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便头顶着大红色蝴蝶结，开心地找了把扫帚，骑着满院跑，还挨个询问：“您有什么东西要送吗？我是七七，很高兴为你服务！”
佳慧珍惜地把围巾收起来，准备留着过年戴，然后她看着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孩子，说：“前段时间太忙，忘了给你们买新衣服，明天我们去城里逛逛吧，顺便把家里的年货也买回来。”
外婆怕晕车，不愿意出门，于是第二天清早，佳慧开着车，带上奶奶孩子和文琳去了城里。到了年底，平安市区很多车都是从外地回来的，每个路口都塞车，佳慧开开停停，把奶奶都差点晃晕了。好容易在一家大型商场的地库里找到停车位，文琳把奶奶搀出来，佳慧牵着两个孩子往里面走。路过负一楼的超市，就见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龙。电梯前也挤满了人，奶奶啧舌道：“这么多人都来买东西，难道都是不花钱的？”
几个人挤上电梯，去了楼上服装区。佳慧先找到一处休息的地方，给奶奶买了杯热饮，让她坐下歇一歇，然后几个女人开始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场里东逛西逛。在童鞋专柜，苗苗挑中了一款粉红色的靴子，上面镶满水钻，亮晶晶的耀人眼。七宝则在姐姐建议下，选了和蝴蝶结同色的大红色靴子，靴口也有一圈水钻。两人试穿着站在镜子前，都满意得不得了，还相互夸赞对方，“姐姐像真正的公主一样！”“穿上红色的靴子，真像琪琪小魔女！”
佳慧看孩子们这么喜欢，只好暗自叹着气，都买了下来。幸好孩子们有了新靴后就心满意足，对衣服不再发表自己的见解。佳慧便给她们挑了款黑色羽绒服，收腰的中长款，中间有根细细的小腰带，系好后下摆蓬松得像公主裙。羽绒服配石青色牛仔裤，再穿上亮晶晶的小靴子就没那么花哨，还把沉闷的黑色给提亮了。
给孩子们买完衣服，佳慧又带文琳去试了几件羊绒大衣。她自己挑了件黑色长款大衣，给文琳选了件系腰带的米白色大衣，都是不易过时的经典款。去结账时，文琳死活拦着不放，嫌给她买的衣服太贵了。佳慧笑道：“跟我客气什么！嫂子今年挣到钱了，咱们过年都穿件好衣服！”
文琳推辞道：“我有衣服穿，都在学校里没带回来呢。”
佳慧便教育她：“你现在上班了，不比当学生的时候，总要有几件当家的好衣服。城里跟乡下不同，有些人就喜欢只看衣衫不看人。咱们家庭条件有限，不跟别人比吃穿，但是该撑场面的时候也得撑住。”
上辈子她自己在这上头是很吃过些亏的，看文琳那一身衣服还是去年放寒假穿的，便忍不住想提醒她两句。文琳听了便道：“大嫂，那我自己买吧，我工资都存着没怎么花呢。”
“行了，你的工资留着以后花吧，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佳慧推开她自去结账，等回来后又跟文琳大谈恋爱经：“现在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么？要是有相亲，记得穿你最贵的衣服、背最好的包。对方要是觉得你太会花钱，不懂勤俭持家，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勤不勤俭是咱们自己的事，找男人，就得找个会惯老婆的……”
两人各提一大堆购物袋，边走边嘀咕了半天。等把衣服都买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又回去找奶奶。奶奶坐在休息区，已经喝完了热饮，正发愁不知去哪里找厕所。文琳忙带着她和孩子们去了卫生间，佳慧则把一大堆购物袋提到了车库，等回来后，几个人又陪奶奶逛商场，要给她和外婆买新衣服。
奶奶在老年人专柜里看了两件衣服便摇头，嫌贵，款式也少，死活不肯在商场里逛了。佳慧拗不过她，一行人只好又去了旁边的市场。从商场出去走不多远，便有一条老街，两边是一个个小小的门店，有卖衣服鞋子的，也有卖各色吃食和年货的。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门店里都有人进进出出，好多人手里都提着各种年货。
佳慧在乡下待了两年，看到人多就觉得眼晕，奶奶休息好了，这时反倒神采奕奕起来，很熟络地带着他们到处逛，在一家服装店里试了中意的衣服，摸着衣服料子跟老板讲价。最后给自己和外婆各挑了一件红色暗花纹的棉袄。店主喊价三百二十块钱一件，被她还成了一百八。那店主收着钱，笑眯眯地抱怨道：“这位老人家真是会还价！算了算了，年底的生意，我保个本！这价钱放在平时我再不会卖的！”
