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许推着沈莓走进大堂,见他迎上来,便也点点头,问:“今日在这儿喝酒?”
陆博恒:“刚与国公府的赵世子喝完出来呢,你带着两个妹妹这是?”
“来吃烤乳鸽。”
严许言简意赅。
“烤乳鸽好呀!”陆博恒一拍手,麻溜地转了个方向,“我刚刚就想吃,赵世子偏只喝酒,弄的我都不好意思点!你应该不会介意请好兄弟吃两只吧?”
说完陆博恒又自来熟地看向沈莓和陶真儿,自认笑的如沐春风:“两位妹妹应该也不介意,对吧?”
沈莓自是赶紧摇头:“不、不介意的。”
陶真儿却微微往一旁侧了侧眼,不看陆博恒,顿了一会才道:“……行吧。”
这位世子每回出现,全身上下都丑的她没眼看。
要不是他那张脸撑着,别说一起吃烤乳鸽了,就是多看两眼她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
因着沈莓的脚,一行人本想就在一楼大堂用餐,却见人满为患,只能去了二楼雅间。
小姑娘是严许抱上去的,戴上披风的兜帽,娇娇小小地缩在他怀里,似是觉得这般十分不好意思,捂着脸。
陶真儿也在一旁挡了挡她,却是为了不叫阿莓传出什么闲话。
严许轻提内劲,速度很快,几步便消失在大堂楼梯口。
几人都未看到,热闹的一品阁对面,一间茶楼里。
图玛眯着眼睛,视线终于从对面收回,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查查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丫头,严许倒是护的紧。”
第35章
雅间, 沈莓已经坐到了轮椅上,这是刚刚守墨和守砚给弄上来的。
陆博恒作为出了冰肌膏的人,绕着小姑娘的轮椅转了一圈, 忍不住露出点同情的神色:“还不能走路啊沈妹妹?那冰肌膏用上没啊?”
沈莓看着他这一身,只觉得好大一个苹果在围着他转似的, 忍了好些才没笑出声。
岱赭这个颜色真的好像苹果的颜色, 男人鲜少有穿这颜色衣裳的。
因为穿在小姑娘身上会更显娇俏,穿在男人身上就……有些微妙。
要不是陆世子这张脸长的出众,可真是架不住他这别具一格的穿衣风格。
沈莓忍着笑,回答了陆博恒的问话:“大夫说这些时候还不可走路, 怕影响伤口愈合, 冰肌膏要等大夫下一次来看过后才能用上。”
想起那还是陆世子从太子妃那儿重新要回来赠给她的, 沈莓坐在轮椅上认真低头行了个礼:“阿莓谢谢陆世子的冰肌膏,让世子费心了。”
陆博恒无所谓地摆摆手:“小事, 太子妃还说要不是最近叫皇长孙闹的脱不开身, 当来看看你呢。”
沈莓闻言有些惊诧, 后又想起三姐姐嫁入耀王府后好像是听说与太子妃交好。
想来太子妃是看在三姐姐的情分上说的两句客气话吧。
小姑娘没放在心上, 只觉感谢。
这时她又见陶真儿从进屋后便坐到了离陆博恒远些的位置,有意无意目光都避开来。
沈莓总是很能注意到这些不起眼小细节,她心下有些奇怪,真儿姐姐是与陆世子有些不对付吗?
可刚刚在楼下陆世子还十分热情与她们打招呼了,未瞧见什么异常啊。
这般想着, 沈莓便趁着在等烤乳鸽送过来前的这个空档,她让春华推着往陶真儿身边更凑近了些。
正巧这时候严许起身,与陆博恒去一侧花罩后说事, 正好方便了沈莓的悄悄话。
她凑到陶真儿身边,似乎感觉到对方在陆博恒起身后终于松了口气, 忍不住更好奇了,小声喊她:“真儿姐姐?”
“怎么了阿莓?”
陶真儿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正脸,还轻轻摸了摸脖子,扭的都有些酸了。
“你怎么啦真儿姐姐,是……是不喜欢陆世子嘛?”
最后几个字沈莓压的低低的,似做贼般,生怕叫陆博恒听着了。
陶真儿叫她问的愣了一下:“没有啊。”
沈莓:“可是我刚刚发现,进屋里后你都没正眼瞧他呢。”
陶真儿:“……”
她当真噎了一下,该怎么说呢,她就是觉得陆世子那身打扮看多了她眼睛疼,今晚回去怕是要做噩梦的。
斟酌了一番用词,陶真儿终于道:“唔,是世子着装过于新潮,我太平凡了,欣赏不来。”
沈莓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噢,真儿姐姐你时嫌世子穿的ch……唔!”
