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得咸鱼抵得渴——林不答【完结】
时间:2023-11-02 23:12:59

  斯微心叹不巧,离周五还有四天,她可不要在将军山浪费整整四天。但还是面不改色地点头笑道:“好呀,那加个微信?我提前跟您约时间。”
  男人欣然拿出手机,又笑她:“能别一直‘您’么,怪瘆人的。”
  “好。”斯微展颜,“那请问……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么?有点饿。”
  男人扬眉,“跟我走?”
  斯微弯腰利落地解了左脚上的板,先他一步坐上缆车,“劳驾咯。”
  游客中心的热汤面味道一般,然而同行的人算得上“秀色可餐”。更难得的是,他话很少,斯微找的话题都和滑雪相关,他作为专业教练却全无卖弄,只诚恳简单地回答斯微提出的问题。
  两碗汤面见底,他起身给她倒大麦茶,斯微目光记录下这赏心悦目的背影,心中满是愉悦,兼有点微小的遗憾。刚刚聊天时他说,他明后两天休假,要回乌市的家里。而她刚从乌市出来,下一站是喀纳斯。
  多少有点不巧。
  之后能不能再碰上,就看缘分了。
  有那么一瞬间,斯微想过,是不是不应该浪费这个夜晚。其实真要做什么的话,你情我愿,顺理成章。
  但她很快否定这个念头,她一向不喜欢那种方式。不太安全。
  她喝一口温热的大麦茶,热汤面的那点腻被很好地中和掉。男人笑着问:“真的不去乌市?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马场。”
  斯微摇头,“我从乌市来的。”
  “好吧,”男人了然,“下一站喀纳斯还是禾木?”
  “先喀纳斯,后禾木。”
  “禾木有一家很不错的羊肉馆子,不过做得最好吃的是海鲜炒饭。不知道你会不会碰上。”
  “碰上了拍照给你。”斯微笑盈盈。
  饭后两人告别,谁都没再多说什么。斯微回酒店睡了踏实一觉。
  从将军山离开,斯微往喀纳斯去。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在禾木歇下,定了当地牧民的小木屋。
  返程机票定在除夕前一天,这之前所有的时间她都可以浪费在这个被大雪覆盖的安静村落里。
  斯微最早是在初中知道禾木这个地方,午休时大家传阅一本共同买的地理杂志,封面上的照片拍得像北欧童话一样恢弘唯美。
  这次真的来了,雪景很美,白桦林沉默屹立,图瓦人的木屋风情十足,雪中行进的牧马沉静温柔。斯微拍了很多照,挑几张发给雪场认识的那男人,总能收到及时的回复,两人保持联络,但谁也没有说太过火的话。彼此心知肚明的是,他们的关系还很淡,是否有进一步的可能,要看缘分是否让他们再见一面。
  斯微因此对他更多了一重好印象。
  在禾木的前两天,斯微看了日落,骑了马,和同样独自出行的女生一起玩了泼水成冰,甚至在白桦林遇见了一只可爱的红狐狸,却总觉得一切都比期待中差了那么一点儿。
  她把这种落差归结于自己在漫长期待中的意识美化,没有吹毛求疵,“到此一游”地打过卡之后,就懒散地躺进自己的小木屋里,睡觉、看剧、和陌生但迅速熟悉起来的女生交换给彼此拍的照片。
  是在第三天,那个叫靳秧的女生忽然给她发来一张照片,激动道:[老天鹅啊我感觉我的艳遇真的要来了!]
