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黎灵灵一生气连车都不跟他同乘一辆,打车直接回去了。
也因此，李钦臣从栗子背上的口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天气冷了，栗子穿上了黎灵灵买的秋冬小毛衣。明明是只公狗,硬生生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模样。
在遛它时,还被好几只小母狗围着嗅个不停。
公园里黑黢黢一片，李钦臣坐在长椅上发消息：【经过路口，之前那个卖咖喱鱼蛋的奶奶做完手术回来了,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她爱闹脾气，他就总能想到办法来哄,她也是在很多时候就顺坡而下。这么多年来,早就成了彼此的默契和习惯。
但这一次,黎灵灵没立刻回。
她趴在书桌前,柔软糯白的脸颊枕在手臂上，鼻尖突然有些委屈地发酸。眼角也红红的，蓄着将落未落的眼泪。
论坛里那张讨论她和李钦臣在器材室里亲亲的帖子越堆越高，匪夷所思的猜测都纷纷冒了出来。
大家却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在高三这个紧绷的阶段开个玩笑。
群聊中樊羲和周峥他们又在同情李钦臣,揶揄般问他“把你家的大小姐哄好没啊”。
楼下的黎父在和妻子魏女士告状,“你女儿刚刚又给阿臣甩脸子了，狗都不去遛,全丢给他一个人。”
……
所有人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可没有人真的认为，黎灵灵和李钦臣这两个人会和过界的感情搭边。
包括李钦臣也是这样觉得的吧，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拿她做挡箭牌。
大大方方的是友情，扭扭捏捏的是她自己。
她有私心有秘密。
她好像,喜欢李钦臣。
黎灵灵把脸埋进臂弯,闭上了乌濛濛的眼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变了质的感情。
但总之,是她背叛了这段友谊。
正视到这一点后，她想起了李钦臣回到京市的第一年。
那年暑假，黎灵灵真的有因为太想念而跑去另一座城市找他。只是怎么也找不到，打电话也没人接，她只好又灰溜溜地在一天内回了家。
她已经尝过一次险些失去好友的滋味。
这段单方面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感情，如果稍有差池，她一定会再次失去最好的朋友。
酝酿了片刻悲怆的情绪，黎灵灵摸到手机，慢吞吞地打字回道：【不用带了，今晚吃得很饱。】
李钦臣手里已经提着一份打包好的鱼蛋往回走，看见她的回复时有些诧异，烧烤摊上吃那点儿东西就够她吃饱？
他蹙眉，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黎灵灵那会儿眼角还湿着，但不想被他疑心，将视频通话点成了语音：“喂？”
那边迟疑了两秒：“你哭过？”
“……”
没想到一出声就在他耳边露出了破绽，黎灵灵吸了口气，索性点头：“嗯。”
“怎么了？”
“你———”她看着窗外，不远处路灯将一人一狗的身影渲染拉长。一鼓作气将窗帘拉上，吼道，“你能不能换掉你微信的熊猫头头像，丑死我了！”
“…….”
