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许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开始为以后谋划。
这时便听一直沉默着未说话的姑娘突然很轻的问:“你说真的么?”
这问话的声音轻的像只刚出生的小猫叫,却让严许觉得心尖被一支蓬松的羽毛拂过,细细的痒意弥散开来。
他低哑的应声:“今夜说的每一句话,过去我都在心里说了无数遍。”
沈莓这时终于眨了下眼睛,软着声说了句“好”。
她太害羞了,脸颊滚烫,这声“好”若是不细听都听不着。
可严许却听得分明。
瞬息之间,他从没觉得有哪刻紧绷的心这般放松过,像一直吊着的一根弦终于拨出一个音,温柔的音符绵延直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他忍不住俯身抱紧了她,下巴搭在她纤瘦的肩头。
小小的人填满了他的怀抱,让人觉得心间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你刚刚说了好,是么?”严许轻声问。
“嗯。”
怀里的声音还是很小,软糯的似一块糖糕。
很甜。
“刚刚我很害怕,怕皎皎不应,觉得我是个登徒浪子,此后再也不与我来往。”
严许唤了她的小字,更显亲近。
又轻叹一声,若不是今夜裴青几番扰乱他的心神,他或许不会这么唐突地表露自己的心迹。
沈莓靠着他的肩,把脸埋在他怀里,偷偷蹭了蹭。
听到严许的话,她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若是早说,我也许都不用相看了……”
不过也不一定,她曾经做了两年他的妹妹,如今他们这般突然,也许会叫严夫人不喜的。
沈莓其实一直有点这样的担心,是以才多番藏着自己的心思。
但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感觉世间便好像再无其他难事了。
严许听着小姑娘含含糊糊的话语,唇边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他将人松开一些,指尖轻轻摩挲她白玉似的脸颊。
“是我太胆小,怕皎皎只将我当做哥哥,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我、我也是……”
沈莓喃喃,原来怀琛哥哥与她的顾虑一般无二呢。
严许闻言轻轻扬眉,轻笑着问:“那皎皎何时开始这般想的?”
沈莓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偷偷移开眼:“我、我不知道,你不许问。”
浅薄月光下,公子眉眼里的温柔比雪白月色还要更加深上几分,他从善如流地点头:“好,我不问。”
他其实有些私心,若是小姑娘分不清是因为过去才习惯性对他依赖还是欢喜他,他也不准备再问了。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可沈莓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却好似能猜到他此刻所想。
她抿了抿唇,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认真道:“我分得清的。”
公子露出几分讶然,片刻后失笑:“是我小看皎皎了。”
夜色下两人在假山后低低说着话,一时忘了时间
沈莓被严许拢在披风里,也不觉得冷,反而有几分暖意。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点脚步声,还有春华的喊声:“小姐?公子?人都在哪儿呢……”
她先入府吩咐下头的人煮姜汤,结果之后等了半晌也不见小姐和公子过来,便出来找人了。
在自己府上,还能走着走着不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莓叫春华的喊声吓了一跳,赶紧从严许怀里出来,神色慌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和头发,莫名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想起第一次带严许来府上,他们被锁在小库房后破窗而出,衣衫不整被下人撞见,那时她还未察觉自己的心意,哪怕慌乱也只是一时的。
现在却不同了。
沈莓紧张地看严许,小声问:“会不会叫春华看出来呀?”
严许替她拢好披风,神色坦然:“即便她知道了也不要紧,大家总会知道的。”
“怪不好意思的。”
沈莓低下头抠手,她的脸皮薄,在这上面总有些羞于与他人讲。
严许轻笑一声,突然便握住了她的手。
“这样春华一看便懂了,无需我们多说什么。”
沈莓的眼睛都瞪圆了,微微挣扎了一番未果,被牵着走出了假山后。
等回到小路上,两人正巧与春华撞个正着。
月色朦胧,春华一时没能看清,等走近了,瞧见公子与小姐牵着的手,她有些差异,眼里却又有一抹了然。
嗯,这是成了。
春华目光看过去,发现沈莓的脸红艳艳的,便很贴心的什么也没问,装作十分自然道:“小姐,姜汤已经在煮着了,很快便能好,你与公子快去前厅吧。”
严许不好单独进沈莓的院里,所以在会客的前厅便是。
沈莓红着脸点头,小小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被严许牵着走了。
春华跟在后头捂嘴笑,公子这跟回自家似的,今日若是还有秋实在,只怕这八卦是少不了的了。
“不过秋实去哪儿了?”
春华嘀咕一句,也未想太多,跟上两位主子的步伐走了。
这天晚上严许在沈莓府上用了姜汤后又将她送回院子,这才离开沈府。
走之前他在院子前又忍不住握了握小姑娘的手,低声与她道:“裴青的事明日我便会与娘说,让她回了裴夫人,若太子妃招你入宫,皎皎也如实说便是。”
沈莓点点头。
她如今有了中意的人,想来就这般告诉太子妃也没关系吧。
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想到,秋朝节刚过第二日,京中就传出了沈莓已经和裴青相看过了,两家正在琢磨着定亲的消息。
这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就差连过六礼的黄道吉日都替他们选好了,说的就好像已经板上定钉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莓今日没出府,尚还在昨夜与严许突然便互相表明心意的害羞和欢喜里,自是不知外头突然不知如何起来的流言。
她只是在想着不知严许有没有跟严夫人说起他们的事,她下次去严府的时候该如何表示呢?不知夫人会不会对她心有芥蒂……
沈莓也有些苦恼,抱着手炉靠在软榻上兀自出神。
她还得想想要如何与裴公子说清楚呢?
