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微渺处——几一川【完结】
时间:2023-11-01 17:25:19

  “怎么那么快啊,也不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她稍稍踩下了一些油门,提了速。
  林澄净也怪道:“你不是要存钱吗?怎么我请你吃饭请不动,自己花钱去下馆子了?”
  “也不是,一个朋友请的。”
  林澄净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她一句:“男的女的?”
  颜籁哼笑,“怎么着,查岗呢?”
  林澄净默了默,淡淡地回之一笑:“我有那资格吗,不就问一句。”
  “行了,我也快了,你等会儿。”
  老年人多的小区,安静的时间也比其他地方要早,九点不到大门门禁就关了。
  她今天回来得晚,连两棵树中间的位置都被占了。她开着车围着楼下转了一圈,在鸡角旮瘩里找到个车位,卡在两台车中间。她小心谨慎地尝试了一把侧方位停车,成功把车停进去了。
  小区是老小区,虽然旧,但也大。颜籁抄近道走了五分钟才走到楼下。
  林澄净站在门禁外,一只手拎着两个袋子,一只手划着手机,黑暗中荧光照着他凝重的神情,闹鬼似的。
  她也拎了两个超市袋子,一路悉悉嚓嚓地走近。
  林澄净听见了声,抬头看了过来。
  一见她,他那紧皱的眉头松开,脸上有了笑,又带了点埋怨:“不是早吃完了吗,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她提了提手腕,言简意赅,“去了超市。”
  他伸出手,“给我吧。”
  颜籁递了一袋给他,接着掏出钥匙开了门禁,“你加班到那么晚,吃了饭还不回去休息,这精力够充沛啊。”
  “也累啊,我这不是怕你没吃着大闸蟹么,今天的蟹挺肥的。”他扶过她推开的铁门。
  “可惜了,我吃过了。”
  她又回头看一眼他手上拎的东西,“你这都提了什么?”
  林澄净:“两盒螃蟹,一瓶白酒。”
  “酒怎么也带过来了?”
  “老赵喝吐了都没喝完,干脆拎过来算了。”
  “你没喝?”
  “都喝了谁把他们送回去?”
  他总有道理。
  他这人忒贼,回回喝酒大家都喝趴下了,就他一个人在旁边喝茶,美名其曰自告奋勇当司机。
  颜籁问:“都喝了多少啊,就喝趴下了?”
  林澄净:“有个五六两吧。”
  她啧啧,“你们这几个真不行。”
  “都想叫你来,你又不来。”他嘀咕着。
  走到六楼,颜籁正要开门,忽然听见旁边噼里啪啦摔碗筷的声音。
  隔壁门也没有关紧,虚掩着。
  林澄净低声问她:“什么动静?”
  “吵架。”
  颜籁开了门,见林澄净正好奇地还要贴隔壁门口去听,一把将他拽回了门内,“你小心隔壁出来揍你!”
  林澄净反手关了门,八卦问:“俩夫妻啊?闹这么凶?”
  “夫妻闹离婚。女方要离,男的不同意,要孩子抚养权,女方也不给,三天两头就闹,前两天女方还带一圈亲戚来把门围了。”
  “没伤到你吧?”林澄净皱了皱眉。
  “没有,我又不出门。”
  隔壁还在吵,男的女的互骂,听不清,但听声还吵得挺凶。
  林澄净八卦到贴她电视机墙上听墙角。颜籁都服了。
  隔壁三不五时就闹,她都听腻味了,自顾自收拾起东西。
  “这女的真会骂,说她老公脑子长胯.下,二两肉长头上,每天除了下三滥的事没别的想法。这男的是不是出轨了?”
  颜籁把零食塞零食柜里,“你倒挺会抓重点。”
  林澄净轻车熟路地从她柜子里摸了一包糖撕开,“你说这种人,老婆孩子都有了,找小三图什么啊?”
  “图新鲜呗。”
  林澄净摇摇头,“不理解。”
  “你一个母胎solo,能理解那就不会单二十多年了。”
  “你也母单,怎么敢笑我?”
  见她收拾着,林澄净也一块把打包盒和酒拿了出来。
  “那不一样,我这虽然没正儿八经谈过,但暗恋经验怎么也是十年往上。”她自我调侃着。
  林澄净顿了顿,接着很不屑地“嘁”了一声。
  螃蟹是吃不下了,颜籁被林澄净拉着喝完了剩下的小半瓶白酒,拌着的下饭菜是隔壁的八卦。
  俩人又漫无目的地聊了聊爱情、婚姻和生活。
  颜籁踢了踢林澄净,问他:“你觉得什么才算真爱。”
  林澄净坐在沙发下,曲着腿说:“真爱当然得是不离不弃……”
  她靠倒在沙发上,“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不用会,自然而然地就会关注对方的一切,越渺小的地方,越能体现,爱是本能,不是后天习得的。”
  林澄净手臂枕着后脑勺,靠着沙发腿,说得条条是道。
  手机振了一声,来了消息。
  颜籁拿起手机看,边吐槽林澄净,“林大师,从没实践过,理论还能一套一套的。”
  林澄净轻轻笑了两声。
  消息是林鹤梦发来的,他问:[到家了吗?]
