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抵是想着在府中待些时日,等事态平息了便当无事发生。
但严许哪会如她的愿,他只会安排人不住地提起,相信过不了两日,这事就会传遍全城,届时,她不管在哪儿都没用了。
第34章
柳聆昔跑了, 这闹哄哄的一出戛然而止。
但众人看严许一行人似是并不意外,而沈莓坐在轮椅上,竟是在偏头与吴薇说话。
沈莓:“你今日站出来, 可是想好日后的打算了呀?”
吴薇点头:“嗯,我与娘亲会在明日离京, 再不回来了。”
沈莓惊讶:“这么快便拿到和离书了吗?”
从吴薇来严府道歉也才过去了没几日呢, 以吴薇父亲那性子,沈莓还以为得要磨些时日。
吴薇笑了一下,说话间神色有些释然又感概:“是我娘发了狠,她早就对我那父亲死了心, 只是从前看我心里一直有道坎, 执拗地想要得到他的关注, 才为了我处处忍让委曲求全。”
“如今我放下了,不求这些了, 她便巴不得能早日离开这牢笼, 我父亲那人能力不大, 却极要脸面, 若我娘把从前他那些荒唐事闹的邻里皆知,他下不来台,只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吴薇的父亲也就答应写了这和离书。
陶真儿在一旁听着,深表赞同地道了一句:“所以人啊,有时候还是得发疯。”
吴薇说完这番话, 没有久待,很快便离开了。
早前她帮柳聆昔顶锅时李院长说要去见他父亲,最后其实并没有去, 但吴薇还是在母亲与父亲和离后便离开了书院。
今日过来只是因着那天严许交代她的,道是或许有需要她站出来说话的时候。
不过今日其实即便没有她, 光那双绣鞋也足够将柳聆昔暴露在众人之前了,她来一番,不过推波助澜。
吴薇离开后,严许朝李院长和其他几位先生一拱手:“今日在书院闹了这么大一出,耽误了上课,严许在这给大家赔个不是。”
严先生一直站在李院长旁边,至始至终没有插手,却也没有在严许和陶真儿刚刚对柳聆昔咄咄逼人时出言制止。
这个时候,他也歉意朝几位先生道:“阿莓的事叫诸位费心了,给书院添的麻烦,自有严某来负责。”
他这说的,便是日后若柳尚书找上门来,那尽管来找他便是。
李院长听到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他虽是这临山书院的院长,但要论名望却还是远不如严先生。
现在有了严先生这句话,他也不用焦头烂额,时刻担心柳府上门来找麻烦了。
此番算是告一段落,学子们虽然心中有无数个八卦想要好生与好友说道说道,但也还是被各位先生带回了课室。
只是等到钟先生要将上舍一组的几人带走时,沈莓却突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章淑敏。”
被叫的章淑敏身子一僵,她才刚刚从“好友竟然真就是把沈莓推下假山的那个人”中缓过神来,这下被她这一叫,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
“你、你要干嘛,这件事我毫不知情,与我没有关系!”
她急着澄清,生怕沈莓因为她与柳聆昔关系好就迁怒于她。
沈莓却只静静仰头看着她,认真道:“我不是说这个,吴薇已经为之前的事向我道歉了。”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
那你呢?
章淑敏攥了攥手。
她虽然也有些看不上沈莓的身份,对她一直功课好在先生们面前出尽了风头也有几分嫉妒。
但她确实没动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心思。
更何况今日严许为了沈莓这般不讲情面,冷酷的吓人,章淑敏这会根本不敢再出言打反口了。
“我、我知道了,之前的事对不起。”
她低声道,脸上只觉臊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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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莓看着她,片刻后点了点头,却没像当初对吴薇一样说接受或者未接受,只道了一句:“再见。”
因为章淑敏不见得有多真心,所以沈莓便觉得她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她叫住她,让她说这句对不起,不过是为了自己日后在书院里能安稳学习。
章淑敏说了,便是承认从前也与她有些矛盾,日后不论她做或者不做什么,至少今日让钟先生听到了她的话,日后她便会有所忌惮。
等章淑敏说完这句“对不起”也走了,临山堂陆陆续续最后就剩下了慕百年还对沈莓依依不舍。
她拉着沈莓的手,一脸崇拜:“阿莓,你刚刚真的好厉害,好有气势!我都要被你折服了!”