这又与跟太子妃如实说有所不同,裴公子到底是男子,她与严许也还没有正式定亲。
小姑娘一整日都在想这些,不知道外头越传越真的流言,可严许却不然。
过了半下午,严许刚从主院与严夫人说完话离开,面上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知子莫若母,严夫人刚一听完他的剖白,就笑了:“终于肯说了?我还心说阿莓都要与旁人相看,你火烧眉毛了,还能忍多久呢。”
严许眉梢轻扬:“娘早就知道?”
严夫人笑着看他:“你叫我一声娘,我哪能不知你的心思?你待阿莓与旁人都不同,连同是妹妹的真儿都没有那般待遇,一听说她及笄了要说亲了,那神色怕是你自己都不晓得多沉吧?”
严许想起前些时候自己确实烦躁了一阵子,每日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很不像他,就连去温阁老家拜见都要叫他问上两句。
有一日还遇到了温六,那个一年前说要回去好好努力结果没忍住一个月后就开始重操旧业的纨绔子弟。
温六看到他,当即便问了一句:“你心上人跟人跑了?”
叫他横了一眼,没有理会便径自离开了。
只是因着这句话,他那一整日的而心情都更加不佳,看来他跟温六确实是很不对付。
不过今日再想起来,严许也坦然地认了,那时候他的状态连温六都看得出来,娘没理由看不出来。
“那爹也知道了?”严许问。
严夫人摇头:“你爹一门心思只有做学问,这种事怕是得让人把话说在他跟头了才能明白,不过既然你与阿莓已经互明心意,提亲的事便也要着手准备了,我需入宫与太子妃说明,还得给耀王妃去封信……”
这一细想,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不是这一时半会便能定下的。
严许也不打扰他娘絮絮叨叨地思量,便先回了自己的院里。
等他前脚刚到雅竹苑,后脚秋实便来禀道:“公子,裴青那处查出了点东西,另外,陆世子来了。”
严许听了前半句,眉头微微皱起。
他让临冬盯着裴青已经有月余,这时候才查出来的事,足见隐秘。
“直接带陆世子来书房,叫人去备茶,查到的事稍后与我说。”
严许吩咐下去,径直走进书房。
陆博恒来严府已经很熟门熟路,披着他火狐的大氅一进书房便同情地与严许道:“怀琛你千万莫想不开,我觉得经过昨晚你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说要定亲这不还没定吗!”
“你在说什么?”
严许莫名。
陆博恒愣了一下,想起可能没有自己这个京都小灵通,好友还不知道,于是他道:“今日外头都在说阿莓和裴青互相看上了,估计马上就要定亲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许:当我死的?
第58章
陆博恒咋咋唬唬说完外头的消息, 却见严许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十分惊诧,从椅子上直起身:“怎么回事怀琛, 这反映不像你啊?”
“我昨晚已经与皎皎说了。”
严许想起昨夜还会唇角带笑,早知如此, 他便不该瞻前顾后, 应该早些说的。
恰好此时端着茶进来的秋实听到自家公子的话,吓的差点在门口给拌一脚,还好他身手快稳住了,不然要直接脸着地破了相。
但秋实此时心里也在叫嚣, 怎么回事?他就这两日没在, 公子与莓小姐之间的进度怎么就这么快了呢!?
同样诧异的陆博恒把他心里所想直接问出了声, 然后便被严许淡淡瞥了一眼:“快?”
他便是太慢了才叫裴青这人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现在外头起了流言, 那他与沈莓的事便不是知会太子妃一声那么简单便能成的了。
因为一旦众人将她与另一位男子下意识联系起来, 那再让沈莓与旁人扯上关系, 很容易叫人有不好的联想, 于她的名声有损。
严许思及此,目光深了些许,问陆博恒:“昨日他们才在秋朝会相见,今天消息就传出来了,这么快?”
“可不是么。”陆博恒喝着茶, 也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要说……确实是太快了,你是觉得?”
“除非有人故意放了消息出来。”
严许声音冷了几分, 想起陆博恒来之前秋实说的话,抬眼看过去:“在裴青那处查出什么了?”
秋实知道自家公子与陆世子关系近, 从来不会避着什么,于是现在也就直说了。
“临冬说裴青这人倒是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异常,但他母亲在与他一同抵京后,每月会有那么一两次出府时是去到苑南街一处普通院子,具体也没什么规律,但一定会去。”
严许轻敲桌沿,眼眸微垂:“继续。”
“临冬去查了那处院子,原本是闲置的,但与裴青和他母亲抵京约莫差不多的时间,有一个老妇人带着儿媳和小孙子搬了进去,家里没有男主人,听邻里说是过世的早。”
“那老妇人的儿媳瞧着确实年轻,约莫也就二十出头,孙子三岁多的年纪。”
严许闻言,点着桌沿的食指微顿,沉吟片刻后又问:“邻里有人看到过裴夫人去那小院么。”
“好像看到的少,只有一个偶然撞见过。”秋实道,“临冬去问了那人,那人倒还真问过老妇人,老妇人也没藏着掖着,就说是来京时路上遇到的一个善人,现在大家都在京中便也偶有走动。”
陆博恒一直在旁听着,这时忍不住喃喃一句:“感觉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只有一人撞见过便是最大的问题。”
严许冷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抚杯沿:“苑南街那处这样的人家不少,可裴夫人每月去一两次,这么多次下来竟只有一次被撞见过,这只能说明是在有意掩人耳目。”
“哦,我知道了!”陆博恒反应过来,“可邻里问起那位老妇人她又好似很坦诚,未曾藏着掖着,这可能是提前便想好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