  颜籁一下坐正了身,想起来忘了报平安了,忙回道:[到了,你呢?]
  [到家很久了。]
  没一会儿他发了一张图片来。
  颜籁点开看,是一张夜景,视角是阳台。楼很高,往下看,星星亮亮的城市像另一片星空。
  她点开看了又看,不自觉乐呵了一声。
  见她对着手机傻乐,林澄净爬起来坐到了沙发上,往后瞥了一眼,“谁啊?”
  颜籁:“朋友,问我到家了没。”
  “男的女的?”
  她睨他一眼,“少管。”
  林澄净往后一靠,长腿搭了起来,抵在茶几上,浅笑着问:“怎么,想谈恋爱了?”
  或许是秋老虎太燥热,她脸色有些发烫,关了手机,推脱道:“哎,你自己的事不上心,倒挺操心我的事。”
  她没有反驳,那就八成是了。
  心头像有块石头往无边的湖底一沉,酒醒了七分,他不说了,俯身端起杯子递给颜籁,又自顾自抿了一口,“喝酒。”
  最后半瓶白酒都是他俩喝完的。当时还没什么感觉,后劲却大。
  第二天凌晨醒来,颜籁头晕得要吐,她踉踉跄跄下床,趿拉着拖鞋就往卫生间冲,趴在便池旁边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来。
  她扶着墙缓慢走出去。客厅沙发上,被惊醒的林澄净正坐起身看着她。
  “还没走啊?继续睡吧。”她朝他摆摆手,踉跄着又往自己房间去。
  林澄净哪还睡得着,掀开毯子起身问:“好点了没?”
  “没有,晕死了,我再回去躺会儿。”
  “喝水吗?”林澄净问她。
  “不喝,我懒得跑厕所。”她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虽然她说不喝,林澄净还是给她接了杯温水放床头。
  颜籁用被子蒙着脑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哼着:“晕啊,好晕啊。”
  看她实在哼得难受,林澄净矮身给她往下拉了拉被子透透气,又问:“吃两粒解酒药吗?”
  “哪来的药?”她声音闷堵。
  林澄净说:“我去买。”
  “不用,你就让我睡着吧,睡醒就没事了。”颜籁摆烂了,捂在被子里的声音又低又哑。
  林澄净没再多说,他走出卧室,披上外套,拿了她的钥匙便往外去了。
  听到有关门的声音,颜籁眼一闭,稀里糊涂又睡了过去。
  还没睡醒,手机就响了。
  颜籁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关了闹钟,醒了一会儿神,拿过手机再看一眼时间,快八点了。
  她唰地坐起身,还没一秒,倏地又和尸体一样笔挺躺下。
  起猛了,眼前发黑。
  躺尸了好一会儿,头晕才缓和一些。
  她缓缓起身,穿上拖鞋龟速挪动。
  隐约记得林澄净睡在客厅,她喊了声:“林澄净啊。”
  没人回应,走出卧室一看,人已经走了。
  毯子叠在沙发上,桌上放着两个包子,一杯粥和一盒药。
第九章
  包子摸摸还是热的,人可能才走。
  她将叠好的的毯子顺手放到矮柜上,只听“咕咚”一声响,一块泛着硬质银光的手表掉进了沙发凹缝处。
  她伸手捡起。
  墨绿表针还在哒哒地转,咯吱作响。
  她家拢共就进过那么一位男士,是谁的不用多想。
  她拿着手机对着表拍了一张,发给了林澄净:[亲,你的劳力士忘了。]
  那边没回,估计还在路上。
  她将包子和稀饭吃了,解酒药扔进药箱里,预备着以后用。
  进洗手间化个淡妆,从包里掏出口红时她长长叹了口气。
  昨天匆匆忙忙盖盖子,感觉到一阵挤压时她就觉得大事不妙。这会一看,柱状膏体已经成了zip压缩版本了,一开盖子还糊她一手。
  一支口红小两百,抵得上她一天半工资了。
  抽了张纸擦了擦满手的口红。
  扣扣索索算着工资时,她又想起了昨天林鹤梦递给她的银行卡。
  五十万,不是五万。
  她这辈子都还没摸过五十万。
  他说他近些年在做医疗器械相关的生意。颜籁虽然不是这行的,但也知道这一行很卷,争议还颇大。
  这三年的时间恍然一过,中间却已相差了近千个日日夜夜,她对他的所有了解都已滞后,像断了维护的程序版本。
  她不清楚他近来都做了些什么工作,和些什么人交往,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追他的人了。
  擦拭手心的动作渐渐迟缓,手指紧了紧,她将脏污的纸巾和废掉的口红投进垃圾桶里。
  心头发堵,说不上来的滋味。
  上学时,他一再叮嘱她,要将精力放在学业上。
  颜籁曾故意问他:“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了呢?”