好容易来一趟，佳慧便让奶奶和文琳参考着，又给姑姑和姑爹也挑了身新衣服。回去路上，孩子们看着琳琅满目的小吃和各种挂饰，吵吵着也想买。佳慧手一挥，想吃糖葫芦？买！想买漂亮的灯笼？买！想要小金鱼？买买买！
买到最后，几个人提着大包小袋，在拥护的人群里穿梭，大冬天里热出了一头汗。
时间已是中午，大家回到商场，把东西扔进车里，商量着要在城里吃顿火锅。于是佳慧就近找了一家火锅店，没想到也要排队，三个大人都筋疲力尽，都不愿意动弹了，在店外的长凳上坐着歇脚。
两个孩子却还精力充沛，火锅店里有免费的冰淇淋，她们便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给每人都拿了一个甜筒。奶奶坐在门口，小口吃着冰淇淋，顺便清点着店里进出的人数，末了啧着嘴跟佳慧感慨：“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进出了六七拨人！这一天下来，店里怕不是要赚上好几万块钱！”
第82章 又一年
到了年底, 连茏山镇的人都多了起来，超市、菜场和服装店里, 到处都有人买东西。辛苦了一年到头，就连最俭省的农家都会给一家老小置两套新行头。乡间的路上，时常会有穿大衣皮鞋的时髦青年拖着行李箱走过，边走边跟路边的七姑八姨们大声打着招呼。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就要到过年了，文佳和林芬还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他们的豆腐摊越到年底越忙。两口子晚上做豆腐，白天一个守摊，一个到处送货。今年除了订豆腐的，还有很多人买腐豆腐, 两人比去年更忙，都没时间到车站买票，网上的票又抢不到。姑姑每每说起, 都担心他们年前回不了家。
直到腊月二十七晚上, 林芬才终于在家庭群里晒出了车票，并发了条语音, 兴奋的语气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疲倦，“终于抢到两张票啦，可惜是站票。不管怎么说, 二十九晚上准能到家，大家等着我们回来！”
姑姑和姑爹这才吃了颗定心丸, 急忙跟佳慧商量着怎么团年。最后大家决定，腊月二十九在漫水桥吃团年饭，年三十等文佳和林芬都回来了, 全家人再一块儿在石桥南村吃团年饭。
跟去年一样，团年饭的头一晚, 奶奶和外婆便开始忙着卤菜。炉子上放了个大蒸锅，里面翻滚着卤水，放了各种香料，煮着牛肉、猪舌猪耳朵等卤货。七宝和佳慧坐在餐桌边，一个专心画画，另一个和老人们商量着年夜饭的菜单。
今年的团年饭，主菜佳慧准备做两个火锅，一道羊肉炖萝卜，一道老母鸡炖牛肝菌。凉菜是蒜泥黄瓜、菠菜粉丝、猪耳拌香菜、皮蛋擂青椒，再来个酸辣开胃的柠檬手撕鸡和无骨鸡爪便齐了。大部分热菜是前几天收到的年菜，各种丸子、肉糕、熏肠、蒸肉和豆筋包肉等等，佳慧只粗略算了算，就有了十六七个菜。
她自己都吃惊，把菜单念给奶奶和外婆听，说：“我感觉都没怎么准备，怎么就这么多了？”
奶奶想了想，决定道：“把老母鸡留着以后炖。就这么几个人吃饭，只炖一个锅子都吃不完。少做点，省得桌子放不下，春节还要天天吃剩菜！”
佳慧依言划去了老母鸡火锅，又说：“明天我去田埂上看看有没有新出的荠菜，挑一点回来包饺子，那个大家都爱吃。”
“不如包馄饨，”奶奶又建议：“吃了大鱼大肉，吃点汤汤水水的馄饨正好。饺子太撑肚子了。”
外婆便笑：“世道真是不一样了，以前想吃大鱼大肉还吃不到，现在吃腻了，倒是这些野玩意儿受人稀罕！”
“可不是！”奶奶也说：“上回在城里吃火锅，里面的人推攘不动！听佳慧说，现在有些人团年饭都不在家做，图省事，全家去外面店子里吃！搁以前谁敢想？”
上回进城的经历，奶奶已经跟外婆说过了好几遍，还为她没能跟着同去而感到遗憾。俩老太太感慨了半天，这才跟佳慧一起拟定了年夜饭菜单。
到了腊月二十九，家里早就处处洒扫干净，大家吃了早饭，奶奶和外婆便到厨房准备团年饭，冯小河带着七宝和三妹，楼上楼下地贴春联和福字，又把买的灯笼和红色中国结悬挂到廊沿下、院子里和树上。连秋千架和鸡笼门都贴了小小的红色福字。
大冷的天，院子里仍是花草葱茏，水渠边一棵腊梅和一棵红梅，枝条上缀满了花朵和花苞，香成了一片。小路边，各色月季和五颜六色的太阳花依旧开得繁盛。冯小河把七宝高高举起，让她在月季的拱门架两边各挂了一串红色小灯笼，院门外则挂了两盏红色冬瓜灯，再贴上大红春联和门神，顿时年味扑面而来。
