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话已了,便再没有藏掖的必,行舟亦不那拖泥带水的性子,索性一应都讲个通,于是他道:我也是多番打听才知道,你当年走后,她前朝那皇帝迁怒,将人下了大狱。用刑前夜于心悸猝,走的很突然
几句话,似已经完了芙的半生
崔枕安所知的姜芙的半生
迁用刑大狱猝死连在一起,竟似柄短直直插崔枕安的心脏
姜芙这样的结,他从未想过,他真的没想过
不知不是因为方才提到心悸事,崔枕安突然着左心口疼得厉害,不似之前那人拿捏之感,而是真真实实的痛楚,疼的他大气都难喘下,仍旧牙平:她不是沈齐的侄女吗,的不保她?
不提沈齐还好,一提沈齐连行舟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沈齐?说是他的侄女,就算是他女儿他都未必能保
先前崔枕安曾遇芙几不甚明光,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忙什么,她又沈齐的侄女,加上这一层关系,他便总着姜芙朝廷的人。那场荒诞的冲喜就是在他重伤昏迷时才进的,他全然不知,醒来便见着称他妻的姜芙
这样突然冒出来看起来对他深情片的,他如何信任
他承认,他芙的防备一日不曾放下来过,直到后来将时,他也曾有过犹豫,但他还留了姜芙性命,且将她打晕,那时便想着,即便他走后东窗事发旁人或也不到她头上
到底,还他想的简单了
他没料到的是,那狗皇帝会将她下狱,更没料到沈齐竟不保她,竟这干脆利落的将人弃了
“竟要她用刑,竟要她用刑......”崔枕安形略带摇晃,朝一侧挪了半步,肩膀倚在朱红的亭柱之上,以作撑
夜色昏暗,他的面色瞧看不大清楚,但他气带伤,似用刑一事于
此刻的崔枕安牙关紧咬,眼撑,脸色不善
“咚”又颗石子落水,行舟下巴仰,面色也跟沉重起来,抓不到你人,气急罢了
二人谁都不再,水之声随变得越发清晰,湖面送荷香,偶有尾鱼跃出湖面,崔枕安光只湖中心瞅,脑子里似一乱麻,全无头
行舟觉出他情不,虽看似平静,却似隐隐蓄着团气于胸
“你......”有些话行舟实是不吐不快,话到唇边顿了片刻,“我想,先前你只不过把前朝的恨加在了她身上已。不管她么身份,说到底也怜人。
心口的痛楚越来越强,绞痛阵比阵强烈,不过少顷,冷汗布了满额年少时也曾过这毛病,不过早治愈了,怎知今日来的又这突然,一点兆都没有
为了不旁人发现他的异样,崔枕安单手撑柱勉强站直身子,细细瞧看能发现他分明在搐,连声音也不似方才那和稳,她在哪里?
“湘云山脚不同于方柳办事,路行舟出手,必事事致微
心中默念此地,崔枕安却未再言旁他,是在灯影下,出了湖心亭
后的行舟闹不懂他现在要干嘛,忙追上去:你这是要做么?
崔枕安未回身,只手稍摆,强撑作出轻缓带的腔调,酒气散了,这会儿自要回去接酒的。
他的好,让原以为拆穿他的行舟睖睁原,此刻倒真有点糊涂了,“你对事当真不在意?
“我在意么?”心口的那股绞痛愈演愈烈,已经他寸难行脚步暂且顿住,他只敢在暗影之中侧身,若在光影下,便能轻而易举察觉他灰土的面色以及红丝满布的眼眶,我说过了,她是朝廷派到我身边的双眼,这她的命,无亲人护她,也是她的命
话毕,他大去,似条黑色的游龙
其实在听说芙的结之后,与他素谋面的路行舟都不禁生了些侧隐之心,即便他从崔枕安的口过芙朝廷的人,现下再崔枕安的行,倒真让路行舟心底生起些寒意
崔枕安的心他清的,只在这件事上他参不透缘何崔枕安心肠冷硬至,竟无半分叹惋
离了湖心,崔枕安并未再回宴,而是步到处无人的楼阁之下,将整个人隐在月光都照不到的阴影里长臂伸出,掌心撑在青砖墙上,指尖紧朝下扣
方才步已极限,刻背后望去,他脊背因心口痛楚微弓起,脚下难行
冷汗珠子额前流下,顺他刀削似的鼻梁滑下,在鼻尖悬成一粒玉珠,仰头,顺直滴落
方柳直跟他,终在此刻觉出他不对劲来,忙伸手上前切道:“太子下您没事吧?是不是子不舒服?我去医官过来吧!
“我无事......”他仍在撑,若是平时病了也就病了,若这时他旁人知道他有恙,那便不清了。他也不清他在坚持些么,怕旁人会什么
“只今日喝的有些多胸口一阵浊气吐出,崔枕安在青砖墙上,他想,定是他今日喝的太多了,才会这头晕眩
后脑仰,终在忍良久之后心的绞痛之感才缓缓散去,仍有余波却无大碍,崔枕安近乎拧成扣结的眉心终于有了片刻的舒缓
“方柳,”他睁开眼,子终也可以微挺直,半张脸探在月色下,“湘云山在何处?
