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沈莓只是习惯了依赖严许,误把这个当成了她对严许的习惯,就像所谓的雏鸟情节。
沈莓听后却未有犹豫,认真点头:“我分得清的。”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她敛眸,缓缓道:“其实我无法想象与一个男人共度一生是什么样子,但若那个人是严许,我便会心生期待,情不自禁想很多与他共同的未来……”
沈莓絮絮说着,她是真的偷偷想过这些。
在她还不知道严许也喜欢她的时候,在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这段偷偷被藏住的感情的时候,她其实是忍不住有想过的。
太子妃静静看着小姑娘。
在窗外投入殿内的一点冬日暖阳中,能看到她格外晶亮有神的眼睛,里面满是憧憬。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太子妃轻轻一笑,如此一来倒是皆大欢喜。
沈莓本就在严府住了那么两年,严夫人和严先生都喜欢她,她即便是嫁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其实再好不过。
早前也是她没往这茬去想,只以为他们是兄妹之情,弄的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弯。
待沈莓一番话落,她才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说多了一些,赶紧红着脸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太子妃娘娘,我刚刚是不是说太多了……”
太子妃笑笑:“这哪儿多了,对喜欢的人便是这样,说多少都不觉得多。”
“既然你自己已经选好了,那这亲事便也能定下来了,严许才学品行在京中皆是有盛名的,只是一点,他一直未再考取功名,阿莓觉得……”
“我觉得没关系的。”沈莓赶紧道,“阿莓不求日后有多大富大贵,平平安安过普通日子便很好了。”
她知道严许很擅为官之道,但他却不太喜欢做官,就像严先生一样,只喜欢做学问,当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为官于他来觉得束缚。
太子妃倒也没有要指摘什么,耀王妃沈梨初时也道沈莓的丈夫不需多显赫,她简单过日子也很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瞧小姑娘紧张的模样太子妃还取笑了她两句:“我也未说不可,阿莓这便开始护着了?”
沈莓有些羞赧的喃喃一句“没有”,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样一来,太子妃这处便说明白了,接下来只要与三姐姐去信便是。
她正想着,突然又听太子妃道:“只是如今城里这传言都在说你与裴公子的事,现在定亲倒是有些麻烦。”
当然要定也能直接定,毕竟沈莓和裴青除了见一面,也没许诺什么。
就怕有些爱嚼舌根的到时瞎编排一通,说阿莓同时与两位男子纠缠不清,这于她的名声到底有损。
沈莓自是也知道这点,不光是她,她相信严许也早就想到了。
“太子妃娘娘,严许说这些他来处理,我们便等等看吧,也不急着这么快定亲。”
太子妃闻言,笑起来:“这样一听,他倒是个聪明又有担当的,如此自然好,趁着这两日给你姐姐去过信,等她回信来,时间应当正巧。”
于是事情便就这般定了下来。
沈莓一步一步来,心中的事又了了一桩,觉得很欢快,这日连出宫的步伐都透着愉悦。
回府的路上,她坐在马车里想,现在便只差与裴公子见一面说清便好了。
啊,还有去严府见夫人。
她这时候才想起叫她忘记的这茬,这两日她光想着入宫了。
但那夜哥哥来时与她稍微提了一下,说夫人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既然他没说别的了,想来夫人应当是没有反对的吧?
沈莓轻轻抚着披风上绒绒的毛边,当即决定也不耽误了,一会回去就让人去严府递话,她明日便去看夫人。
翌日沈莓又亲手做了点心带去严府,严夫人在院门口迎她时眉眼含笑,半点没有她担心的那些隔阂。
边拉着人进屋,严夫人边道:“阿许说要让你缓两日,不准我叫你来府上,需得等你自己想来了再来,可把我给等坏了。”
沈莓这才知道原来严夫人没有马上叫自己来严府是严许特意交代过的。
许是怕她还没做好准备,过来会不自在吧。
小姑娘偷偷笑了,心里又有些甜。
像尝到了春日的第一捧蜜,忍不住翘起唇角。
进了屋里,严夫人让人上了热茶,絮絮与沈莓说话。
多数时候是在说严许,讲着讲着她笑叹一声:“我还当他到底有多沉得住气,都从太子妃那儿拿了册子回来还不为所动,果然还是得让他瞧见你快要被人抢走才激得起性子。”
沈莓诧异:“夫人你、你早就知道哥哥的心思了?”
