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年清空脑子,重新捋了一下现在的处境。
目前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去联姻,保大晟三十年平安,将军不用再上阵杀敌,百姓也会平安,只是不确定对方是否会遵守诺言。
二是周韫琛出征,战场上生死未卜,刀剑无眼。前有虎视眈眈的邻国,内有早已想铲除异己的同僚,就连皇帝,明知道丞相和将军已有嫌隙,分为两派,却还是让丞相手中的人为押运官,负责后方补给。
而提出这一点的,正是女儿刚被羞辱的王爷。
要不是觉得太离谱,徐思年都觉得是皇帝他们和南疆的人串通好了来整将军。
节目组这为虐而虐给人强行降智的剧情她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是在逼她做出选择,也是在逼周韫琛做出选择。
第74章 回信24
◎别怕,我不疼◎
大晟三年, 周韫琛被封为大将军,率十万人马南上退敌,是日, 遇暴雨,于群山天坑遭遇截杀, 损失惨重。
大军退至羌河以北三十里处休整。
粮草只够七日口粮, 押运官却迟迟没有消息。
两日后,敌军深夜偷袭, 烧毁粮仓,传令兵来信, 运粮途中遭遇伏击, 粮草被夺,周韫琛率大军休整, 于一日后渡河, 直捣敌人老巢, 重创敌军。
“这个剧情, 就直接用黑屏过去, 不用拍一下意思意思吗?”徐思年听着传令官传回来的消息, 不可置信的问:“是不是多少,有点潦草?”
“剧组可能没这个预算, ”负责传信的小宫女也有些难为情, 她小声解释, “或者后期会用绿幕剪辑一下,主要还是让大家体验一下演戏的感觉。”
徐思年点点头, 将信扔回桌子上, 嗓音温软柔和, “你来不是光给我这个消息的吧, 前线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宫女一秒入戏,跪倒在地:“回公主,将军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但他回来,并不是因为打了胜仗,而是为了疗伤,现在两军之间伤亡惨重,只是暂时处于和平阶段罢了。”
就知道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徐思年叹口气,“替我更衣吧,皇上应该要召见我们了。”
“是。”
迈出揽月殿大门,抬眼便看到刘梦文形色匆匆的身影,徐思年站在原地等他过来:“刘总管怎么这么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梦文行礼,心急如焚道:“公主,南疆的来使又过来了,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又过来了?又是提出和我联姻的事情吗?”徐思年摇摇头,“罢了,带我过去吧。”
刘梦文连忙哎一声,步伐急促的带人走,却没有带她到大殿里,而是去了御书房。
房间内安静,刘梦文只把她带到门口,就退下了。
徐思年推开门,独自进屋,屋内有清浅的呼吸声,绕过屏风,榻上的人只穿着白色里衣,半椅半靠在床头,腰间系带松松垮垮,衣领似开似合,露出精致的锁骨,锁骨往下,还有被包扎的绷带,绷带上沁出血,沾到里衣上,衬的那张脸,更显苍白,墨色长发在身后垂落下来,一双长腿随意在塌上搭着。
即使知道这只是画的特效装,但看到的那一刻,徐思年还是忍不住的心跳加快,喉咙像被人掐住,压的她喘不来气。
她有一瞬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直到床上的人看过来,向她伸出手:“过来。”
徐思年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掌抬起摸上他的胸口,即将碰到时,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只是触碰就让他的伤势加重。
她抬起眼,“疼不疼啊。”
周韫琛抓住她的手,握着她的带向自己的身体,他弯起唇,嗓音柔和:“不疼,只是化的妆。”
“仗,输了吗?”徐思年问,即使知道结局,但她还是想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周韫琛轻轻摇头,“两军之间,谁也没有赢,但谁也没有输。”
他低下头,嗓音沙哑:“我们之间,出了叛徒,押运粮草的路线被泄露出去,迟迟运送不来,又被偷袭,所以我只能放手一搏,好在结局不算太坏。”
“是丞相,对吗。”徐思年语气平淡,用陈述的语气。
将军在外打仗,却被自己守护的万民背叛,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懂,只是一旦周韫琛起来,只会是一个更大的威胁,他们要一石二鸟。
“那现在要怎么办,”徐思年挑起他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他们又要议和了吗,是不是又提出联姻。”
剧情主线虽然是确定好的,但徐思年知道,这和互动小游戏一样,不同的选择会开出不同的剧情来,若她一开始坚定的选择去联姻,周韫琛就不用出兵,也不会受伤。
思即此,她将手收回来,垂下眼,不再看他:“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周韫琛倏地直起身,扯动伤口,绑带中的血浆又流出来,冷淡清隽的脸上有着凛不可犯的漠然和焦急:“我可以出征,我愿意战死,王朝的兴衰,不该落在一个女子身上。”
他嗓音像是磨过沙砾,怔怔的看着人,声音几近哀求:“这是我的使命,不要去好吗。”
“可这也是我的。”徐思年艰难的扯动唇角,“身为公主,在其位谋其职,我既然享受了优渥的生活,拥有尊贵的身份,就要相应的付出代价。如果只需要牺牲我一人就可以换天下太平,我愿意。”
只要我出嫁,我的少年将军再也不会马革裹尸,风餐露宿,再也不会在战场上与刀剑相伴,与敌军斡旋,终日不得安眠。
“哥哥,我们没得选的不是吗。”徐思年摸上他的脸,她俯身向前,与他额头相抵,以额头代吻,这是他们此生,最近的距离。
呼吸交相缠绕,熟悉清冽的气息萦满全身,额头似有千金重,想到第一场戏,徐思年轻声询问:“那会儿你突然亲我,是不是知道后面要发生的事情,所以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骗我。”
周韫琛微抬下巴,鼻尖蹭过去,离嘴唇却好像隔了万里,他压低声音:“不是,”这话说完又顿了顿,不再为难身前已经耳朵红透的人,“那会还不知道后面的剧情走向,只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所以当时亲你,是因为你好美。”
这句话有些出人意料,娱乐圈中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浓颜淡颜,可盐可甜,就连同个综艺的文怡和阮静,也是顶顶大美人,因为美就来亲她,可信度太低。
唯一的可能是......