佳慧也忙忙碌碌的，早起先从院子里剪了一大束花，插到堂屋边柜上的花瓶里。环顾四周，就见处处窗明几净，樟木茶几上，一大盆水仙花开得正旺，白瓣黄蕊十分娇艳。电视柜上摆着玻璃缸，几条金鱼游得灵动。柜旁一棵金桔树，绿叶间累累都是金黄果实，看着十分喜人。
她对家里的布置暗自感到满意，看看时间还早，又去了厨房。老人们把菜该洗的洗，该切的切，该蒸的蒸，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佳慧插不上手，便在旁边拿盆调了面糊，用平底锅煎起饼皮来。
一张张饼皮煎得又薄又平滑，摊到盘里放凉。外婆看了，疑惑道：“这是要做春饼？倒不像春饼皮呢。”
佳慧笑道：“准备做个榴莲千层蛋糕大家吃。”
“哎哟，榴莲还能做蛋糕？”奶奶一听就忍不住笑了，“那你自个儿端到楼上吃，别把厨房搞臭了，七宝等下又要嚷嚷。”
榴莲是冯小河买回来的，他昨天奉命去城里买新大衣，又买了待客的水果和酒水，顺便带回来一个黄澄澄的大榴莲。佳慧晚上剥了肉，吃了一瓣，让七宝看到了，简直痛心疾首，很不理解她的娘亲为什么喜欢吃屎粑粑。
“这回保证好吃！”佳慧想起昨天的情形，也忍不住好笑，一边用搅拌机打淡奶油，一边道：“那么大一个榴莲，不能光我一人吃，今天你们必须都尝尝！真的，闻起来臭，吃起来可香甜了！”
淡奶油里加了少许糖，搅打得有了纹路，佳慧便把榴莲肉从冰箱取出来，用勺子按压碎了，搅拌进奶油里，然后她把饼皮平铺在盘子里，一层饼皮一层奶油榴莲馅。正铺着，七宝和冯小河贴完对联从外面进来了，两人带着一身寒气，跑到炉边烤火。七宝一坐下就吸鼻子，“什么味儿？这是什么味儿？”
奶奶笑呵呵地说：“你妈在做蛋糕。”
七宝便兴冲冲朝佳慧跑过来，近前看了一眼又跑开了，站在门口皱眉道：“妈妈，你又在吃臭粑粑吗？”
“你尝尝，做成蛋糕很甜的！”佳慧哄她。
“我不吃，明明就很臭！”七宝噘嘴道：“你看三妹都跑过来了！”
三妹进了屋，径直到佳慧旁边，摇着尾巴想讨口吃的。屋里的几个人都笑起来，就见三妹忽然又急急地奔向屋外，冯小河跟出去一看，原来是姑爹骑着三轮车到了。、
天阴阴的像要下雪，空气湿冷湿冷的，文琳和苗苗等人一来便都往厨房里钻。姑姑也是一进门就吸鼻子，说：“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屋里的人又笑了起来，七宝告状道：“姑婆，是妈妈搞的！妈妈在用臭粑粑做蛋糕！”
佳慧端上刚做好的榴莲千层，说：“来得正好，都过来尝一尝，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姑姑和姑爹听说蛋糕里面有榴莲，都直摆手，说吃不惯这个，文琳却切了一块，用小勺子挖着吃，还说：“这个蛋糕外头卖得可贵了！就这么一小块就要三四十，你们都别吃，留着我吃！……大嫂，真好吃！”
佳慧倍感欣慰，说：“看！终于来了个识货的人！”
苗苗和姑姑看她吃得那样香甜，忍不住都尝了一口。苗苗诧异道：“真的哎，吃着一点也不臭，很香甜的。”
于是奶奶外婆也放下成见，品尝起了千层蛋糕。姑姑吃了几口点评道：“主要是这个奶油味道好，榴莲包裹在里头也变好吃了。下回你别放榴莲，放点其他水果，肯定也好吃。……来，七宝，你也来尝尝。”
“我不吃臭粑粑！”七宝噘嘴瞪着一屋子同流合污的人，带着狗跑到堂屋去了，“三妹快出来，你也别吃！会变臭！”
大家哈哈笑着，把一个千层蛋糕吃了大半。还剩下小半，被佳慧放进了冰箱。大家围坐在火炉和餐桌边，喝着茶，聊着文佳和林芬的火车到了哪里。姑姑想到两个孩子赶路辛苦，就很心疼，说：“他们早上四点钟就起了床，六点到的车站，就怕路上人多车多，公交车误了点，赶不上这趟火车。”
冯小河便问：“晚上大概几点到市里？我去火车站接他们。”
“估计要到十一点，”姑爹道：“太晚了，我跟文佳说了，让他们打个车回来。”
“家里有现成的车，还让孩子打什么车！”奶奶嗔怪着，吩咐冯小河：“晚上你吃了饭，从从容容地开车去市里都来得及，别听你姑爹的。”
姑姑和姑爹也担心年底火车站人多，不好打车，便不再推辞。喝了几口茶，大家便帮着往堂屋端菜。团年饭因为要祭祖，照例要在堂屋里吃。冯小河先把烤火炉上煮得浓香扑鼻的羊肉火锅端上了桌，又去面包窑里端出来一盘滋滋冒油的烤排骨。奶奶揭开灶上的蒸格，两层格子里摆着十几个碗，碗里装着切好蒸熟的各种丸子、肉糕、粉蒸肉和腊肉熏肠等，把碗翻扣到盘子里，便可以往桌上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