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说。”
“干嘛让我回———啊啊啊啊!”她一边问,一边下意识转身,话音在看见人的那刻变成喜出望外的尖叫。
五月初的天气,还没立夏。深州傍晚的凉风习习吹佛着,路上车水马龙,时不时有鸣笛声和车灯扫过。
李钦臣和她相差了一个三米左右的斑马线,他穿着帽衫黑裤,鹤立在红绿灯指示牌下,修长凌厉的身影在那片路灯转换下的光影里极其显眼。
男生深远宁静的目光穿过行色匆匆的路人,望住她。手机收线,他指了下脑袋旁边指示灯的红色。
面上表情淡,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黎灵灵快跑过来的脚步及时刹住,停在原地。光是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脸上已经笑出了个浅浅酒窝。
绿灯一转,对面的李钦臣大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往自己身前拉,俯身抱住的时候手掌和她贴紧,十指相扣着。
心里的石头像是这一刻才落地。
近得能听见心跳急促又激烈的砰砰声,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呼吸也变重。
他们已经站在靠着停放单车的那一小块角落,完全不会挡路,但周边仍然有路人或多或少带着点好奇心看过来。
都往李钦臣那身上瞥,也有的是被黎灵灵身上的校服吸引了注意力。
黎灵灵的睫毛在乱眨,下巴磕在他胸口,仰起脸:“你怎么回来了?刚下飞机吗?”
“太想你了,扛不住你不理人。”他直白开口。
她耳尖一红。
又听见李钦臣兴师问罪地低嘲:“但是你好像不是很想我。”
黎灵灵急忙辩驳:“我哪有!”
他低眸笑了下:“跟我说说怎么了?”
感觉到后脑勺被他温热的掌心扣着,被温柔地摸了摸。攒了近一周的心事再也藏不住。
她嘴一撇,垮着脸:“呜呜呜李钦臣,我就快要没有爸爸了……”
李钦臣表情一顿。闻言,稍稍直起身担忧地问:“叔叔出什么事儿了?”
“他要是出事就好了,可他偏偏出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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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灵灵没被他继续抱着了,边骂边往他身上扒拉:“男人怎么这么坏!说好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怎么可以变心,他对得起我妈吗?”
天色暗得快,晚霞落幕。
黎灵灵把要去餐厅现场揍小三的这件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竟顾着吐槽。
李钦臣耐心地听完,拉住她手,捏了捏她指尖:“你先别急,这事还没确定,和阿姨说过吗?”
“还没有,打算待会儿回去说。”她脚步慢下来,侧过脸,“太烦了。没吃晚饭,好饿。”
李钦臣倾身捞了下她的腰,若有所思地低声道:“难怪瘦了。”
他们在一家已经下班关门的邮局门口,边上人来人往。他又这么不避讳地一直挨着她,找到机会就牵牵抱抱。
黎灵灵有点害羞地缩了缩。
躲不开,腰身反倒还被他揽得更紧了点。
他看出她的退避,压着眸光睨她,声线懒慢地开口说:“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啊。”
黎灵灵:“没有,我想的!”
只是他们互明心意后就分隔两地,一直靠着手机联系。黎灵灵有点不知道怎么缓解那份友谊变情人的陌生感。
尽管,她明确知道她是喜欢李钦臣的。
她像只懵懂笨拙的小动物,突然踮起脚来,抬手费劲地环抱住他脖颈,毛茸茸的头发扫过他下颔线。
李钦臣也没看懂她想干什么,本能地弯腰配合她身高。然后黎灵灵手脚并用如同考拉抱树般攀上来了,双腿卡着他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在干什么?”他站得稳,有点无奈地托住人。
女孩下巴磕在他肩胛上,懒怠地说出一个无理的请求:“我走不动了,站得也很累。看在我很轻的份上,能不能让我休息会儿?”
这个要求真的很离谱,明明旁边就有个小公园,长椅和石凳都是空的,可她偏偏选择了挂在他身上。
李钦臣懒洋洋地笑出声,就真站在一棵树下的阴影处,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背。
“我发现一件事。”黎灵灵安静了几秒,小声地问,“你怎么偷我的小皮筋戴!”