最后一个“丑”字刚吐出半个音,她就被陶真儿捂住了嘴:“我不是,我没有,阿莓莫要瞎说。”
沈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肯定不说了,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笑,肩膀一抖一抖。
陶真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脸,道:“你别笑了,一会给我露馅了。”
沈莓便赶紧捧了杯茶,还颇认真地说:“好,我遮掩一下哦。”
只是那双大眼睛里还是盛满偷着乐的笑意。
真儿姐姐是极爱美和讲究的,眼光也高,浑身上下每日都要打扮的恰到好处了才出门。
难怪一见陆世子便不忍看。
感觉世子是每日专挑自己喜欢的往身上凑,根本不管有多花枝招展。
沈莓抿了口茶,不禁想,若是真儿姐姐之前教她的那些技巧开个讲学班,头一个该来学学的便是陆世子了。
这么一说,她又顺着便想到了严许。
怀琛哥哥便不用了,她觉得哥哥每件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极妥帖合适又好看的。
两个小姑娘在外头小声说着话,偶尔传来几声轻笑。
站在花罩另一侧窗边的严许眸光轻轻往小姑娘身上一瞥,便见她眉眼弯弯地在小声说话。
严许勾了勾唇,也未特意去听沈莓在说什么,只看了一眼便回到了刚刚与陆博恒说的话题上。
“王爷的信还未来?”
陆博恒摇头:“没有,我寄出去不足两个月,想来是没那么快的,最近我可听了你的话,老实的很,没有与图玛见什么面。”
“他倒是来邀了我两回,见我推了,之后便也来找的少了,但我已经找人查过,他的身份很干净,就是大夷人,来京都做生意的,在这儿宅子都买了。”
严许闻言食指轻点窗檐,面上神色有些淡:“他出现在你身边的时机太巧了,且就是身份太干净,才叫人起疑。”
说到这,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今年你父亲平南王封地上交的贡品迟了四五个月才到京中,偏偏这个时候图玛一个外邦人与你结识,圣上自然会多注意你几分。”
陆博恒素来有些纨绔不正紧的表情此刻也敛了,他皱着眉:“可过去我父王每年都按时上贡,绝无二心,我是他唯一的嫡子,十二岁便入京,再未回过封地,圣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严许见陆博恒隐隐有些气闷的模样,心下一叹。
陆博恒十二岁被召入京,说是得了皇恩与皇子们一同学习,实则也有一半算是为质。
若未得圣上允许,他不得出京半步。
平南王与当今圣上非一母所出,又因资质平平,且没有野心,日日就是个闲散王爷做派。
是以当年圣上经过一番血腥夺嫡得继大统后,并未对他赶尽杀绝,反倒封了个平南王,还赐了封地让他带着一家人去了。
平南王的封地说不上多富裕,但也还过得去,让他子孙无忧是不成问题的。
且这封地离京都也不近不远,约莫两个月的马车车程。
然而人心难测。
帝王生性多思多虑,如今平南王去往封地又十几年过去了,人心易变,圣上自然也想看看平南王是否还是当年那般,整日里只想招猫逗狗就够了。
于是召了陆博恒入京长住,一来试探,二来敲打。
平南王倒是干脆,什么都没说便让嫡子一人入京了,看起来是坦荡心大的很。
而这八年,封地也确实平平稳稳的,无事发生。
但今年却因为这意外迟了的贡品而掀了些波澜。
“圣上未必就是真觉得这贡品迟了是多大的事,”严许宽慰好友道,“当初他放你父王去封地,便是心存了善念,后来召你入京也未做什么为难,反而每年都诸多赏赐,不难看出其实圣上心里也还未想有什么动作。”
“但最近盯着我人可不少,我闻着那味儿都感觉是龙骑卫的人。”
陆博恒撇了撇嘴,只觉得头疼得紧。
“那是因为在贡品迟了的这段时间,恰巧大夷使臣来朝,带来个消息。”严许声音微顿,“说意外得知乌郎部族有人去了你父王的封地,还到了王府与你父王长谈。”
大夷已是大启的附属国,使臣每年都要入京面圣,带上各种特产上贡。
乌郎却是近几年刚刚展露头角,势头非常强悍的部族,最是嗜血好战。
严许作为温阁老的学生,这消息自然是从阁老那儿知道的。
使臣来后两日,温阁老便特意叫了他去府上,在下棋时将这消息透给他。
温阁老当时道:“阿许你素来聪慧,又与陆世子交好,当知道我将这事讲与你听的原因。”
听了这话,严许稍一想便知其中缘由。
他未入仕,这消息与他并无干系。
“老师之所以告诉我,是想让我提醒你谨言慎行,又或者这不止是老师的意思,而是老师背后之人,是圣上的意思。”
毕竟温阁老就算是他的老师,也是天子之臣。
以他的口告知严许,再由严许这个好友的身份去提醒陆博恒,也足以见圣上心里还是对他存了点叔侄之情的。
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却不是那么好拔除的。
“哎,”陆博恒捏了捏眉心,露出点愁容,“我是不知道我父王这几年变没变,但至少在我离开那年,他还在招猫逗狗找乐子呢,我们家就根本不适合搞这种复杂的事,你看我这头疼的!”