怎么她都不知道呢。
“何止是我,真儿知道的比我更早呢。”严夫人握着沈莓的手,“其实若不是为了他,阿莓一直做我的义女我也是愿意的。”
“只是若真如此,你怀琛哥哥怕是要娶不上媳妇了。”
义兄妹这层关系再没有血缘,那到底也占了个“兄妹”名头,比起表亲来还是要难了许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莓若是没有离开严家,这会还叫严许哥哥,这份情愫又怎好宣之于口。
于是直到这时候,沈莓才知原来陶真儿早就知道了严许对她有意,可那时她年岁尚小又没开窍,所以她才忍着没说。
而严夫人一心要帮她安排说亲也是为了让严许看清自己的心,激一激他。
沈莓愣愣地眨了下眼,乍一知道这些都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半晌后才蹦出了一句:“那……那谢谢夫人?”
严夫人叫她逗笑,捏了一下她的脸,又愉快地畅想着:“待日后你和阿许成亲了,你便又能搬回府里,唤我一声娘亲了,这真真是缘分使然。”
沈莓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却也忍不住害羞的憧憬着那么一日。
她与怀琛哥哥结为夫妻……只是这般想着,便让她觉得心里淌过暖流,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欢喜的笑来。
-
待到五日后,裴青休沐,沈莓与他约在了城中一座小寺里。
这寺庙不大,自然也没有栖霞寺那般出名,但因着离内城近,所以去上香的人也有之。
她如今与裴青见面会有些敏感,是以不好约在外头人多的地方,叫人看到了不知又要传出些什么来。
但也不可单独相约,免得闹出更大的误会。
这座灵泉寺便还算合适。
沈莓这天到的早了些,身边带着春华和守墨守砚。
她上了香,又添了香油钱,然后便绕过大殿去了寺院后头人少有人去的竹林边。
没等多久裴青便来了。
他今日一身月白云鹤纹的蜀锦长衫,外头披了一件墨青色大氅,眉眼含笑,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沈莓莫名想起严许似也有一件这样的长衫,微微出了会神。
待裴青走近后,她轻轻点头,朝他笑了笑:“裴公子来了。”
裴青也微微笑了一下:“是在下疏忽,竟是让沈姑娘在等我。”
“没什么的,我只是今日正好也想来寺里上柱香,所以来早了些。”
沈莓摇了摇头,又看了眼的不远处的小湖,礼貌道:“裴公子,我们去那儿走走吧,我今日是有些话想与你说。”
“好。”
裴青低声应了,微微垂眸,遮住眼里精明的神色。
两人往湖边走,春华和两个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这寺里的湖不大,冬日也没有什么景色好看的,只是有些风,空气也很清新。
沈莓慢慢走着,多留了些心思,没太往湖边去,只在外头一圈吹吹风。
她又在心里斟酌了一番,片刻后,轻声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裴公子,我觉得你很好,配得上更好的姑娘,我与裴公子可能还是缘分不到。”
“这几日京里传出了些没影的流言,若是给你造成了困扰,实在抱歉呀。”
裴青闻言,神色微顿。
他沉默片刻,突然自嘲一笑:“我知沈姑娘并未瞧上我,只是没想到竟然连机会也不给,是裴某自视甚高了。”
沈莓本就觉得可能给他造成了些困扰,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现在一听他的话,赶紧道:“裴公子无需妄自菲薄,只是姻缘之事终究讲个缘字,我是觉着,既然心中无意,便不该耽误公子。”
她说到这儿,停下了脚步,神色有几分真诚:“相信裴公子日后定能找到自己更心仪的姑娘,我也祝公子前程似锦。”
沈莓今日不欲与裴青待太久,所以她想说的直白些,也格外认真。
毕竟是拒绝他人,总要真诚些才好。
裴青听了她这番话,眼里好像有一闪而过的微妙神色,很快又被他遮掩过去。
他叹了一声:“沈姑娘都这般说了,我再多言便是纠缠,既然如此,那我便也祝姑娘觅得良人,日后美满。”
裴青朝沈莓拱了拱手,还是温文有礼的样子。
沈莓闻言心中那根弦一松,笑了笑:“承公子吉言了。”
既然事情已说清,她便也没有再多待,又与裴青浅浅寒暄两句后便提出告辞。
裴青看着绕过大殿离开的姑娘,刚刚一直温润如玉的神色沉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一边的竹林,对在里面等着的人道:“动手吧。”
原本若沈莓没想着这么快与他撇清关系,他还会周旋几番,觉得自己未必就不能说成这门亲事。
但现在既然不行了,自然要用些旁的法子将人娶到。
只要能与耀王攀上关系,他在官场上也能少奋斗几年,何乐不为?
