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随侍在一旁,专门负责伺候用膳的宫女,「这汤是不是换过了?」
「奴婢不知,娘娘尽管喝下便是。」宫女语气平淡的回答,她不仅仅只是伺候娘娘用膳,还得监督娘娘将汤喝下,不准倒掉或是不喝,宫中的其他妃子也都是这样。
从宫女口中问不出答案,冯慕妍还是将汤喝下,反正她都喝了这么一段时间,也没察觉身子有任何异样,就当作是自己多心吧。
在冯慕妍用完膳后没多久,芝心便进到寝房里,「娘娘,蕊妃来访。」
「蕊姊姊来了?」冯慕妍马上从椅上起身,「快点去准备茶点出来。」
「是。」
冯慕妍来到会客前殿,对已在殿里等待的蕊妃漾起柔笑,「蕊姊姊,怎么不先派人来吩咐一声,好让妹妹先作准备?」
「一时兴起,就突然过来了,应该没有打扰到妹妹吧?」蕊妃也漾起笑容。
「当然没有,蕊姊姊请坐吧。」
蕊妃跟着冯慕妍在桌边坐下,瞧着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j言又止,多有犹豫。
冯慕妍察觉到蕊妃有些奇怪的表情,主动询问,「蕊姊姊,你此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蕊妃又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开口,「妹妹,你随着王从外巡视回来,已有多久时间了?」
「差不多三个月吧。」
「唉,已经三个月了……」蕊妃语气幽幽的说:「再加上你陪伴王出行的那一个月,咱们这些姊姊们已经有四个月没见到王了。」
冯慕妍一愣,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这些日子,尉鞅都在她的寝宫过夜,没有一日改变过。
虽说是他自己要留下来的,她无法阻止,但追根究底,原因还是在她身上,她撇不了关系。
蕊妃幽幽的叹息,就像是在对她控诉,她霸占了尉鞅,让其他妃子们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独守空闺,熬过一夜夜难捱的日子。
「妹妹,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王离不开你的?姊姊真的非常好奇。」蕊妃忍不住苦笑,「王为了你,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许多后宫规矩,甚至夜夜留宿在你的寝宫,这是咱们奢求不到的事情呀。」
王对妍妃的专宠早已引起后宫的不安,其他妃子就算嫉妒也只能忍下,不敢表现出来,所有怨言都只能向维持后宫秩序的蕊妃诉说。
冯慕妍同样苦笑,她也是身不由己呀!「蕊姊姊,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她和尉鞅之间的牵绊,是从十年前就开始的,她是无心c柳,根本没想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早知他们会成为敌人,她当年就不要心软的帮助他,或许她此刻就不会如此挣扎、痛苦,进退两难。
「妹妹,难道你连一丁点都不愿意透露给我知道?」她本以为,看在她之前对她的照顾,她不至于如此绝情。
「不是不愿意,是真的回答不了,请姊姊务必谅解。」冯慕妍低下头,语气及态度都万分诚恳,希望能让蕊妃相信。
蕊妃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又叹口气,不敢硬是强迫冯慕妍回答她的问题,就怕冯慕妍在尉鞅耳边说话,让她在后宫待不下去。
从前她不担心这种事情,因为王不偏宠任何一位妃子,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她想不担心都不行。
但有些话她还是不得不说,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宫中其他妃子。「妹妹,有件事情,希望你可以帮个忙,好吗?」
「只要我帮得上忙,我当然尽力而为。」冯慕妍是真心回答的。
「可以请你有机会的时候,提醒王,别忽略了咱们其他的妃子吗?」蕊妃笑中的苦味更显浓厚,「妹妹,你应该懂独守空闺的痛苦吧?所以能否请你……也可怜可怜咱们这些姊姊?」
「呃?」一股刺痛瞬间袭向她的心口,让她突然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又痛、又酸、又涩。
要她主动劝尉鞅到其他女人的怀中?她连想都不愿意想那样的画面,又怎么开得了口?
「王的心意不是任何人有办法左右的,当然包括我。」她委婉的拒绝,浑然没意识到,自己这占有的心态,正是表示她在乎着尉鞅,这却也是她最极力想避开的事情。
「是你的话,我想……王会听进去的,因为你对王来说,很不一样。」蕊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冯慕妍身上,她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我还是不便……」
「妹妹,我求求你,请你行行好吧。」蕊妃握住她的手,哽着嗓音恳求,「我知道要你把深爱的男人推出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咱们比你更痛苦,因为你拥有了他的全部,而咱们却什么都得不到。」
蕊妃的话犹如落雷般瞬间劈向冯慕妍,让她异常的震惊,也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想独占尉鞅,她不想让其他妃子再和他有任何关系,这可怕的独占j,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
妍儿,你爱我吗?
