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开花的话题悄摸摸的从底端缓慢的往上爬着。
“头还痛不痛？”周韫琛起身，将客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扭过头轻声询问。
徐思年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指揪住沙发发出簌簌声响，快速抬眼看他一下，又愧疚的低下头，“不，不痛了。”
“那就好。”周韫琛神情好似放松了些，向后靠着沙发，闭着眼睛，手指捏着眉心。
趁他闭眼，徐思年才敢偷偷打量他。
头发全部撩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大气张扬的五官完全暴露出来，冲击眼球。
清冷的眉骨微蹙着，下颌线紧绷，嘴角平直，生人勿进的高冷气息笼罩着他。
她第一次见周韫琛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想，她给他制造了一个大麻烦，又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麻烦。
客厅中一片寂静，只有书房里时不时传来吴志豪指挥的声音。
半响，周韫琛重新坐起来，斜靠着沙发，手掌拄在额头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徐思年浑身上下好似被火点燃，让人看的心里发怵。
“知道错哪了吗？”周韫琛漫不经心的问。
徐思年点点头，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
周韫琛叹口气，从茶几上拿起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喝完将瓶子重重落在茶几上，触碰的声响“砰”的一声，将徐思年吓得抬起眼。
“舍得看我了。”周韫琛勾了勾眉梢，两手抱臂。
徐思年努力控制住自己和他对视，只是三秒过后，又败下阵来。
“是不是错在不该喝酒。”
“啊？”徐思年茫然，这和喝酒有什么关系，不应该是，她害他出现绯闻了吗？但她又转念一想，不喝酒她就不会醉，不醉可能就会提前知会他一声，周韫琛知道她在直播，就不会出现。
所以一切的源头是，她不该喝酒。
这样一想，她猛地向下点头，肯定道：“对，我不该喝酒。”
“那以后还喝不喝？”周韫琛声音低润，带着些引导意味，但徐思年满心愧疚，没有听出来，继续顺着他的话讲，“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
“有事情是不是应该和我说，不应该闷在自己心里。”周韫琛继续诱导。
徐思年再次肯定点头，“我应该把我直播的事情提前告诉你。”
“不光是直播，其它问题也一样，万一又出现连锁反应怎么办。”
徐思年现在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在被老师训导，不敢反驳不敢吭声，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继续听话的点头，也就错过了周韫琛弯起的嘴角。
见目的达成，周韫琛闲适的往后一靠，两腿微微敞着，拿起手机看微博上的各大舆论。
徐思年抿了抿嘴，劝道：“要不你现在先不要看了。”
“怕广场上都是骂我的吗？”周韫琛语气平和，手机在掌心中转了两圈，抬起眼眸看她。
徐思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粉圈和偶像，她没办法消除掉那些，只能寄托于周韫琛不要看到。
“公众人物受到大众的喜爱，就要遭受成名后的代价，脱粉也好，回踩也罢，都是他们的选择，我不干涉，同样这些也是我应该承受的。”周韫琛打开手机，声音平淡无波，“况且，我心里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差，要是真这么脆弱，吴志豪早第一个把我手机收走了。”
想到刚刚周韫琛揉眉心的动作和表情，徐思年还是有些担忧。
“思年。”
突如其来的称呼让徐思年一愣，她呆呆的看向周韫琛，听到周韫琛接着向下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看待，所以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道歉，你也是受害者。”
“我已经让吴志豪控制广场上的舆论，你的身份和照片正在我没办法完全消除，但我会尽最大努力，把你牵扯进来我很抱歉。”
“你现在不生气了吗？”徐思年没有底气的问。
周韫琛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色，嘴角漾出一抹笑，像是不能理解她说的话，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徐思年说不上来，只觉得他刚开始和现在，情绪变化很大。
她抿了抿嘴，摇头。
周韫琛不再看她，徐思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只好偷偷拿起手机看别人发来的消息，和粉丝群里的炸锅。
微信中大多数是来八卦的，粉丝群中的粉丝都是入坑几年的老粉，相对于广场上的群情激愤，他们更倾向于讨论周韫琛居然真的不是gay，周韫琛老树开花。
徐思年看着群里的讨论短促的笑了一下，顾及到身边人在，又很快收敛起来。
她退回到页面上，才发现左下角的通话记录中，有个数字2。
