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陶真儿却不在院中。
院里的小丫鬟与沈莓道:“莓小姐,表小姐刚刚让夫人叫走了,让我跟您说一声,叫您先去池子那儿,她一会就来了。”
彼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沈莓便也让丫鬟传了话,然后带着春华走了。
她白日里在别院只粗粗走了一遭,这时候还不怎么识路,只得跟在春华身后。
只是未曾想到今日天黑的这般快,走着走着这夜便沉了下来,天边都挂上了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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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拿着灯笼走在前头,沈莓亦步亦趋地跟着。
突然她便听见“叽咕”一声轻响,还没等她回过神,接着又是两声。
沈莓眨了眨眼,就看到前面提着灯笼的春华脚步一顿,微微躬下腰,一脸痛苦地回身道:“小姐,奴婢、奴婢憋不住了……”
啊!春华想如厕。
“那、那你赶紧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沈莓话音刚落,春华的肚子便又叫了一下。
她匆匆将灯笼和小包袱给了沈莓,然后忙不迭地跑走去找茅房了。
边跑还要边道:“小姐!我很快回来!”
沈莓呆呆看着她飞快跑远不见的身影,一声轻轻的“好”消散在空气里,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没了春华,这路上一时便只剩了沈莓一个人。
灯笼的光亮只能找到周围很小一片地方,耳边是山里的风穿过旁边竹林发出的沙沙声,沈莓听着听着突然就有些怕起来。
唔,一个人站在这儿,是……是有些吓人的人。
她莫名有点疑神疑鬼,时不时便要往旁边的竹林里看一眼。
这一刻,时间好像都变得格外漫长。
沈莓总觉得等了好久,春华都还没来。
“要不……要不我自己先去吧。”
她想快些去池子那儿,到了那儿就会亮堂起来,也有丫鬟在了。
沈莓这般想着,抿了下唇,终于提着灯笼,抱着小包袱一个人往前走了。
“春华回来了没看到我,肯定会先去池子那儿找的,没关系,我走快些,是这条路吧……”
沈莓自言自语,一边回忆着白日自己在别院里走过的路往温泉池子走去。
夜里黑,她对路又不熟,总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亮堂起来的地方,看着里头隐隐约约冒出来的热气,沈莓惊喜地睁大了眼,找到啦!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欢喜地进了月门,下一瞬就叫眼前的画面惊在了原地。
年轻公子刚脱了衣衫,光、裸的背线条流畅,肌理分明,在盈盈月光下如一块冷玉。
他将衣裳扔在一边,那双好看的手摸到了腰间,解开系绳。
“啊——!”
身后突然传来小姑娘的惊叫。
第38章
沈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走错了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意识惊叫出声后便与严许四目相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在原地。
待年轻公子身形微动,沈莓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后知后觉地胀红了脸。
她猛地转身,紧紧闭上了眼睛, 结巴着大声道:“对、对不起哥哥!我、我走错地方了……”
要不是现在手上还提着灯笼, 她只恨不得把整张脸都给捂上。
这、这也太丢脸了。
可一闭上眼,沈莓脑子里又不停跳出刚刚看到的画面。
年轻公子宽阔的肩背上薄薄的肌肉跃出漂亮线条,微凹的脊背流畅莫入裤腰,再往下……
小姑娘猛地摇头, 想把刚刚看到的画面甩出去, 太不知羞啦!
可是哥哥这身材看起来真好啊……
她在想什么!
沈莓只觉得脸颊都像要烧起来, 脑子里空白过后又成了一团乱麻,感觉一刻都不能多待了, 还是赶紧走吧!
她忙不迭便想离开, 却叫严许喊住:“等等。”
沈莓小小呜咽一声, 皱着一张小脸还是没敢转身, 嘴里不住道:“我、我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哥哥,真的……”
就一眼而已,她很快就会忘记的!
话音渐弱,缩着肩像个小鹌鹑似的姑娘很快便听见了身后极轻的一声笑。
严许见她一直不肯转身, 已经绕着走到了她面前站定,垂首看着在灯笼暖色的烛光下脸色通红的小姑娘。
他重新穿好了衣,俨然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公子的声音低低的, 在夜色的温泉池边都像氤氲上了雾气,落在耳边叫人耳热。
“阿莓什么都没看见?”
沈莓头都不敢抬, 低头嘟囔:“没、没有……”
严许挑眉:“一点都没有?”
沈莓:“……”
“就、就一点点。”小姑娘急于证明,不住道歉,“对不起哥哥,但真的就、就刚一进来就看见了……然后我马上就闭眼睛了!”
她着急忙慌地解释,但心里又莫名有些委屈。
哥哥是男子,看到了应当也没什么吧……好小气哦。
严许看着小姑娘偷偷扁起来的嘴,眼里的笑意愈深,纵容的神色险些要藏不住。
他抬手揉了一下小姑娘的头。
她应当也是要去温泉池子,没梳发髻,只将长发简单束在了身后,青丝沾上夜里的寒意,似冰凉的软缎。
严许问:“是不是迷路了,春华怎么没带着你?
他半点没再提刚刚被她撞见自己脱衣的事,就像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
可背在身后的手却虚虚拢了拢。
沈莓见他没再追究,心下松了口气,絮絮叨叨将事情说了,终于将这阵害羞缓了过去。
末了她还有些疑惑:“哥哥,你这处池子怎的未有标识啊。”
她记得昨夜听春华说,别院里的温泉池子有标识的便是男浴,未有标识便是女浴啊……
严许:“春华没告诉你我有一处自己的池子,掩在竹林边,离哪儿都远,因着大家都知道,是以也未有标识?”
沈莓:……
春华没说啊!