说着她便不禁喃喃:“有个这样的哥哥难道就连脑子都会变得更聪明吗?我也不想要我的哥哥们了,严先生能不能也收我做义女啊?”
沈莓听后只觉好笑,陶真儿更是一下笑出了声。
她与慕百年见得少,倒是觉得这将军府的小姐也属实是有趣,柔声道:“你这般说,你哥哥们该伤心了。”
“嗨呀,”慕百年小手随意一挥,“他们来接我时先不迟到再说伤不伤心这回事吧。”
眼见着负责带她们组的周先生要出声催促了,慕百年赶紧又握了握沈莓的手,匆匆道:“阿莓你年节前大抵是不能来书院了,我会抽空去严府看你的,那我走啦!”
算着日子,等沈莓这脚好了,书院大抵也因为年节开始放长假了。
是以下次再来,便是明年开春了。
沈莓挥别了慕百年,待轮椅再次动起来时,才发现,身后推着自己的是严许。
想着哥哥今日已经为了自己的事耗去许多心神,沈莓有些过意不去,这会怎么好再要哥哥推自己呀。
她仰着头,小声道:“哥哥,要不还是让春华来吧?”
“不用。”
严许早已恢复了小姑娘熟悉的温柔神色,笑的疏朗:“阿莓可觉得冷?马车颠簸,若是不冷,哥哥推你回去。”
沈莓摇了摇头:“不冷的。”
虽然初冬已至,但她有披风和小毯子呢。
严许点点头:“那我们便逛逛,你这些时日成天只能闷在府中,怕是也无聊了。”
说完严许又看向一旁的陶真儿:“表妹可要一起?”
陶真儿似笑非笑看了看他,慢悠悠道:“不啦,我今日起这般早,还是回去歇会儿吧。”
谁知话刚说完,就被小姑娘拉住了手,大眼睛巴巴看着她:“真儿姐姐不与我们一道儿了嘛?我还未有机会与真儿姐姐一同逛过街市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陶真儿叫这双小鹿眼看的心都软了。
她瞥了一眼严许,眼睛里写着的分明是:表哥你看,可不是我硬要瞎凑上来的。
然后陶真儿便回握住小姑娘的手,轻轻一笑:“好吧,若是阿莓想,姐姐便一起去。”
严许瞧着小姑娘开心弯起的眉眼,又看见陶真儿那双眼里明明白白写着的揶揄,心下无奈一叹。
他微微俯身替她将披风拉拢了一些,温润的嗓音里带上几分纵容:“好了,我们走了。”
春华正等在临山堂外头,见严许推了沈莓出来,身边还跟着陶真儿,赶紧上前想要从严许手中将轮椅接过。
在严许表示不用后,她与陶真儿的丫鬟春枝一起跟在了后面。
两人看着前头的主子,忍不住小声说话。
春华:“这么瞧着,怎么像公子与表小姐两人带着个女儿似的。”
春枝:“是啊是啊,我也这般觉得呢!”
正说着,便见前面的陶真儿脚步慢了些许,回身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偷偷伸出食指抵在唇上,悄声道:“嘘,这话以后可不能说了。”
两个丫鬟说小话被听了正着,赶紧闭了嘴点点头,再不敢瞎议论主子们了。
但其实两人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表小姐从八岁就来府上了,一直是叫夫人养在身边,如今年满十六却还未说亲,她们私下里还一直以为她属意公子呢。
若是这样,便是连夫人定都是乐见其成吧。
但现下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了啊。
只是公子明年便要二十有一,怎的好像夫人也不着急?