徐思年疑惑的点进去看，记录最上方，是两条周韫琛的未接电话，时间是她起床的前10分钟，而在昨晚10点，两人还通话了三个小时，直到夜里一点才挂断，根据图标显示，是她打过去的。
她昨晚，跟周韫琛有三小时的通话！
徐思年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一紧，触碰到关机键，咔哒一声，黑屏照射出她紧张无措的表情。
她敲着脑袋仔细回想，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徐思年不常饮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更不知道自己喝醉后居然会断片到什么都记不起来。
三个小时，那可是整整三个小时。
徐思年不受控制的吞咽口水，心跳控制不住的紊乱。
通话的对象就坐在一旁，她却没有丝毫胆量问。
月光清浅朦胧，被云雾遮盖，只露出弯弯的边缘，光辉比四周的星星还要黯淡。
徐思年将视线从夜空中移开，重新回到手机页面上。
即使努力的在用回复消息来转移注意力，但那三小时的通话时间，还是像根刺一样哽在喉咙间，上不来，下不去。
周韫琛坐在一旁，存在感强烈，让她想忽视都难。
“思年，”周韫琛又这样叫她，徐思年轻轻嗯一声，回头看他，“怎么了？”
“醉酒的人说的话，可以当真吗？”周韫琛眼神干净温柔，静静的看着她，像是朋友间的随口闲聊。
徐思年呼吸一窒，心跳节拍错乱，她慌张的移开视线，又怕自己显得心虚，强撑着直视回去。
两人对视很近，徐思年在他的眼瞳中清晰的看到自己，从慌乱到平静。
“当然不能算数了，”她扯起嘴角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喝醉的人说话都不经大脑思考的，不经大脑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呢。”
周韫琛望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像是在努力分辨她的表情，“可我还听说，有人会酒后吐真言。”
轻飘飘的一句话吐出来，却像有千斤重，重重的压在徐思年的心里，将呼吸空间都压缩小。
周韫琛深深凝视着她。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让人避无可避。
徐思年含糊不清的嗯嗯两声，手指搅着身后的衣摆，视线飘忽，“别人我不知道啊，反正我是，我喝醉了就爱说大话，一点都当不得真。”
她抬起头，装作不在乎的看向他，“我刚刚看到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
周韫琛望向她，神色认真，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仿佛想在她的脸上看出她的心思。
紧张，局促，不安，强撑着的身体僵硬无比，这一切的表现印在周韫琛的眼里，只给他一个感觉，她对他接下来的话，感到害怕。
周韫琛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没有答话。
他身体向后靠，与徐思年隔开更远的距离。
空间骤然安静下来，带着尴尬因素的浮沉飘散在空中。
徐思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她怕她一挪开，没有勇气再回视回去。
心跳越来越快，扑通扑通的像要跳出来。
在她的注视中，周韫琛压下眼皮，眼睑下垂，外露的情绪全都收起，像是不再想和人交流。
因这一个动作，徐思年的心跳猛的停滞两下，像被人紧紧抓住，呼吸不畅。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也仿佛只是吴志豪一句话的时间。
在周韫琛开口的那一刹那，吴志豪推门从书房出来，打断了窒息的氛围。
徐思年瞬间清醒过来，她回过身，僵硬着身体面向来人。
周韫琛即将说出口的话堪堪止住。
“正好你俩都在，现在网上发酵有点严重，网友说的话你们别去看也别去回应，等我们工作室发声明就行。”吴志豪一路走到厨房，边走边说道：“别担心，能解决。”
吴志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冰箱里拿出冰水刺激神经，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一天没有睡觉。
沙发上的人同样是，他今天好歹是坐车回来的，而周韫琛是昨晚自己开车回来，只会比他更累。
余光瞥到徐思年还在一边，他劝说的话停住，看向徐思年，带着疲惫的嗓音响起：“徐老师，您先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这事交给我。”
徐思年站起身，又再次和人道歉，她拿好东西往电梯走去，走到一半，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玄关处的全身镜照出身后的人，两人在镜子中视线交汇。
她看到来人，脚步下意识停住，直到周韫琛走近，和她并排站在一起。
“你要出去吗？”徐思年微微侧过头问他。
“不出去，”周韫琛低下头，“送你回去。”
徐思年眼睛睁大，不解的看着他，她家就在上边，没有必要再送她一趟吧，她从镜子中偷瞄他的表情，神态认真，不像在说谎。
徐思年慢慢挪向电梯中，不理解他的行为，但也不好再问。
短短一层的距离很快就到。
周韫琛随着她迈入玄关中，而后越过她，直接进了客厅。