“我发现你真的很入戏啊,”徐思年点破他。
她没有演戏经历,也没有办法坐到身临其境的入戏,这一句话,让她破了功,“你最近这么喜欢跨人,是入戏太深了吧。”
“实事求是罢了,”周韫琛很喜欢两人亲密的姿势,连话的小声许多,说悄悄话一般:“很漂亮,我很喜欢。”
“是吧,这衣服我也喜欢。”徐思年不再纠结他的举动,直起身,环视一圈:“这里面就你一个人,估计是特意叫我来说服你的,好了,现在任务完成。”
她说完,起身要走,手腕被人抓住,轻轻一扯重新跌到周韫琛身上。
熟悉的味道再次将她包裹起来,周韫琛用手背划过她的脸,手指在唇角摩挲,“你要记得,做出选择的是将军,不是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周韫琛嗓音低哑:“快要结束了,还有什么要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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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吗?”
徐思年摇了摇头,“没有了。”
“你好像,还没有回应过我的感情。”周韫琛顿了顿,望向她时的目光深沉恳切:“如果没有身份阻挡,你愿意答应我吗?”
房间内又沉寂下来,心跳声砰砰响动,心脏重重跳起,离别的愁绪蔓延在整座房间内,徐思年没有阻止他对她的亲昵举动,甚至还轻轻用脸去蹭,过了半响,柔软的嗓音响起:“我祝将军日后,在战场上旗开得胜,永远不要受伤,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怎么不祝我觅得佳人,早日忘了你。”周韫琛用指腹,轻柔的摩挲她的脸,黑色眼眸中布满怜惜:“会忘了我吗?”
徐思年抬起眼看他,绝别的气氛感染着她,眼底沁出水汽。
她没说话,心里在想,你就让我自私一回,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也不能有。
——
皇帝在巍峨宝殿内摆设宴席,歌舞升平。
将军与公主的位置距离的不远,两人遥遥相望却像是隔着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天堑。
宴会进行到一半,将军提前离开,他不愿听到徐思年受封的消息,一个人漫步在后花园中,路过那个,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水池。
那日他刚从军队回来述职,路过后花园时,恰好撞见公主失足落水,岸上的太监宫女们只知道惊慌失措的喊叫,没有一个人下去,他没有半点犹豫,脱掉铠甲,跳入水中救人,公主被救到岸上睁开眼的那一刻,或许就已经注定了永远。
宴会内觥筹交错,下午的阳光很好,热烈滚烫的照进大殿内,照到人身上,暖和的阳光平等的给予每一个人温暖,唯有徐思年,落到身上的光,是冰冷刺骨的。
等宴会结束,她可能此生,都不能再踏入这座城池。
她的命运,从来不在她自己手里。
来使起身,过来敬酒,徐思年心不在焉的回应,端起杯盏的那一刻,身旁的宫女突然动了,腰间一柄软剑横空而出,贴着她的耳廓划过去,徐思年一惊,下意识向左侧倒去,身后的剑不是冲她来的,目标是身前的人。
这边的动静太大,舞台中央的歌女们惊恐的尖叫起来,慌慌张张的往大殿门口跑,这也露出了中间假扮舞女,蛰伏已久的刺客。
徐思年被人架着肩膀扶到一边,与她常常沟通的NPC小宫女已经和使者刺客打斗起来,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她这才发觉,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原来还是个武打演员。
动作干净利落,剑花挽的漂亮极了。
顾不上看戏,徐思年没有武功,本着不给人添麻烦的初衷,悄悄躲到角落里,这里也好观察全局。
大殿此时一片慌乱,门口的侍卫跑进来护驾,掩护吓傻的皇帝和贵妃撤退,但刺客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大部分的人还在席下打斗,徐思年一时没有搞懂情况,躲在屏风后面,还在分清敌军我军,一柄剑,又搭在她的脖子上。
冰凉的剑身还冒着寒气,徐思年将手举得高高的,“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看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说吗。”刺客将剑又往前一寸,近的可以听到剑的嗡鸣声,真刀真枪的打斗痕迹,凶神恶煞的匪徒,有那么一瞬间,徐思年已经忘记自己是在录节目。
刀架在脖子上,她被迫从屏风后面出来,对着众人喊:“都别动了,要想我活命,就不要动。”