方柳从前在京当探子,四他都分外熟悉,有些地方眼都行到,区区一座湘云山
“出了京城一西,大三十里。
崔枕安下巴微沉,“明日一早带上几人,随我去趟湘云山
方才在湖心亭的事方柳字也没听到,崔枕安突然去湘云山方柳着意,他做事从不问主子缘由,且如何吩咐便何安排
这一夜,佳,熙熙炽盛似在天上阙,暗藏猜忌影,有人不安有人欢喜
无人知,那看似高高在上岑寂蔼然的子下竟为突其来的消息整未眠
次日天不时,崔枕安一骑快,带人向湘云山
从京城到湘云山若单凭脚力怕是要走上五时辰,骑便折了一半,到湘云山脚之时已近午时
行舟原本打听闲事的时候还让人画了张地图,在与崔枕安过之后他便以为崔枕安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将那地图丢给方柳,方柳又转奉给了崔枕安
来苦恼何向路行舟打探具体位置,这下却正好免了口舌
湘云山乍此名,还以为山清水之,到了才知,是片荒山,行近也不见人烟,连小兽也不曾见过
午时天气炎热,崔枕安命人按地图去寻坟,可他隐隐着,这里不像是埋人的地方,在未见到坟前,他仍事抱有丝转机,或是行舟那小子浑了,闲着没事同他谎,或是旁人弄错了,那所谓已死的姜芙不过与她同名......
夜静思,他终不愿相信那个活蹦乱跳康体健的姜芙竟能死得这般轻易
然,还是方柳先跑过来同他道:“启子下,找到了。
作有话:
22 “吾枕安,初唤我名,姜芙 。
仅一句,将他先前心有的侥幸全部打散,连点都存不下了
他心口一颤,胸中翻涌,似昨那股绞痛之感的前
山下无路,他玄色长立于半人高的灌木丛当中,明明烈阳当空,他仍觉着脊背暗暗发凉
这滋味儿很不好受
他双空茫,望到前方却无焦点,日头刺眼他亦不躲不闪,迟了稍许才口问道:“在儿?
“就在前方不远,不起眼儿的土坡,杂草埋了,辨认了许久才到。方柳轻飘的句话反显得芙的下场更惨了些
崔枕安出贵族,自小亦见过家族丧葬,无论男女,怕是高门家的庶出或是妾都得以善终,皆得厚,他实想不出杂草相埋的土坡是如何胡乱人
又是阵长久的沉默,崔枕安下巴仰,喉结,终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带。
他还想去瞧瞧
方柳觉着他不该贵人临贱地,时下有些为难,劝道:“下,那野坟晦气,您千金贵体......
“带!崔枕安斩钉铁将其废话打,声线也不提高,不自威
方柳不敢再半字,能抬手招臂,唤了随护将灌木丛拨开两侧,给崔枕安开出一条路来
崔枕安便这样步一步踏野草来到姜芙的坟前
这荒坟比他先前想的还要潦草,当真如方柳所,只并不起眼的土坡,坟草茂盛,一见便许久没人打理过
他实难想象,怎的那样人,不过两年便长埋?
灿阳照得他周汗,晒得他皮肤有些发疼,他终没忍住提步上前,徒手拨开坟上杂草,脚底却踢到物,顺势看去,深丛的草堆之中躺着块近乎发烂的黑色木板
将其拾起,一股腐朽的气味儿直冲鼻腔,烂木倒刺扎手生疼,虽风吹日晒蚁啃的不成样子,却仍能辨认出上面胡乱又随意的刻了几个字芙之
再无旁它
这块破木板便她的碑了
寻常百再不济也会有件石,而她却什么都没有,零零的埋在这荒山野之中,无人祭奠
此时崔枕安还在想,即便她颗子,也不至于
心口那绞意越发深重了,捏烂木板的指尖不用力,有木倒刺扎入掌中浑然觉
“不得......”因心口突的绞痛变得越发黑的双唇微,自
不得姜芙似人间蒸发,不得再无她的消息,不得几经辗转始终不她人影......
原本他想,哪怕她在京城已另嫁旁人,哪怕她嫁了......
竟未曾想过黄土埋,草木为碑
日头此刻移到人头正中,树上鸣蝉叫得一声比声真切入心,有汗水落在手的烂木板之上,崔枕安突然觉着脚下有些打晃
“下您么了?”方柳即再迟钝也觉出不来了,忙冲上去将人扶住,他这副模样方柳曾过,不过那许年前的事了,下您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先回府找医官来看看!
“不打紧。话虽,心上绞痛映着那蝉鸣一下重似一下,连喘气都觉费力起来
心口每每动一下便抽痛难忍
“下,您先去阴凉处歇下吧。方柳不敢慢,扶崔枕安来到不远的棵树旁,崔枕安背倚树干稍喘了口气,手始终握着那块木板
垂眸悄然看去,方柳着那块木板方知这荒坟是谁的,时隔两年之久,他竟没想这女子崔枕安竟还记得,不免联想到先前行舟同他说的话,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