回国,只是当时……惨案发生之后,都把眼光聚集在国外,根本没有往国内想。要不是你查到有画流到国内,你都不会回国。”
席泽辰也是近期回国之后才想到这一点,“以前知道老师回来是为了迁坟的事情,那几年他每隔一阵子就要回来一趟,和你大伯一起弄迁坟和祖宅的事情。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有什么,行程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次我特意让人仔细查过,有点不是很确切的消息,毕竟隔了太多年。”
江绾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没有出声打扰,但她感觉到自己心脏紧缩,跳动的频率快了许多。
“青鸟先生去世没有多久,你的父亲可能来过锦溪镇。”他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翻给她看。
解释给她听,“青鸟先生家里被烧,葬礼是负责他画展的经纪人打理的,一家七口除了青鸟先生之外,甚至都找不出一张像样的遗照,全被烧了。”
“当时的葬礼上,很多人自发来祭奠青鸟先生,听到这事之后,和他们家有些交集的画手画了很多青鸟先生家人的画像,摆了满满一个灵堂。”
“在入土为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青鸟先生已经被烧毁的房子外总能看到很多画手的画,摆在那儿祭奠他。”
讲到这里,江绾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我爸……他……他也留了画?”
“很有可能。”席泽辰轻点了一下头,“我到锦溪镇的时候去走访过一些当时的老邻居,留在那里的画,颜色都很沉重,只有那幅画颜色非常鲜艳,所以有些人还有点印象,整幅画红不红,橘不橘的颜色。”
“那也不能说明是我爸画的。”江绾不明白,“他和青鸟先生也没有交集。”
“所以,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和老师联系到一块儿。”席泽辰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幅画,“直到刚才我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师只是来悼念青鸟先生,却发现火灾不简单。或许在他来悼念之前已经看过真迹,那……当年的火灾有问题,而且这件事里有活口,他把真迹偷出来,换回去的画有了细微的变化,即便被发现,真迹也已经不见了,这个活口……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爸……”江绾愣了会儿,“他让这个多出来的人消失在这幅画里是为了……”
席泽辰接着她没说完的话,“要是我没有想错,老师应该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一直站在门口静静听着的柴飒对这个想法没有意见,往屋里走了几步,“这个想法在目前看来是最合理的。三十年前,他如果已经见过真迹,是最能察觉到火灾不对劲的。只是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证据。如果火灾真的是人为的,那天是青鸟先生的生日,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不在?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继续道:“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孩子看到了多少?我想,你的爸爸是赌上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仿画艺术,做了修改。”
江绾不知道他们分析猜测的对不对,但是这个说法对她来说非常具有冲击力。
在她看来,父亲即便是被吹捧猜测成什么样,归根结底还是贼。
儿时对父亲有多崇拜,知道父亲真正身份时就有多愤恨。
父母教会她分辨善恶,到头来他们却是恶人。
矛盾的情感纠结在一起让她无法面对家里人,甚至于恶语相向。
而这个修改画的小小举动,是不是说明,爸爸在修改画的那个时刻是善良的?
这对江绾来说,很重要。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是真的,胸口位置溢满难以言喻的酸涩,直冲眼眶。
她撇开头看向另外一侧,深深吸气将眼泪逼回去。
短短几天,她哭过好多次,这几年独立惯了,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改变。
下意识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好。
眼看着眼泪就要忍成功了,听到身后的席泽辰轻轻叹息,“闹闹……”
轻轻浅浅的嗓音,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像极了亲人……
简单的两个字,让她彻底崩不住了,眼泪无声地掉下来,背对着他们垂着头。
席泽辰的说话声再一次传来,温柔的不像话,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小朋友,“他和我说最多的就是你,总说闹闹小时候很闹,特别能哭……长大了更闹,闹着出去玩,闹着抢电视,闹着要听故事……再大一点儿,突然不闹了,心事重重的不说话,和家里闹过一场大的,几乎连家门都不进了。”
随着他的话,江绾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席泽辰口中的“他”是哥哥呀,从小到大疼着她的哥哥,当时她知道父母的事情以后,因为哥哥不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幼稚的连哥哥都记恨上,那时候连和他的联系都少了很多。
每一次他打电话让她回家,总是直接挂断电话。
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汹涌起来。
“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和我说,他知道闹闹以后再也不会闹了。你说要回国,他拦不住你,查清楚一个答案对你和他来说都很重要。但对于他来说,你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是他更加在意的事情。”
席泽辰的话,让她很难面对自己,却不得不面对自己不愿意触碰的痛苦。
这几年,她一直自责,天真的想着如果她没有离开家,是不是就能在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让父母有个帮手,或许……他们还能活着呢?
也常常想,是不是她没有说那么恶毒的话,他们不会真的再也见不到面?
很多很多的可能……
无力的想象和期盼一直像一座巍峨的山,压在她的身上,让她举步维艰。
她告诉自己不能想,得去找到答案,只有找到凶手,或许她的内心才能稍微平静一些。
江绾没有哭太久,尽快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分析起案子来,“画不一样,我们一开始推理的顾鑫均和三十年前火灾有关系好像就不成立了,把《星火》卖去国外的如果是他,没理由看不出来画不一样了。”
“不一定。”柴飒有不同的想法,“或许他也怀疑的,否则不会在收到说画是假的那封信的时候做出一系列的事情来。”
蹙眉思索片刻,“顾鑫均也觉得画不对劲,那封信让他更加怀疑,他这么想得到这幅画,写信的人即便没有真迹,起码说明是个知情人,答应让画参展,折腾出全城都知道的效果,那份问卷是他找人的第一步。”
江绾立即接话,“想知道这个人,去查不如想办法让人送上门,挑选问卷的时候,只要说画是假的人就会被选来。断电是在给那人机会,仿画太难辨别,他吃不准真假所以只能假装烧画,为了看大家反应更好的去判断画的真假。”
柴飒说出另外一种可能,“或许他猜到了画里不是猫,他和青鸟先生可能有交集,即便不熟,住在一个镇里,要知道这家人有没有养过宠物不难吧?他不想三十年前的事情被人知道,会不会想着杀人灭口?却被凶手利用了这一点呢?”
没来得及继续分析,两米八呼哧带喘的冲进来,喘了几个大气才说出话来,“干扰器,我找到了……”
第56章 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