  斯微点进去看,霎时愣住了。
  是个距离稍远的侧影,挺拔的男人骑着马行走在河边,穿着黑色冲锋衣,依稀可见瘦削而分明的轮廓。
  不算清晰,但足够叫人看出这人不俗的气质,也足够让向斯微认出,这是裴澈。
  她脑袋里空白了一秒,继而想起的是前年冬至,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她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颐指气使的语气,傲慢的指令,是向斯微一般会直接怼回去的那种。
  可那天,也许是被他的眼泪惊慌,也可能是她那时也在异常的状态下,她只是平静地答应了。
  于是这一年多里,他们真的没有见过面,从双方的生活中消失得迅疾而彻底。哪怕同在东城、哪怕有那么多的共同好友,可是不想见的人,总有办法见不到的。
  而现在,他们同时在距离东城几千公里的禾木。
  这是多荒谬的概率?
  刻意模糊的记忆再次泛起,裴澈那天沙哑阴冷的声音响在耳边,斯微皱了皱眉,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后天她就飞凤城了,禾木不大也不小,两天时间,避开一个人并不难。
  她又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看,回复靳秧:[9 分。]
  靳秧乐了:[那是比你的 8.5 分教练还高咯?]两人认识第一天,破冰话题就是斯微提起的滑雪场教练,她给他打 8.5 分。
  斯微:[确实帅一点]她秉持客观的审美心。
  靳秧:[好像是哪个大学实践队的,不会吧不会吧我这把年纪还能搞到男大?!]
  忘了是从哪听到的,裴澈去年入读东大,当时她很震惊,但也没有多探究。斯微心说这个男大已经三十了,然而回复的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搞!]
  靳秧:[搞搞搞!!!]
  斯微笑了,回过去一个加油助威的表情包,手机丢到一边,继续看孟杳给她发的新片子。
  影片结束,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有壁炉,柴火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给人多一重听觉上的温暖。
  斯微认真打了一大段观感给孟杳,然后说了句:[感谢你的片子。]
  孟杳不习惯她这样正经,发来一个问号。
  斯微笑笑,心说,不然我也许坐不住这两个小时。但发给孟杳的是:[太好看了,心灵的洗礼,灵魂的升华。]
  孟杳丢表情包过来骂她,顺便问:[有物色到草原汉子吗?]
  斯微:[没有,但是认识了美女]而且美女看上了她的前男友。
  孟杳:[不愧是你]
  斯微笑笑,没再回复。
  健康 APP 跳出弹窗,提醒她经期应该在十天后。斯微放下手机,从包里翻出药盒,用自带的便携热水壶烧了开水,服四片甲羟孕酮。
  手机又弹出消息,靳秧连着发了好几张图片,斯微没点开,但能猜到都和裴澈有关。
  手边的热水和药盒提醒她,她还是一个内分泌紊乱的人,没什么比规律睡眠更重要。
  于是顺理成章地不去看手机,洗脸,关灯,蓝牙连接歌单,戴上眼罩。药物作用下,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得很晚,斯微一边啃面包,一边看靳秧昨晚发来的几十条信息。
  靳秧外向大方,跟斯微相熟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遇到心动男嘉宾当然也不忸怩。昨天见到裴澈就直接去要了微信,被拒绝后并不气馁,反而因为裴澈的礼貌疏离,对他印象更佳。于是大大方方地和他们实践队的其他同学打好关系,特别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集体晚餐。
  结果百般热情也架不住遇到一座冰山,消息发到最后,靳秧已经忍不住吐槽。
  [他也太难搞了吧!!]
  [不是,他就装都不装一下吗,我说这么多他至少应该假笑两下吧!真就闭嘴当哑巴!]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
  斯微看完,回复她:[那你打算放弃?]
  靳秧秒回:[没有,我昨晚走的时候故意把手链落他座位上了。]
  斯微不禁“嚯”了声,内心赞她有勇有谋。
  [守株待兔?]
  [嗯啊,等他来找我。我昨天都加上他好几个同学的微信了。]
  斯微细忖,提醒她:[万一他让同学代还?]