刚才牵手的时候就发现了,而且还是上面有小蝴蝶装饰的那根。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发圈,也不知道他身边的人都怎么看他。
李钦臣被揭穿也坦然,“嗯”了声:“我何止只想戴小皮筋。”
第34章
车停在侨城某栋公寓大厦的楼下。
年轻女人下车,一双盈盈笑眼转过来告别:“那老板,我就先回去了,进度快完成的时候您再来看。”
黎才嗣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车门关上,司机转了下方向盘重新将车开进大道上:“黎总真是有心,这么多年和夫人感情依旧,情比金坚。”
黎才嗣乐呵呵地开口:“小张你结婚也有十多年了吧?”
“下个月就满13年了,前几天我老婆还在跟我吵架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司机叹口气,“看到您这段时间忙着准备周年纪念日的惊喜,我都有点羡慕了。”
“羡慕什么?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过来了,惹太太不开心就花心思哄哄。”黎才嗣很有经验地说,“男人在自己老婆面前吃亏又不丢人,再者说,她又哪会让你吃什么亏。”
司机很受教:“黎总您说得对,待会儿下班了,我就去商场买个她喜欢的包赔罪去。”
黎才嗣看了眼时间:“直接送我回家就下班,今天辛苦你。”
“应该的。”
车速慢下来,停在前面的一个红绿灯岔路口。
司机往窗外看过去,笑说:“哎哟这路上的年轻小情侣真黏糊,还穿着校服呢,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路边的霓虹灯光流动,树影翩跹。
“年轻的时候最有精力了,我和我老婆就是在高中认识的。”黎才嗣心情不错地朝那看过去,侃侃而谈。
“那时候———你把车倒回去。”
画风突变。
司机愣了下,急忙打了转向灯绕到另一边停下。
车停在路边,黎才嗣示意他在这等,自己大步往那树影下依偎在一块的两个人走过去。
等看清确实是自己女儿的书包、衣服,还有那个往男生身上抱着的熟悉背影。
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黎灵灵!你赶紧给我下来,成何体统,这么大的人了,在外面这样像什么样子?”
黎灵灵肩背僵硬住,跳下来,没转身,喃喃道:“李钦臣,你快告诉我后面不是我爸。”
李钦臣握着她腰的手还没放开,轻咳了声:“黎叔,晚上好。”
“……”
黎父皮笑肉不笑:“你黎叔不好,要被气死了!给我解释解释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李钦臣还没说话,黎灵灵转过身先发制人:“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黎才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今天晚上还和那个小三吃的饭是不是?”
黎父不可置信,语塞住。
黎灵灵那张嘴持续发挥:“我告诉你,你就准备好净身出户吧!等到了法庭上,我一定无条件站我妈那……唔!”
李钦臣手疾眼快捂住她嘴,怕她理智丧失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
黎灵灵吼个没完,并开始无差别攻击:“唔呜呜李钦臣你这个狗东西,你帮哪边的啊?不准捂我嘴!你忘了上二年级的时候,你被一群女孩子围观是谁救你出教室门的吗?忘恩负义是吧!”
李钦臣就快被她翻旧帐的这类记忆逗笑,强忍着才压下嘴角。
她越说越气不过,一口朝着他掌骨咬下去。
“冷静点。”李钦臣轻蹙眉,不忘安抚她,“先听黎叔说。”
黎父一个板栗敲在她头上:“你刚才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张芬她妹妹吃顿饭被你说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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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芬是公司会计。
黎灵灵到这实在是忍不了了,捂着头:“你明知她是张姐的妹妹还……等等,张姐的妹妹不是都在备孕二胎了吗?”
“你管人家生几胎?她干婚礼策划的,我给你妈准备的二十周年纪念日礼物就是一场婚礼。被你说成什么了?”
他气不过,又要来敲她脑袋。
黎灵灵理亏地往李钦臣身后躲,碎碎叨:“谁让你搞这么神秘,瞒成这样,很难让人不瞎想吧,我妈妈都说你这几天不对劲了……还有,你们婚礼不邀请我?”
“你这都到高考前的关键时刻了,狗都是我和你妈帮忙遛的,周年纪念日还能让你参与?”说到这,黎父冷呵一声,“还要我净身出户?”