说你爱我,你的反应骗不了我,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他说对了,她早已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被他征服了,只是之前的她一直在抗拒,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心,直到此刻才猛然惊醒过来。
但她不能爱,她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趁现在还没陷得太深,她必须赶紧将自己从情感的泥淖中拉出来,免得一错再错。
只要努力将他推离她的身边,和他拉开距离,她就不会再受到他的影响,她必须将失守的心赶紧收回来,她相信肯定还来得及的。
她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她是要来杀他的,绝不能反过来被他所征服,乱了长久以来的计画。
她不会再错下去了,绝对不会!
【第五章】
入夜没多久,尉鞅照例来到莲宫,享受着和冯慕妍独处的美好夜晚。
他一进到殿里,冯慕妍便领着宫女们躬身迎接,「臣妾恭迎王的驾临。」
「起来吧。」尉鞅伸手扶起她,直接将她搂进怀里,贪恋着与她紧密相依的H密感,然而以往她都是柔顺的任由他抱着,今日她的身子却明显一僵,像是在抗拒些什么。
「妍儿,怎么了?」
冯慕妍虽然平时脸上就没什么表情,但此刻她的眼神竟是异常的冷漠,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绪。「臣妾想要向王建言一件事。」
「哦?什么事?」
「请王移驾其他宫吧,其他宫的姊姊们已经许久没见到王了,王是该去看看她们了。」
「你说什么?」尉鞅不敢置信的蹙起眉,「你居然赶本王走?」
她到底在想什么?哪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男人推给其他女人的,除非她完全不在乎他,才有可能不痛不W的做出这件事情。
她是真的想要他离开?不,他才不相信!
冯慕妍语气冷淡的回答,「王已经在臣妾这儿逗留太久,本就该到其他妃子的寝宫去,王不该忽略她们。」
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看似波澜不兴的说出这些话,而不被他给轻易看穿,其实她的心……既矛盾,又痛苦呀。
他的拥抱、陪伴、H吻,他对她疼宠的一切一切,都是让她的心动摇的原因,他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强大,她早已抵挡不了,所以除了将他逼离她身边之外,她别无选择,因为她不能再继续深陷下去了。
尉鞅气恼的抓住她,「冯慕妍,你可真大胆,本王想留在哪,岂是你能左右?别以为本王宠你,你就不知分寸了!」
她到底把他对她的疼宠当成了什么?他不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无法软化她的心,她的态度明明已经改变,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紧紧收回自己的心,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让他碰触?
他对她百般的容忍、退让,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但他的耐心也是有个底限,不可能永无止境的忍让她下去。
明明知道尉鞅已经发怒,冯慕妍还是继续说:「臣妾从没要求王的专宠,所以还是请王去其他妃子那里吧,她们肯定比臣妾还要愿意讨好王,不像臣妾如此不知好歹。」
「你……」
「王,请饶恕娘娘!」一旁的芝心眼见情况不对,赶紧靠过来帮冯慕妍缓颊,「娘娘可能最近有些疲累,才会一时失控顶撞王,请王恕罪!」
「一时失控?哼,本王可没这么愚蠢,连她到底是有心或是无意的都分辨不出来。」
尉鞅松开掐住冯慕妍肩膀的手,眸中的温柔已不复存在,眸光和她一样冷,「冯慕妍,要本王将对你的专宠收回,这真的是你要的?」
她可以无情,他又何尝不行?