严府里这两位说起来都已是适龄了,也不怪丫鬟们偶尔会将他们凑在一起说两句,只怕就连外头也以为严夫人便是这么个打算的。
两人表哥表妹,也算是亲梅竹马,这么一看倒也合适。
只是严许如今拜在阁老门下,又才学冠绝满京,其实也还多的是显贵人家想与之结亲就是了。
今年刚及弱冠还不显,再过两年,只怕严府的门槛就要叫人踏破。
两个丫鬟的话沈莓是没听着的,她只觉得身后有点细细的说话声,看见陶真儿也走后头去了,忍不住问严许:“哥哥,她们在说什么啊?”
严许垂眸,眼神的温润一如往常:“没什么,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聊。”
“哦。”沈莓乖巧点头,没放在心上,只想起要去逛街,有几分兴奋道,“哥哥,一会我想吃一品堂的烤乳鸽,可不可以呀?”
她近些时日吃的清淡,只觉得嘴里有些没味儿了,想吃点好吃的。
可又怕严许不同意,软糯的嗓音里不自觉带上点娇娇的请求。
小姑娘太乖了,仰头看他时那双莹润的杏眼里无意识有些撒娇,叫严许心里蓦地一软。
“好。”
他应下,只觉得今日她想如何他都依着她。
-
一行人离开书院后先去了离得最近的东城街。
这条街上小摊小贩最是多,十分热闹,沈莓想吃的烤乳鸽也在东城街的尽头。
严许推着小姑娘走在街边,看着她隐隐有些兴奋的神色,不自觉想起她刚来府上时,他送她一只小黄鹊,却叫小姑娘放走了。
那时她眼里希冀又羡慕的神色,严许一直记着。
她一直向往外面更自由的景致。
沈莓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自由自在的上街是什么时候了,又或许就根本没有这样的时候。
是以她现在格外开心。
因着已经预定了要吃烤鸭,沈莓便不敢再放肆要更多好吃的了,路过街边许多卖小零嘴的摊贩时,她也只是好奇地看两眼,然后偷偷记下,想着等日后自己的脚好了,便可以带上春华一起出来买了。
或许还可以约上阿年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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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今天吃不到,沈莓也没有特别失落。
但下一刻,她的手里便放了一包糖饼。
沈莓诧异,眨巴着眼睛仰头看严许。
就见清隽温柔的公子眉眼含笑,指了指她手里的糖饼:“只能吃一块,剩下的叫春华带回去给小丫鬟们分了吧。”
沈莓还未说话,春华已经兴高采烈地应下:“谢公子。”
然后她又俯身偷偷贴在沈莓耳边讲小话:“小姐喜欢下次奴婢给小姐买一大包!”
陶真儿站在一旁看了,用帕子掩唇偷笑。
表哥看小姑娘眼馋想给人家买吃食,又怕她不能瞎吃,就搁这散财呢。
接下来当真如她想的一般。
沈莓怀里时不时就被放了一个油纸包,严许都说只能吃一点,剩下的她拿回院里分。
小姑娘兴高采烈,哪怕不能吃多,过过嘴瘾都是极好的呀。
于是沈莓一路笑弯了眼,甚至还因为自己多看了几眼就能得好多路边摊贩上摆的小玩意儿。
一时只觉得长这么大,从没哪天这般开心过。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啊?
这般想着,一条街从东到西也逛完了。
严许推着人到了一品堂前,刚准备进去,便见里头出来一人,是陆博恒。
今日他也花枝招展的,穿着一件岱赭色枫叶暗纹的交领长衫,还是兽首金元带,坠着叮叮当当的玉佩和香囊,依然花里胡哨。
瞧见严许,陆博恒惊喜一笑,高声打招呼:“怀琛!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