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后座——枸兹【完结+番外】
时间:2023-11-04 18:53:37

  来剧场接她,见她一面,程褚原本是想和她说说话。
  可一路上车里静得出奇,连音乐广播都显得多余。
  原来经历过一番相遇、相识、相知,吵闹、和好又争执,他们命运的最后一站——是相对无言。
  也许该说的,早就藏在昔日的甜言蜜语或是争吵时的嘶声怒吼中了。
  那些想说的、未来得及说出口,多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望着窗外的繁华街景,宁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到什么都记不起。
  可在飞驰中快速掠过的光影里,她又一次看到和他一起走过的这几年。
  车停在他们曾经共同的“家”门口——原本他们是打算结婚后也一直住在这里的。
  其实程褚有意换房子,可她觉得麻烦,他也就同意了她的坚持。
  “宁宁……”
  深切的呼唤惊醒了哭得泣不成声的宁雪。
  她最恨自己的多愁善感和发达的泪腺,在敌人和朋友面前,总容易动情,所以才容易被别人牢牢掌控。
  “我不会原谅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你背叛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程褚凝望着缩在座位啜泣的她,自己也无法出声,只是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不语。
  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在忏悔。
  *
  她的东西,他之前就让阿姨收拾得差不多了。
  宁雪又自己清点了一些细小的物件。
  可加起来不过一个二十六寸行李箱。
  更像是无畏一身轻。
  封箱前,宁雪把堆在衣服里的那个盒子拿出来。
  里面都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包括求婚戒指。
  “拿着吧,我已经送出去了,就都是你的。”
  赶在她出声前,程褚看出她想要做什么,可还是开口试图阻止她。
  宁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沉默转身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心碎成渣,自嘲道:“是不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也要还给你。”
  “不用,都是些不贵重的礼物。”
  言下之意,是他的东西太贵重了,所以她不能带走。
  程褚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爸妈说过什么话,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知道她不可能完全不芥蒂,却一直忍到现在。
  宁雪浅浅笑笑,反倒像她在安慰他。
  “别人怎么说,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因为我自己知道,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听到她后半句话,程褚忍了一晚上想说又不知道从何倾诉的情感喷薄而出。
  “宁宁,那些东西都是我心甘情愿送给你的,就像我对你的感情……”
  她没有抗拒他此刻显得有些滑稽的表白。
  “对于我而言,最贵重的礼物就是你的爱,所以我没有办法带走。”
  程褚心头一动,怔在原地,难受得无以复加。
  宁雪没有关注他的情绪,没有一点留恋拖着行李箱路过他。
  “是不是在未来某一天,你会继续追逐成博宇的脚步?”
  今天在剧场看到的大合照那一幕,他恐怕用很长时间都无法释怀。
  他们如此般配。
  宁雪停住脚步,回头凝视他,平静开口。
  “程褚,我给过你机会,这个机会是任何人都没有的。”
  *
  一早上秦铭忙得脚不沾地,他提前让跟组的学生下夜,自己搞到十二点才下班。
  回到家后他什么都顾不上,蒙头补觉。
  下午的时间过得尤其快。
  杨展在桃春源饭店请客,秦铭从家里出发要路过ae,就正好把下班的叶一竹带过去。
  黄蕴毕业回国内没两天,她忙着安顿,秦铭忙医院的事,两人到现在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秦铭就打开音乐,准备搞根烟抽抽,醒醒神。
  说实在的,一个夜班就能搞死人,对身心伤害极大,就算睡两天都补不回一半的精气神。
  秦铭思绪放空,不经意抬头,看见叶一竹和谭中林并肩从大楼走出来。
  叶一竹最近脸色不太好,他几次见她都是冷冷淡淡的,看到她和谭中林一起也是如此,秦铭心里平衡许多。
  拉下车窗,他按了按喇叭。
  那边的两人都闻声看过来。
  秦铭坐在车里冲谭中林招手。
  叶一竹穿了条长裙,上车时有些不方便,恹恹抱怨:“要不是你来,我都想回家换身衣服。”
  秦铭把烟掐了,等她系好安全带才重新发动车子。