她在心里刚想埋怨几句,突然又想起昨夜她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或许……或许春华还是说了的,只是她没听到吧……
心下一叹。
沈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儿的,现下更不知要如何回去,更别说先前要去的温泉池子在哪儿了……
她不禁抬头,又眼巴巴看向严许,叫他:“哥哥……”
浓墨似的夜里,严许背着身后一片亮堂的光,眸子在暗色下微闪了闪,唇边却笑意轻柔:“知道了,哥哥带你找过去,是准备去哪处的池子?”
沈莓回忆着白日里陶真儿与她说的温泉池子大致讲了一番,严许心里有了数,便点点头,准备带着人过去。
他从小姑娘的手中接过灯笼,然后便听她问:“哥哥你冷不冷呀?要不要穿件大氅?”
严许本是不冷的,温泉池冒着热气,他还觉着有些热,但迎上小姑娘关心的目光时,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好,那就穿上,不叫阿莓担心了。”
于是他回了一旁的竹屋里拿上大氅披上,这才带着小姑娘走了。
两人沿着竹林往外走,沈莓仔细认着路,心想下次万不可再走错了,却在走了一小段后突然觉得身边严许的脚步一顿。
她疑惑抬头,便见严许往旁边的竹林看了一眼。
沈莓也顺着他的目光往那儿看,竹林深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她心里有些毛毛的,不禁更往严许身边缩了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许察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在听到林子里似是掠起一阵风声后,继续带着小姑娘往前走了。
沈莓没有问什么,左右她也瞧不出什么来,问了也是白问,许还会吓到自己。
反正有哥哥在呢。
两人在路上便遇到了正在到处寻人的春华和陶真儿的丫鬟春枝。
沈莓赶紧小跑过去,给春华道歉,说自己没能留在原地等她就自作主张地走了,结果就迷路了。
春华是去了一趟池子那儿,结果连陶真儿都在那了也没瞧见沈莓,着了急,便匆匆出来找,陶真儿还让她带上春枝一起,自己则留在池子那儿等着,万一沈莓来了也能知道。
见人找着了,春华心里松了口气,自是不会怪她。
只是看见是严许将人送来时有些惊讶道:“莓小姐是遇着公子啦?”
沈莓听见这问话,脸又要红了,却见严许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嗯,在路上偶然遇到。”
唔,哥哥没说。
沈莓想,还好还好。
她默默抚了抚心口,偷偷把早前丢脸又臊人的一幕当成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
只是这个晚上她的温泉泡的有些心不在焉,连入睡时,闭上眼都忍不住又想起在竹林边那处温泉池子旁看到的画面。
呜呜呜怎么办,真的不怪她,都怪哥哥太好看了。
这一幕缠了沈莓好几日,好在因着后来严许日日待她如常,她总算缓了些神来,那总是出现的画面便也慢慢消停了。
而很快沈莓便适应了在温泉山庄的生活,对整座山庄也熟悉了许多,再没发生过似那夜一般走错路的乌龙事件。
不知怎的,有时夜深人静时她缩在被子里,竟然还会偷偷觉得可惜。
之后便又是一通自我反省。
-
陆世子也在初五到了别院,与他们一同住下。
沈莓听陶真儿说,世子一个人在京中,每年除夕时除了去宫中吃两次宫宴便也没什么别的去处了,是以严先生便会让他来别院住住,不然一个人在这新年时也怪孤单的。
“确实呢。”沈莓听了严真儿的话,兀自点头,“我还以为陆世子那样的性子,朋友许多呢。”
“听说是挺多的,只是他身份摆在那儿,能交心的怕是也没有几个吧。”
陶真儿喝着温好的牛乳,唏嘘了两句。
陆博恒虽然说是皇室中人,身份贵重,但也不尴不尬的,也得亏他心大,不然在京这几年,只怕是要将人都逼的郁郁了。
不过,这也不能成为他把自己打扮成这样的理由!
陶真儿偷偷翻了个不淑女的白眼,真是不能忍。
沈莓这时候才知道她一直在世子身上瞧出的那股子与他格格不入的孤独感来自于何处。
是他身不由己的身份。
即便是这般尊贵的人,也还是不自由的。
被两个姑娘念叨的陆某人此刻正在严许的院子里喝茶。
他舒适的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泡几次温泉真是神清气爽啊,当初圣上将这宅子赐给严先生,真是可见器重之心了。”
严许半靠在椅子上,摩挲着温热的茶杯,与他说起正事:“你父王的回信可来了?前几日这别院中有人摸了进来。”
陆博恒一听,眼睛骤然睁开,一下便坐直了身子:“什么人?怎么会盯上你?”
严许垂眸:“临冬没有追到,但应该不是龙骑卫的人,你每年都会来这,圣上知道,况且那时候你都还未过来,他们也没必要盯上我。”
“那会是谁……”陆博恒难得神色有几分凝重起来,片刻后又叹了口气,“哎,是不是我这身份颇连累你了,你那么早便中举,结果为了避嫌都不能入仕,不然圣上肯定会疑心你是我的幕僚!”
严许:“……”
对好友突然而来的自信他一时神情有些微妙:“你在说什么?我不入仕只是我不想,官场浮沉于我而言甚是无趣,不若自在活着来的随意舒心,你这表情收一收吧。”
陆博恒:……得,是他自作多情了!
听到严许这么说,他心里那点为数不多的负罪感立刻烟消云散,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我父王的信来了,信上说封地一切如常,什么事儿都没有。”
严许:“那大夷那边的消息是假的?”
“也不是。”这下换陆博恒表情微妙了,“你知道父王素来喜欢收集些新鲜玩意儿,前段时日发现了个什么会飞的木马,立刻来了兴趣将人请到了府上要好好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