谋反什么的,他父王能有那脑子?
他都没有!
“真是的,再过个把月就要除夕了,弄的我这心里如此沉重不得劲,怕是年都要过不好,别说过年,就是一会烤乳鸽我都觉得不香了。”
陆博恒哀愁的嘀嘀咕咕,心里十分郁闷。
严许闻言也未再多做安慰,只道:“不香就别吃了,你那两只我打包带回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诶,要都要了,带回去就不酥了,岂不是暴殄天物,我还是勉为其难吃了吧。”
陆博恒一听就不乐意了,在烤乳鸽面前决定将自己的愁绪暂抛一二。
他觉得烤乳鸽还是有点香的。
两人在窗边说完了事,正好雅间的门也被敲了敲,店小二在门外说烤乳鸽已经送过来了。
一品堂的乳鸽都是点了之后现烤的,是以需要些时间,这会烤好了端上来,还是热乎乎的。
严许和陆博恒回到桌边,他在沈莓身旁坐下,对外头应了一声:“进来吧。”
店小二便推开门,将几只烤乳鸽端到了桌上,都是已经拆好片好的,一只小乳鸽装一个小碟,方便客人们吃。
沈莓的眼睛亮晶晶的,早就听闻一品堂的烤乳鸽是招牌,她从前在沈府时尝过一次,但没能亲自到一品堂来吃过现烤热乎的,所以一直心心念念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怕小姑娘吃多了油腻,脚伤不好恢复,严许只给沈莓要了一只。
不过便是这一只她也很知足啦。
烤乳鸽面上的皮红红的,油光发亮,咬一口外酥里嫩,肉都能流出汁水来。
再蘸上一品堂的秘酱,滋味更是妙不可言。
大家都吃的开心,且就数陆博恒这个世子吃的最豪放。
沈莓发现了,陆世子与京中其他的公子比起来,不仅是穿衣打扮,连行事都非常别具一格。
感觉活得十分洒脱呢。
待两只乳鸽下肚,陆博恒又与严许喝了些酒。
这遭连喝两场让他的脸也有些红起来,隐约有了点醉意。
严许按下他的杯子:“好了,你今日喝的够多了,少喝点。”
陆博恒打了个酒嗝也顺势放下酒杯,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他拍了拍脸应下:“行,这不是近些时日难得瞧见你才多喝了几杯么。”
说着,他有意无意看向还在认真吃鸽子的沈莓,原本只是打趣的一眼,这时却叫他目光不自觉打个弯,落到了旁边的陶真儿身上。
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总觉的这姑娘好像没拿正眼瞧过他?
今天尤其明显!
陆博恒疑惑地在心里嘀嘀咕咕,摸了摸鼻子,不知想起什么,又问严许:“今年除夕之后你们一家还是去玉山温泉别院吗?”
严许点头:“嗯,张叔已经吩咐人去别院打扫整理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初三启程,你还是参加完宫宴后过来?”
“嗯,要不是那几日宫中设宴多,我都想跟你们一起走。”陆博恒耸耸肩。
沈莓正将最后一块肉蘸了酱汁送进嘴里,听见严许的话愣了一下。
哥哥在说什么,过年的时候大家不在城里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许见小姑娘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自己,想起还未与她说过,便给她倒了杯茶净口,顺便道:“早年我爹还在做太傅的时候于新政一事有功,皇上赐了个温泉别院给他。”
“我娘生我时伤了身子,正好大夫说泡泡温泉于她也有好处,是以每年除夕过后我们一般都会去到温泉别院,待开春时书院新一年的课程开始,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