  “都是熟人吃饭,整这么麻烦干嘛。这次我们去得可够早,不然又让那帮小子抓住咱们的小辫子不放。”
  他开玩笑,可车内却陷入了沉默。
  算来,今晚的饭局是靳岑他们回国后他们一群人第一次坐下来正经吃顿饭。
  以前他们总想着等人齐了再聚,嚷嚷着人齐了才热闹。
  可又有几次是真能凑齐的。
  以往最喜欢调侃他们两个总是晚到的人,已经不在了。
  秦铭想转移话题,随口一提:“我说你和谭中林也不避避嫌啊,人多眼杂,你又是谭中林带进ae的。”
  “就是下班坐电梯的时候刚好碰到,八百年一遇的事,偏偏就让你给赶着了。”
  “你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轻笑一声,分辨不出情绪,“我怎么看他,像是对你有点意思。”
  叶一竹把座椅往后调角度,把原来绑着的头发散下来,语气淡淡:“那是他自己的事。”
  “嚯,叶姐不愧是叶姐。”
  晚高峰车流拥堵,叶一竹不闻不问,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像是累到睡着。
  因为地海工程的事,秦铭原本以为她不会去今晚的饭局。
  可他忘记了,她是个把什么事情都分得很清楚的人。
  这么些年,她也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放到肚子里自己消化。
  何况是她和顾盛廷这段连见光机会都没有就分崩离析的感情。
  等红绿灯的时候,秦铭伸手去拿后座的毛毯,盖到她身上时,瞥见她左手中指上的银圈。
  安静而美丽。
  *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最后到的。
  那帮人无所事事,之前为了躲避李心案子的风声,就连秦铭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们。
  茶楼激战之后,这群人才跟着杨展干了点实事。
  “我找人去问了,警察那边已经不再继续跟进李心的案子。”
  杨展说完后,阿四依旧愤愤砸桌,“他李家的势力就这么大?都上了新闻的案子,说没后续就后续了。”
  靳岑瞟他一眼,声音毫无温度警告他:“你是巴不得让别人听到你和那个杀人案有关系。”
  阿四语结,压低声音依旧不平:“人不是我们杀的,我怕什么。李龙也是个孬种,自己女儿都没了,还做自己侄子的走狗。”
  人是李宇派人杀的,案子也肯定是李宇派人撤的。
  如今他收敛不少,还不是怕最后查出来是他的人造成的这起命案,不好收场。
  加上现在他们这边有杨展作为保护伞,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结束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李宇和他爸,李龙算个屁。”杨展夹了块牛肉给靳岑,漫不经心开口。
  李龙死了女儿,就算心里猜测和李宇有关,可为了自己的生计,也只能依旧对李宇言听计从。
  “要不是你们绑架李心,也没这么多事。”
  秦铭暗讽阿四把他们自己与李心之死推脱得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秦铭还是耿耿于怀他们受了玉芹的煽动做出蠢事加速害死了华杰。
  阿四虽然不服,可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只是生闷气灌了口酒。
  叶一竹推了把秦铭,让他少说几句。
  一直沉默的靳岑默默观察叶一竹。
  她清瘦许多,一整晚也心不在焉。
  “你不是说派人查到了些当年财富集团黑心工地的事?”
  听到靳岑的话,叶一竹才来了些精神,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杨展。
  其实事情发生的时间不算久远。
  可和李家有关,还有一股现在都查不出来的势力,所以才让成博宇他们的维权寸步难行,就连谭中林也查不出个二三事来。
  杨展沉默许久,不动声色吃了好几口菜,席间的气氛压抑有些可怕。
  “展哥,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叶一竹会直接开口。
  杨展神色阴郁,耐着性子和叶一竹解释:“如果我说,这不是一场意外呢?”
  所有人顿时怔住,心惊肉跳。
  秦铭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多工人的性命,要是有意谋害,就算要脱身也要费好大的力气,他们怎么敢?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杨展笑秦铭还是涉世未深,“和李字沾边的事儿,没道理也会变得有道理。李宇小小年纪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你觉得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展哥,你有什么消息就说出来吧,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怎么样,好歹也让那些工人联合起来,人多力量大,邪不压正。我就不信,把事闹到上边,他李家还能只手遮天?”