  那边静了两分钟,然后靳秧回复:[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斯微笑出声来,发给她好运表情包。
  [我那可是条红五花!应该不小众吧,识货的正直的善良的人应该会还给我吧,然后我就可以请他吃饭加他微信!]靳秧信誓旦旦。
  斯微有点替她肉疼,[你还挺舍得。]
  [没啦,假的,我买不起红五花。]靳秧大方承认。
  手机这头,斯微终究“哇哦”出声。
  刚认识时只觉得和靳秧挺合拍,现在看出来了,靳秧可比她厉害。但凡她遇见 8.5 分教练时有这干劲儿呢,她也许真的就跟他掉头回乌市了。
  又或者这也是三十岁的锅?
  斯微想到这,笑了笑。
  自带的面包不太好吃,她喝了杯热水,又问靳秧:[中午一起吃饭吗?昨天看到有家铁锅炖似乎不错。]她想趁靳秧还没有联系上裴澈,和这个萍水相逢、很是投缘的新朋友多聊一会儿。
  靳秧爽快答应。
  斯微穿上羽绒服,裹上围巾手套帽子,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靳秧风风火火,动作比她还麻利,斯微进店时,她已经占据最佳位置吹着暖气,冲她招手。
  斯微坐过去,“点好菜了?”
  “嗯,你那天不是说喜欢吃排骨,我就点了个套餐。你看要不要加点什么?”
  斯微笑:“谢谢。”低头去看她已经点好的菜,疑惑地问:“四人套餐?”
  “嗯啊,男大联系我了。”靳秧得意地眨眨眼,“就刚刚,我干脆直接约他到这里。我估计他肯定会拉个同学一起来,到时候我就直接说点好了四人餐不能浪费,把他摁在这和我一起吃饭!”
  斯微愕然,脑筋飞速转动思考临时跑路的理由,然而还没说话,靳秧露出粲然一笑,冲门口挥手,“裴同学,这里!”
  斯微僵了好几秒,而后才转过身去。
  裴澈站在门口,黑色短款羽绒服搭黑色冲锋裤,脚踩一双马丁靴,棒球帽下的眼睛沉静漠然,看见斯微的那刻,没有丝毫波澜。
  屋外的冷风吹进室内,裴澈在靳秧的热情招待下坐下时,身上似乎也带着一点凛冽的寒意。
  斯微忽然就想,她以前说得真对,他就是很像北方人。冷到空气稀薄的那种北。
第42章 裴澈凭什么那样看她?
  不知是不是陌生的装束带来陌生的观感,斯微从前见惯他西装革履,最休闲的穿搭也不过是风衣,因此现在见他这模样,竟然没有一丝熟悉感。
  然而陌生感的冲击丝毫没有抵消乍然重逢的尴尬,她怔到靳秧都察觉异样,碰碰她的胳膊肘,玩笑道:“9 分冲击这么大?”
  斯微回神,笑了一下。
  靳秧热情地介绍这一桌“萍水相逢”的年轻游客,除了裴澈,还有一位是他同学,叫田峥,圆脸圆眼镜,幽默健谈,而且十分有眼力见,坐下讲了两句,气氛就松泛下来,并且轻轻松松将话题引到靳秧和裴澈身上。
  “喏,靳姐,你的东西。”田峥把手链递给靳秧,又拱拱身边的裴澈,“我们家裴可是一看见就找我联系你了啊,这年头,正直小青年可不多见!”
  斯微沉默做凑场面的女方朋友,低头吃一份炕锅。然而听到田峥称呼裴澈为“我们家裴”,还是微顿半秒。
  以前大部分人叫他“裴总”,关系亲近些的直接喊“裴澈”。从没听过他有什么外号或昵称。
  陌生感在增加。
  靳秧笑眯眯,“不愧是大学生!怪不得网上都说,出来旅行碰到大学生是最走运的。唉,真怀念校园时光。”
  田峥乐道:“那得叫学姐!学姐好学姐好!”
  “学弟学弟!”靳秧从善如流,看向始终沉默的裴澈,“裴学弟吃得惯西北菜么?要不要再拿菜单来看看?”