这台词说的有些别扭,但谁叫身后的大哥惜字如金,只能靠她自己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她的贴身宫女,高手间对决,一招一式都要高度集中,慢一步,满盘皆输。
从宫女开始,所有人逐渐放下武器,她被人架着,逼退所有人出去。
周韫琛赶来时,宝殿已经紧闭大门,侍卫退居在宝塔外的空地上,而大殿前的石柱旁,只有两个人,身着华丽衣裙的公主,和穷凶极恶的匪徒。
“你有什么冲我来,放开她。”
周韫琛看到这一幕时,满身的戾气再也藏不住的迸发出来,
“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公主,而是你,”南疆的使者脱掉伪装,拿起刀架在徐思年的脖子上,声线粗糙:“我们找了你那么多弱点,没想到你最后竟然败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大晟国的守护神一日不除,我们南疆就一日不得安宁。”
“你敢伤她,我让你们全族陪葬。”
徐思年抿住唇,手腕被人攥的生疼,她不敢发出声音,那样不仅会扰乱自己,还会将身前的人,推向崩溃边缘。
来使大笑三声,听到他的话也不恼,露出狰狞的表情:“我们部落早就被你屠杀殆尽,只有我一人在这世上,我们今天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
“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玩个替身游戏如何,我准备断她一根手指,若是你先把你的手指弄断,我就放过她。”
“好,”周韫琛垂眸应得干脆,他抬手直接将拇指掰过去,掰到一个普通人没法承受的角度。
徐思年的心脏猛地提起来,在这一刻,她甚至忘了现在不过是在演戏,“够了,”她嘶喊:“你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
刀离脆弱的皮肤又近了一步,她抬起眼,周韫琛竟然还在冲她笑,他张开嘴,用他最柔和的表情看着她,他用口型安慰:“乖,别怕。”
徐思年不再动了,脖颈上的刀在阳光下透着盈盈的光,她小幅度的点头,让身前的人不要担心。
使者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兀的笑起来,他嘲讽:“什么不可一世的战神,居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这人啊,一旦沾染上了情,就再难保全自身了。”
“你还想如何。”
周韫琛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做了一个隐秘的动作,而再隐秘的行动,在二三楼的高视野中,一切的无所遁形。
徐思年身后的大殿二楼的窗户开了,刺客们排成一排,手中举着一块粗重的木头,木头降落的位置,正好是她的头顶。
徐思年咽了咽口水,在高度紧张下,她再也分不清这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她甚至不敢问一句,我可不可以提前结束,她真的受不了了。
使者带着她往后退:“看到上面的东西了吧,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个高度砸下来,这个脑袋,砰!”
他眼里沾染上兴奋的光芒,“来吧,下一步,该是腿了,我准备,断了她的左腿。”
周韫琛撩开衣摆,用剑作棍,垂直往下敲去。
徐思年听着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声。
够了。
即使是假的,即使是他有分寸,但那柄剑她拿过,一只手甚至举不起来。
他会疼的。
徐思年弯起嘴唇,这场戏,在她这里结束吧。
她扭头,嗓音是绝望后的平淡:“你杀了我。”
她说着,将脖子往前一伸,细嫩的白颈就要触碰到冒着森冷寒气的剑,刺客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手臂下意识往后躲,离她的脖子远一些,而于此同时,找准机会的周韫琛提剑冲过来,挑开那双手。
又跌入炙热温暖的怀抱中。
徐思年被带着转身,她被完完全全覆盖在周韫琛的身体下面。
周韫琛单手护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提着剑。
身后的刺客倏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放!”
粗重的树木顺着房檐滚落,周韫琛带她向右方躲,刺客看准时机,劈刀砍来断了他们的去路,电光火石间,滚落的树木砸了下来。
重物砸在人身上的沉闷声响如同一道惊雷在耳边轰然炸开,徐思年的胸膛和他紧密相贴着,有人的肉身做缓和,也只是被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