昨晚他只顾得将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没有注意其它地方还有没有藏着酒。
他快步走向沙发处，居高临下的巡视一圈，这才看向在门口慢吞吞踱步的人。
“昨天的酒，买了几瓶？”
周韫琛声音平静，语气甚至没有起幅，但听到徐思年的耳朵里，却有种被问责的感觉。
她抿抿唇，小声道：“五瓶。”
“都喝完了？”周韫琛暗自松口气。
徐思年垂着脑袋点头，脖子越来越低，一幅被人欺负的模样。
在看到茶几上的垃圾都被收拾干净那刻她就已经想明白，东西是被周韫琛收拾好，而自己昨天，应该也是被周韫琛抱上床的。
她昨晚不知在电话中跟周韫琛说了什么，竟能让他连夜赶回来。
想到这，徐思年心跳更快，如擂鼓震动。
勇气随着刚刚的话题中断而丧失，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会说什么。
关于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第二罐酒，再往后，就全忘记了。
让她想喝酒的罪魁祸首就在她面前，她感到一阵后怕。
周韫琛解下来的话，像是处决她的尖刀，悬浮在她的头顶上。
“你答应我了，以后不可以再偷偷喝酒。”周韫琛放低声音，声音清润划进徐思年的耳朵，她在其中，竟听出了一些请求意味。
徐思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目光撞进周韫琛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她脱口而出：“我昨天打电话和你说什么了吗？你是因为我的电话才回来的吗？”
醉酒后的脸色苍白，脸颊略显浮肿，徐思年盯着红肿的眼睛看向他，周韫琛第一次承受不住一人的视线，他歪过头，迈步向外走，和徐思年擦肩而过时，才出声回答，声音喑哑：“我回来是因为有工作，你在电话里一直睡觉，什么也没说。”
——
下楼时，吴志豪正拿着平板监测网上舆情，听到声响，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先去睡会吧，交给我就好。”
“辛苦了，情况怎么样？”周韫琛揉了揉眉心，将茶几上另半瓶水拿起，一口气喝完。
“不辛苦，我应该做的，拿你工资不能不做事，就是事情发展感觉还没完，除了直播，之前的事情也被翻出来了，工作室商量了一下，我们暂时先别回应，看看他们有没有后招。”吴志豪翻看广场上新的动向，周韫琛听完微微颏首，转身要走，吴志豪划过一页评论，他看着屏幕上的一句话怔愣一瞬，思虑片刻还是忍不住提醒：“不过还是要你考虑清楚，你和徐老师之间的关系。”
周韫琛抬脚的步伐一顿，最后什么也没说，往屋里走去。
他平躺在床上，困意疲惫弥漫全身，但大脑中，却全是徐思年的哭声。
一闭眼就能看到他昨晚到家时，徐思年瘫倒在地上的样子。
酒瓶东倒西歪的散落在茶几上，他叫人买来的晚饭连盒子也没有打开。
徐思年脸颊枕在臂弯处，身体滚烫，蜿蜒的泪痕挂满全脸，大颗大颗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被他抱进屋里时，嘴里还在喃喃换着那人的名字。
周韫琛说不清此刻的感受，没由来的感到心痛，他抬起手臂遮盖住眉眼，将最后一点光亮挡在外面。
就那么喜欢吗，喜欢到痛苦也要继续吗。
【📢作者有话说】
小周给大家表演一个我醋我自己
第24章 月亮
◎校霸哥哥◎
徐思年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仿佛游离在无声无息的黑暗当中，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意识恍惚着，无法思考。
直到一阵雷声震动响起, 将床上的人彻底惊醒。
她不怕打雷下雨, 此时被惊吓后，却全身冷颤。惊吓后的心悸还在, 徐思年靠在床上，平复心情。
梦中的余影还在脑海中没有散去。
她抓住被子的一角, 回想刚刚的那个梦。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初中时的事情, 似乎潜意识里知晓自己给周韫琛惹了大麻烦，所以作为惩罚, 又让她梦到了上学时的事情。
梦里的她依旧穿着宽大的校服, 厚重的齐刘海遮住眼眉, 小巧的一张脸被遮去三分之一。
她曾经听到过班里的人怎么评价她, 一天到晚就知道低着头, 畏畏缩缩的, 跟地上有钱似的，就知道往地上看。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 他们班的班费真的丢了。
她最后一个知晓这件事, 而知晓这件事的同时, 她也被列为了第一嫌疑人。
小孩的恶意往往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她不合群, 因为她总是一个人, 因为她没有朋友可以依靠, 所以猜测, 臆想，毫无根据的脏水，都会往她身上肆意的泼。
徐思年在午后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办公室中只有两个老师在，她的班主任和年级组长。
其他老师不知是故意回避还是去看午自习，空旷的办公室里，只站了她们三人。
“思年，老师叫你来呢，是有件事情问你，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在，我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跟老师说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