林子里的几人身材高大魁梧,在裴青话音落下后什么都没说,很快消失在竹林间。
-
沈莓离开了灵泉寺,准备坐马车回府,却在走下寺前台阶时看到小孩子在前路边哭。
那孩子看着也就三四岁的模样,是个小男孩。
灵泉寺虽在京都城,但毕竟也不在热闹的内城,这会快到晌午了,这儿也没什么人。
沈莓瞧他哭的伤心,于心不忍,与春华一同走上前,轻声问道:“你怎么啦?爹娘呢?”
小男孩抹着眼泪,嘟嘟囔囔:“我我不知道……娘就让我在这儿……”
因为在哭,他话说的含糊,沈莓便想着许是不小心走失找不到爹娘了,摸了摸他的头。
“你知道家在哪里吗?要姐姐送你回家吗?”
小男孩默默点了点头,但却不说话了。
沈莓拿出帕子给他擦了眼泪,与春华道:“怪可怜的,我们送他回去吧。”
春华点了点头,叫上两个护卫一起,一行人跟着小男孩走了。
待他们离开,有几个身影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是刚刚林间裴青见的那几人。
第60章
秋实匆匆跑进书房的时候严许一副字正刚刚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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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笔还未来得及搁下, 便见秋实冲到书房里,大声道:“公子!莓小姐出事了!”
手上的狼嚎骤然落地。
柔软笔尖在地面叉开,溅的四周都染上墨迹, 浓墨在脚边月白的衣摆上落下极黑的一点,一如严许现在沉着的脸。
“说清楚!”
他眸光倏地凌厉起来, 什么也顾不得了, 压迫着朝秋实走过去。
秋实叫严许周身骇人的气势激的打了个哆嗦,但还没忘正事,赶紧道:“守墨来了,说莓小姐刚刚叫人掳走了!”
守墨守砚是严许放在沈莓身边的护卫, 她出门时常会带在身边, 对方若不是极厉害的高手, 他们二人合力已足够对付。
沈莓身边也不应该出现那样的顶级高手。
严许闻言已经大步出了书房,沉声问:“他人呢?”
“就在院里。”
面色冷凝的公子一眼不发去到院中, 看到了唇边溢出血迹的护卫, 过去立刻问道:“在哪儿出的事, 带我过去!”
守墨没保护好小姐, 心下正自责,见公子吩咐,马上应了“是”。
三人很快策马出府,一路到了灵泉寺外这条街。
这已经算是外城,不如内城热闹, 现在也没什么人,下了马后,守墨一边带着他们往前走, 绕进一处巷子,一边将事情急急讲了。
“小姐在寺外遇到一个走失的小男孩, 好心带他找回家去,男孩便领着我们走了这条路,说穿过巷子不远就到了。”
“没想到刚走进来没多久便遇到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二话不说就动了手,他们武功极好,我和守砚不是对手,只能勉强交手十几个回合。”
“但他们似乎不欲缠斗,将莓小姐打晕掳走后便干脆利落地撤了,我将晕倒的春华带到旁边一户托人帮忙照看,赶回来告诉公子时守砚已经去追了,只是不知能不能追到。”
说着守墨低下了头:“是我们没保护好莓小姐,请公子责罚!”
严许的脸上的神色晦暗难明,越是如此才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