李钦臣看着手里被挂断的通话，头一次对她这无厘头的行为感到不能理解。不是她发给他的头像吗？
怎么还被丑哭了。
-
距离月底的期末考试还有半个月，高三年级的教学楼比以往安静不少，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锐减，学习气氛也比以往更紧张。
6班的学风不差，特殊时期，就连樊羲那伙人都极少再出现在每周集会的通报名单上了。
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备考的时候，李钦臣觉得黎灵灵有点不对劲。
她，似乎在故意疏远自己。
尽管每天早上都还是有一起搭公交上学，可是她不再在听电台时听见好玩的将另一只耳机塞过来。
下课总是找前后桌聊天，就算是讨论问题也极少转过来找他，对他的主动反倒退避。
李钦臣觉得自己被“冷暴力”了。
而且黎灵灵版本的冷暴力和普通模式不一样，也不是刚开学那会儿摆在明面上的针锋相对。
只要她自己不承认不说明白，就能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别人察觉不到，他却能深切体会到分毫的改变。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是化学课。
老师还没来，刚在课间时间眯了5分钟的黎灵灵一睁眼，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少年清晰俊朗的眉眼在自己面前放大，她吓得连连后退。
后脑勺差点磕着墙的时候，李钦臣温热的手掌一把握住她，往前凑近：“干什么毛毛躁躁的？”
你说呢？谁一睁眼差点被亲上还能保持镇定的！
黎灵灵瞪大眼：“你干嘛？”
他另一只手撑着额角，慢悠悠地看她表情，提议道：“待会儿去吃那家鳗鱼饭？我约到位置了。”
“不去。”
“你不是一直很想吃吗？昨天还在和于悠说。”
她吃惊：“你偷听我们讲话？”
“嗯。”他承认得坦荡，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嘲，“没办法，谁叫你现在都不和我说了。”
“……”
黎灵灵听出他语气里的那几分失落，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哪有不跟你讲话？现在是关键时期了，我最近心思都在学业上！”
李钦臣偏头：“只是这样？”
她不动声色地从他那只宽大手掌下逃出生天，点点头：“当然了，学业为重，我甚至好久都没看过新更的漫画了。”
他若有所思：“行。”
教室安静下来，抬头看果然是任课老师邹水芍进来了。她大概是带着情绪就来上班了，暴躁地骂完学习委员之后才发现是自己带错了教案。
“算了，这节课讲上次模拟考的卷子吧。”邹水芍打开投影仪，将试卷原题放上去。
为了赶进度，她讲课速度很快。底下人笔记还没记完的时候，黑板上的字已经被擦掉了一轮。
过了会儿，李钦臣举起手：“老师，你刚才那题没讲完，请问能讲细点吗？”
前面其实已经有好几个人发出“怨声载道”的声音，邹水芍已经很不满。
她抬眼一看，发现这次提出抗议的是名列前茅的李钦臣。语气虽然好了点，但仍旧生硬：“临时想不出例子，把这类题型死记硬背就好了。”
说到这，邹水芍阴阳怪气地瞥了眼他同桌：“这种题对你也不难吧？男生思维逻辑强，总是更适合学理科的。”
黎灵灵在底下控制不住地吐槽。
明明她自己也是个女人，怎么说得出来这种话。
她有时觉得邹水芍很像早年间八点档狗血婆媳剧里的“恶婆婆”，对男生以看儿子的心态，对女生却像看儿媳般严加苛刻，不给好脸色。
李钦臣往后靠着桌沿，淡声道：“如果只有几个人明白的话，那您的任务也没完成啊。”
教室里静下来，旁边的黎灵灵也有些讶异地看他。
其实他们这类尖子生靠老师输出的知识只占3、40%左右，其他都是靠做题或自己悟出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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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邹水芍平时如何讲课、水课都与他们这部分人无关。她甚至会以“为什么人家能听得懂，你们听不懂”的话来反问一些成绩中等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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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学期以来，第一次有所谓的优等生对她的教科方式产生质疑。
“你不是要以学业为重吗？”李钦臣漫不经心地咬着字眼，低眸朝旁边看过来，“给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诚意。”
“……”
谁让你在这学期都结束了才说的啊。
黎灵灵支吾着没出声，才发现外面走廊上有校领导们经过，在巡视。
讲台上的邹水芍面上挂不住，倒打一耙地逼问：“到底还要怎么讲才能讲明白？个别同学不明白可以下课问其他同学，还剩下多少天了？不要耽误大家的进度。”
———“大家的进度不是被老师耽误的吗？”
黎灵灵捏紧手掌，嗓音在威压下不减气势。
“上节课，您接电话浪费了细讲两道大题的时间……次次拖堂也不是因为在多讲内容，而是因为您分不清轻重缓急。”