黎灵灵龇了下牙,一脸无辜:“嘿嘿。”
“别嬉皮笑脸的!”黎父手背在身后,回归正题,“阿臣,跟我上车。我和你聊聊。”
李钦臣点头,走之前又把黎灵灵的书包取下来拿手上。把自己的手机给她,指了下旁边那家店:“先去那点餐吃饭。”
黎灵灵担心地看着他,煞有其事地提建议:“这个约谈摆明了是鸿门宴,他要是打你,你就跑来我这。”
李钦臣对上女孩明亮有神的眼睛,忍笑,手插进兜里:“他要是打我,我就让他打到气消。”
她瞪眼:“那不行!”
黎父转过身看见他俩藕断丝连的眼神,气得肝疼,又担忧着回去怎么和自家老婆说女儿被拐跑了。
但想想,他老婆倒是对李钦臣挺满意的。
有事没事就拿想让他当黎家的儿子开玩笑,这下还真要成真了。
-
旁边那家店张妈台式锅烧人气正旺,黎灵灵点了两人份的沙茶肥牛锅,旁边还放着一份加糖的芋圆刨冰。
但是都一口没动。
她看了眼旁边没半点动静的手机,撑着脸叹口气:“不会真打他了吧。”
“没有。”脑袋左上方懒洋洋地落下这么一句。
她刚转头,李钦臣踱步过来,手掌搭下来将她脸转到正前方。坐下来喝了口她的刨冰,下一刻便拧眉。
太甜了。
黎灵灵揉了下脸,看着他发呆:“你们聊什么了?”
李钦臣不紧不慢地动筷子,面不改色地回:“丈人和女婿之间的对话,别打听。”
“……”
她差点被噎着。
他不慌不忙地给她递水,抬手捏了下女孩脸颊:“没有下一次了。”
黎灵灵茫然:“什么?”
李钦臣叹口气,膝盖顶到桌沿,挫败地开口:“有事和我说,不要冷落我。”
虽然看上去是风平浪静的一次谈话。就算是回家后,他们倒是也没有就她和李钦臣的问题再多谈。
毕竟夫妻俩的概念里没有“早恋”这个词。
但仔细想想李钦臣都满18岁了,也不算早恋。
没满18的是她。
不过黎灵灵还是因为和李钦臣这次见面付出了代价。为了不影响高考,她的手机暂时被没收了。
时间像上了发条,加速地往后移,快得让人抓不住。不断的模考、周考、大小考,如同在玩循环往复的人海战术,每个高三生都像紧绷的弦。
深中的电风扇落了灰,空调外机却轰轰地响着。走在校园的羊肠小道上时不时被几颗空调水溅到,肌肤都被冰得凉丝丝。
夏季的蝉鸣声再次奏响,作为高考的号角。
阴雨天转眼即逝,迎来晴朗的暑假,球场上盖篮的主角已经更换,路口的末班车又送走一批十八岁的少年少女们。
曾经觉得毕业很远,如今却转眼到了需要勇气告别的时候。
于是,青春定格在这个六月。
黎灵灵的分是在酒吧查到的,那会儿她正和樊羲那伙人体验毕业能做的快乐事,在接到通知后就开始不断刷新查询的页面。
直到出现“安清大学”四个大字。
手机一直在响,好多人给她打电话。老师、好友、父母亲戚都在问情况。来一个,她挂一个,就怕占了重要人的线。
觥筹交错的酒杯,昏暗迷离的灯光。
气氛纸和亮片铺天盖地砸下来,池子里群魔乱舞。
黎灵灵翘着二郎腿靠在卡座的沙发上,吃着果盘里最后几颗葡萄,慢慢地嚼,对旁边那群人的躁动起哄视而不见。
然后,李钦臣的电话打了过来。怕她着急,怕她后面还有事儿,先说了一句:“安清大。”
三个字,让她放下了心。
他们近一个季节没见,只为了这两张一样的录取通知书。
-
京市。
半山的别墅区在白日里极为静悄悄,能清晰听见前院的工人推着除草机在喷泉旁边修理草坪的机器声。楼下的雾化壁炉还开着,火苗映照在墙柜里的古董花瓶上。
李钦臣在卧房收拾行李。
动静不大,但房门并没刻意关上。
李母站在门前安静地看着他,突然出声:“我听阿姨说,早上来了快递员,是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他拉上其中一个行李箱的手一顿,冷淡地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