  说着,她就热情招呼服务员拿菜单,却被裴澈打断——
  “靳小姐,我今年三十一岁。”他说,“应该比你大一些,叫名字就好。”
  靳秧懵了,看着眼前这张脸,怎么也不像过了三十的样子,“那你……”
  “之前家庭原因,先工作了几年,去年才有机会回学校读书。”裴澈说。
  靳秧好像懂了,“啊”了声,目露惋惜。
  斯微夹菜的动作却再次顿住。
  家庭原因、先工作、才有机会读书。
  虽然都没说错,但听起来,怎么导向了与事实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抬头看了裴澈一眼,却正好四目相对。
  裴澈目光淡漠,捕捉到她眼神,停半秒,自然移开。仿佛只是陌生人的视线交错,半秒钟是应有的社交礼仪。
  “手链收好,别再弄丢了。”裴澈说,“我先走了,你们慢吃。”
  靳秧一愣,没想到已经坐下了、田峥还说了那么多,这人面对这一桌挽留意味十足的菜还能说走就走,忙起身,“欸刚好点了四人套餐,要不就一起吃个午饭呗。”
  “不用……”裴澈的脸色看上去比昨晚聚餐时更不耐烦,靳秧不管那么多,抓着斯微就诹话题,“你们是东大的对吧!我这姐们儿也是,你们算亲校友,不聊聊?”
  一边说,一边疯狂给田峥使脸色,田峥了然,一手拉住了裴澈,一手搭着桌面身体前倾,颇“惊喜”地问斯微:“真的?!你是哪个院的?”
  “新闻院。”斯微笑了笑,答。
  “还真是校友!”田峥演技真好,激动得跟真的一样,一把就把裴澈摁回座位上,“缘分呐,还不赶紧坐!”
  裴澈轻拧着眉,但还是坐下了。看着斯微,说了句:“校友。”
  没点头,没语气,勉强能算打了个招呼。
  斯微颔首,没说话。心底却不理解他的表现。她本来以为,他要是真烦,不管是烦她还是烦靳秧这样直白的追求,走人就是,大概率再也不会见的人,讲什么礼貌?要是已经不在意了,只当陌生人,那坐下应付一顿饭也没多为难,随便吃吃就是了,他昨晚能跟靳秧同桌吃饭,今天怎么就不行?
  怎么都不该是现在这样,为难自己坐下了,表情冷得靳秧都不敢说话。
  席间尴尬了半分钟,靳秧才笑起来招呼,“这家店评分很不错的,我看那个套餐里各种招牌菜都包含了,一起尝尝?”
  说着,将桌上菜重新摆了摆,招牌菜殷勤地往裴澈面前推。
  “谢谢靳老板请客~”斯微不忍看她独撑场面,笑着伸手帮忙,将四份主食分了。
  一小盘炒饭被推到裴澈面前。
  他抬了一下头,向斯微友好破冰,和田峥感叹西北菜的分量真足,已经这么多菜了,居然还每人配一份炒饭。
  田峥伸手帮她端汤,让她小心别烫到,又说别怕浪费,这炒饭吃不完就算了,还有那么多菜呢。
  向斯微笑道,网上说这家炒饭也是本地特色。
  田峥特别捧场地“嚯”了一声,“那我得好好尝尝!”
  靳秧拉斯微出场,成功地留住了心动男嘉宾。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心动男嘉宾坐下就闷头吃饭,好像她真的只是要和他“一起吃个午饭”似的。
  更要命的是,昨晚明明已经收买成功的那位,这会儿倒就着校友的名头,一个劲儿地和斯微搭话,再看不见靳秧使的眼色了。
  靳秧腿上被斯微揪了好几下,然而面前两个男人,一个顶着张帅绝人寰的脸当饭桶,另一个怀揣可做饭桶的天资拼命撩妹,她一时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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