  他一贯在她面前和颜悦色,那是颜籁第一次见他冷了脸。
  但不是针对她,他眼皮子都没抬,只是手上动作顿了顿,接着说:“我会把他腿打断。”
  好像是在开玩笑,又好像是认真的。
  她也分辨不出来。
  她玩笑道:“鹤哥,那我要是喜欢你,你会把自己腿打折吗?”
  那时外公还没有生病,闲下来就喜欢上山砍竹子,扛回来的竹子削成皮片,编些箩筐、簸箕上集市卖。
  放了假,林鹤梦也会搬着小马扎帮着刨竹子皮。
  少年皮肤雪白,再大的太阳也至多只能将他皮肤晒得发红。
  白与红脱了层,豆大的汗从他两鬓往下落。
  他穿着一件晒得发黄的白色短袖,袖子挽到肩上,露出光滑利落的小臂肌肉线条。弓着的肩背不断重复着推拉的动作,将一根根竹子刨得干净。
  面对她的问题。
  他装聋作哑。
  不予回复。
  那细细的竹丝漫天飞舞,模糊着她眼前的世界。
  她坐在门槛台阶上,撑着下颚看他的侧影,看了很久,还是分不出,他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他对她有没有丝毫别的喜欢?
  或许是没有的。
  有的话,她怎么会察觉不到。
  早起晚了,她径直去了市局,登记金乌山遗失的金身案。
  报案的流程走了一遍,捎带着打听了一下金身像里那具尸体的身份。
  给她处理报案的民警说,尸源还没查出来,他们现在也正通知各个市县排查相关失踪人口。
  看市局里忙得人仰马翻,颜籁颇能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然道:“辛苦了,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
  民警苦笑着将资料登记进电脑,说这次事件性质敏感,网上舆论已经在发酵,上头要求一个月内必须破案,他们也确实压力大。
  一具无名尸身搅动满池风云,但比起确定尸体身份,现在舆论更关注的是原本的法师肉身去了哪。
  至于那具籍籍无名的尸体,横躺在法医鉴定室内,已经烧灼得面目全非,难以找出尸体特征,更无人知晓他是谁。
  颜籁走出市局时,心里还是挺不是个滋味的。
  不过没多给她唏嘘的时间,上头给的压力接着就到了他们这边。
  她催警察,老张头便催她。
  她也不可能变成陈小玉,老爹一通画符,跟着成龙飞檐走壁就把文物找回来。
  回局里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就通知要开会,会议上说的果然是这次金乌山文物损毁事件。
  这么重要的文物,地方保护却没有做到位。
  市里当机立断要将各乡县价值高的重要文物收回市里保管。
  才结束了地方文物的普查,马上又要做新文物入库存档,跟她同期的同事还都外出学习了,如今整个市局只有她这一头牛马,颜籁简直眼前一黑。
  此前整整三个月她不见天日,每天趴在普查办公室里擦文物、测量、信息登记、入库。
  工作琐碎,任务量庞大,三个月下来她成功收获了腰椎盘突出和偏头痛。
  会议结束,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白接下来的日子又要埋头苦干了
  法师金身像损毁,文物局不可能做壁上观,光袖手等着公安局给他们办案。
  会议上也决定成立专案小组,副局长张敬亲自挂帅,带着文物修复科科长陆文谦和科员颜籁前往金乌县了解情况。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颜籁问。
  张敬道:“明天就走。”
  她反应很快:“好,我去联系金乌县政府。”
  张敬摆手:“不,我已经联系市局了,我们跟他们一起走。”
  颜籁脚步一顿,“师父,这次是联合办案吗?”
  “对,我们配合市局工作,同时这次下到地方还要了解一下其他文保情况。”说到这,张敬又提点道,“小颜啊,单身还是有好处,你年纪轻轻,不要着急谈恋爱啊。”
  颜籁哭笑不得,知道师父这是真把她当砖用了。
  两局联合办案,第二日整队出发。
  正值霜降,清晨的楠城薄雾弥漫,一夜间就降了温,气温有些薄冷。
  颜籁拉着行李箱,在市局门口等着。
  她穿了件白色毛衣,外搭一件蓝色轮廓大衣,穿得也不少,但在外边站久了还是感觉冷,丝丝凉意直往身体里钻。
  她等的人没来,电话来了。
  陆文谦温言好语和颜籁说:“小颜啊,张局要是到了我还没到,你就和他说我堵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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