她和邹水芍已经不对盘两年多。
这次一出声，班上其他声音也冒出来了：“是啊，这么多人都说你讲课有问题就不能改改吗？”
“天天嫌我们笨，有没有可能就是你讲得差？”
“作业每次交上去都不改，那让我们写干什么？谁不知道自己对答案啊。”
“就是，有那功夫针对不喜欢的学生，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咱们班化学平均分一直是重点班的倒数第一！”
“这剩115天就要高考了，要不我都不想说这些，但是看在我们都在拼命冲刺的份上，您好歹也好好教一下吧。”
……
民怨沸腾起来，像是一锅盖不住的粥，带头的李钦臣和黎灵灵引起了一场积怨已久的“革命”。
被群而攻之的邹水芍猛拍了好几下课桌也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外面的校长咳了声，敲门：“邹老师，您出来一下。先让周老师进去代一下课吧。”
后排人以樊羲为首的在这时来落井下石地喊了句：“校长英明！”
“哈哈哈哈———”
全班大笑。
周老师是9班的化学老师，高三年级的课程进度都差不多，这张卷子在她自己班上也讲过一次。
于是这堂课上得驾轻就熟，氛围欢快。
黎灵灵也没想过还有在化学课上被老师互动的一天，回答完一道问题之后，刚坐下，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
李钦臣写在本子上的字体大而飘逸：“黎同学好厉害。”
她破愁为笑，明媚的唇角上扬，不太明显的酒窝也凹陷着。本来是想像以前那样回他一句“那当然”的，但硬生生憋住了。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别再和他像之前那样插科打诨地亲密无间，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破功。
黎灵灵想到这，矜持地点了下头，将他的本子推了回去。
李钦臣看着她白净的侧脸，出了片刻的神。有一瞬间很想拉着她问个究竟，却又在她刻意的躲闪中仿佛明白她在别扭什么。
从小到大，黎灵灵希望他怎么陪伴在她身边，他就能那样陪在她身边。
在她自己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之前。
她希望他是最好的朋友，那他就会选择成为她最好的朋友。
这节课一下，学委就抱着一本数学练习册过来找李钦臣问问题。黎灵灵在收拾东西，余光看见他俩一前一后地说话。
窗外的夕阳光落下一缕在他们的桌角，男生冷白皮的手臂上青筋突戾，指节修长分明，捏着那只笔反复摩挲时有股说不出来的色.气。
他侧着头在听学委说话，懒散又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在练习册上，锋利的脸部轮廓因为唇边一个浅淡的笑给散开。
黎灵灵盯着他，倏地明白了于悠总说的那句“审美是主观的，但李钦臣的帅是客观”的意思。
没有争议的一张脸，英气又冷冽。
只是她和他认识太久了，久到能时常忽略他这张惑人的皮囊。包括现在，被李钦臣回望的时候还在发呆。
“灵灵———”左侧前方的学委也喊了她一句。
黎灵灵佯装镇定地将自己的视线若无其事移开了点，随口说了句：“我待会儿要陪悠悠去书店，你自己先回家吧。”
李钦臣的笔尖微顿，笑了下，不答反问：“学委刚才问你呢。”
“啊？”她这才看向学委，“问我什么？”
学委叫熊霏，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平时在班上是挺刚正不阿的班级委员形象，这时却表现出小女孩的扭捏：“我是想说，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
丽嘉黎灵灵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和……我换吗？”
“你别误会啊。”学委咬咬唇，“我们班数学成绩最好的就是你俩，我刚好这科一直提不上来分，下学期不是要换位置了吗？我想找个数学成绩好的，能互相帮扶一下。”
本来她是觉得自己这科差，但化学成绩不错。正好和李钦臣换一下，就能和黎灵灵坐在一起。
但刚才李钦臣的原话是，他答应过要给黎灵灵补化学，不想换。
她只好曲线救国，问问黎灵灵能不能换：“我同桌化学也挺好的，能帮到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灵灵“哦”了声，缓慢地拉上书包拉链，有些松动。
还没开口时，边上的李钦臣突然低声问了句：“是真的要和于悠去书店吧？”
她眨了下眼。
“没事，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什么了。”李钦臣拎起单肩包起身，眼里那点落寞的情绪没收敛好，扯出一个笑，“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黎灵灵看着他背影，蓦地有些自责。
是她怕自己暴露心里那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才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只是她忘了，这也无形之中让李钦臣感知到了不寻常和被冷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