他的耐性已经被她给磨光了,她别想他会继续容忍她,放纵她的不知好歹!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逼自己艰涩的回答,「……是。」
「很好、很好,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他咬牙切齿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愤而转身离开莲宫,遂了她的愿。
看着他断然离去的背影,冯慕妍全身僵直的站在原地,心口的揪痛一阵强过一阵,但她却只能把所有痛苦都往肚里吞,不能让他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别再爱她了,因为她是他的敌人,他们不该在一起,最终还是要分开的……
「你到底在做什么?」芝心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嗓音质问冯慕妍,「你这样激怒他,就不怕他冷落你,毁了咱们的计画?」
冯慕妍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赶紧收回自己的心,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暂时冷落她,这样她才能有喘息的空间呀。
「别忘了你的使命,你得想尽办法让他迷恋你呀,结果你现在却……」
「芝心,我累了,有什么话之后再讲吧。」她语气虚弱的回答,之后便独自一人转身进到寝房内,不想再听芝心说任何话。
她趴倒在床上,已经无力起身。她真的没想到,强逼自己说出违心之语是如此费力的事,几乎要耗尽她全身所有气力。
她好痛……内心的伤口没有人看得到,没人能体会她的挣扎、痛苦,甚至没人可以解救她……
床榻上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更是刺激着她,让她想起了两人在床上无数回的欢爱缠绵,她连忙踉跄的又从床上起身,避到一旁的软榻上,忍不住自嘲的苦笑。
「呵……呵呵……」
她避什么?这座宫殿里,到处都有他存在的影子,除非能离开莲宫,要不然她是不可能摆脱他的身影的。
是她定力不够,才会被他所影响,谁教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活该得承受此刻的万般煎熬。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只能怨自己、怪自己、恨自己,把所有的苦涩都往肚里吞……
那晚之后,尉鞅就不再出现在莲宫里。
她该感到松一口气的,但她只觉得心好沉、胸口好闷,情绪低落的将自己关在寝房内,不想知道他这几晚都在哪过夜。
她怕听到其他妃子的名字,因为那只会让她更加难受,胸中甚至会有一股妒意在翻搅,让她连饭都吞不下去。
精神委靡的她趴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脑袋放空,什么事都不想,就这样静静的虚耗光。
「娘娘。」
背后突然传来芝心的声音,冯慕妍慢慢转过身来,「有事?」
「娘娘,你该不会……爱上尉王了吧?」芝心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心虚的一愣,赶紧否认,「我没有。」
「真的没有?那为什么尉王没来莲宫的这几日,你精神不振,满面愁容,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早已爱上他了。」
「芝心,你多虑了。」她说什么都不会承认这件事,「我知道自己的使命,不会笨到去爱上敌人,你不必有这种怀疑。」
「是吗?那你能证明,你真的没有爱上他、没有忘了自己的任务」她并不是随意做出这种指控,而是冯慕妍最近的反应太过异常,让她不怀疑都不行。
「我……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芝心从放置各种珠宝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小盒,来到冯慕妍面前,她将盒子打开,盒内放置的是一对圆形深绿色玉佩,光看玉的完美色泽,就知道价值连城。
芝心摸了盒身一会,突然盒子发出「喀」的声响,紧接着盒子分成上下两半,上半是玉佩,而下半……则是藏着一把短刀!
冯慕妍面露讶异,不知道她的房里居然藏有短刀,尉国王宫戒备重重,想要藏匿刀剑兵器进来,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芝心拿起短刀,放到冯慕妍手上,以不容拒绝的命令口气说道:「今晚,杀了尉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什么?」冯慕妍暗暗心惊,反问她,「为何如此突然?时机还没成熟,我也还没完全得到他的信任。」
「咱们没时间再拖下去了,我已经得到消息,尉王近日都在朝堂上和众臣讨论出兵的事情,恐怕再不了多久,他又会掀起战火。」
因为之前征服的宣国领地已经完全归化尉国,尉鞅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他的统一大业,而他选择征战的国家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些先后被他所吞并的国家,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全都是当年他流亡在外时,拒绝对他伸出援手的国家。
而她们的国家当年也曾经拒绝援助尉鞅,所以很有可能这一回就轮她们国家得面对尉鞅的侵袭,所以她们非得赶紧下手,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冯慕妍看着手中的短刀,手心渐渐变凉,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她发现,自己下不了手,要她杀了尉鞅,她……办不到。
如果是刚进宫时,她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但此时此刻,情况已经不同,她的心境也不同了,她真的无法动手取他的性命!
「冯慕妍,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发现她的意志动摇,芝心赶紧提醒她,「你不是说你不爱他,既然不爱,杀他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犹豫的态度更为明显,「我……」
「想想你的娘,如果你不希望你娘因你而受到牵连,下场凄惨,你就必须杀了尉王,绝不能犹豫!」
芝心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震醒了冯慕妍的理智。
为了怕她半途背叛,所以她娘正被人监禁,失去自由,如果她有任何背叛的举动,娘都会受到牵连,甚至因她而死。
但她真的无法狠下心来杀尉鞅,老天,饶了她吧,为什么一定要逼她面对如此痛苦的抉择?
「冯慕妍,你不能再犹豫下去了!」芝心紧紧掐住她双肩,冷声命令,「今晚我会想办法引尉王来莲宫,机会只有一次,你一定得成功才行。」
她苍白着脸摇头,「求求你,我……」
「我会暗中监视你,直到你完成任务为止,如果无法杀了尉王,你就等着替你娘收瓢桑
冯慕妍冷不防打起了寒颤,她知道芝心是认真的,尉鞅的命和娘的命她只能留一个,该留哪一个,她根本就……没得选择。
身不由己,她只有一条路可走,注定要辜负尉鞅的情意,成为一个狠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