  “事情有这么简单的话,当年还在风口浪尖的时候,照你的说法,那些工人联合起来使劲把事情闹到上头去不就行了。”
  杨展的话让叶一竹汗毛倒立。
  “你的意思是,他们用钱收买了那些工人家属?”
  “赔偿费肯定会给的,当年出事之后,他们并非一分钱都没拿出来作为赔偿。可后来坚持上诉讨公道的人越来越少,你可以说他们人微言轻,一来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二来他们也相信那是场意外,拿了些钱够过日子,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展深吸了口烟,低低笑:“恐怕他们也想不到,会有像成博宇这样的人不肯拿他们的一分钱,过了三四年还在使劲把这件事闹大。”
  叶一竹觉得胸口堵得难受,满屋子的烟雾就像乌云压城。
  迷住眼和心。
第125章 124.
  当年受害的都是些地地道道的农民工,全家靠四处打工为生,哪里有活就到哪里落脚,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杨展有一个当年一起混江湖的兄弟,他的表兄也是在那起事故中死亡。
  那人说当年他表兄的父母和老婆拿到钱后,回村里盖了房子。
  外人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拿到了该有的赔偿费,盖个房子不足为奇。
  可这么多年来,他们荒废了村里的田地,也不外出打工,生活依旧过得很滋润。
  杨展的兄弟也奇怪他们到底是拿了多少赔偿费——看起来有够他们衣食无忧一辈子的数额。
  可表兄的家人口风很紧——要不就是说记不清了,要不就以提到逝者伤心为由,及时阻止了话题。
  经过杨展这么一查,恰好打听到成博宇正在四处找当年受害人的家属。
  成博宇能想到这一步,有要和黑暗势力同归于尽的势头。
  那晚,杨展让叶一竹提醒成博宇——动静闹得太大,小心给自己惹来麻烦。
  可没等叶一竹行动,成博宇就主动邀她见面。
  吃完饭出来,秦铭见叶一竹心绪不宁,问她:“你是不是不想掺和这件事?”
  她想起那天,顾盛廷呵斥她总是自以为是。耳膜一阵鼓胀,不禁自嘲笑:“恐怕我是有心无力。”
  要水落石出谈何容易,越来越多的事情串联起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可和李宇有关的蛛丝马迹,几乎已经是不可分割的导火索。
  “眼下,好像的确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秦铭问她:“还去不去银色海岸?”
  靳岑那边查到,银色海岸有个陪酒女的出身来历,都和他们实地查询的结果对不上号。
  那天叶一竹和谭中林怀疑的那个女人,是李宇去银色海岸几乎必点的“公主”。
  每一件分离的事情都越来越靠近真相,可又没到临门一脚的地步。
  团团种种的迷雾混乱而繁杂,搅得人心神不宁。
  他们不能带太多人,免得兴师动众惹人怀疑。
  秦铭自己晃进去假意提前订下一间包厢,顺便无意询问起陪酒小姐的情况。
  叶一竹在车里等他,不一会儿就看到人疾步走出来。
  “怎么样?”
  秦铭关上车门微微喘气,愣在那里出神,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说话啊……”
  “我看到任心了。”
  没有说出口的话都停在舌尖,空气霎时凝结。
  秦铭侧身越过叶一竹看向银色海岸的大门,稳了稳心神正想开口,却看到叶一竹目光空洞,默默垂眸。
  “我……我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秦铭后知后觉,有些慌神,看着她不知所措。
  “你没看错,就是她。”
  叶一竹淡淡开口,正视前方,清冷的侧脸变得有些模糊。
  秦铭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和程褚有一腿的就是她,我早就知道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秦铭瞳孔放大,瞠目结舌。
  一时之间,他们都分辨不清自己的错愕和震惊到底是因为什么。
  故人久别重逢,各自生活今非昔比,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唏嘘和感慨。
  秦铭正想开口,银色海岸的门口就上演了他想告诉叶一竹的场面。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把任心架出来,各个手里拿着长棍。在还算繁华的午夜,他们依旧猖狂行凶。
  任心被他们明目张胆用胶布贴住嘴巴,奋力挣扎的同时被麻绳捆住手脚。
  衣衫不整,高跟鞋也掉了一只。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车里的人也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充满绝望。
  可很快,人就被塞进一辆黑色商务车。
  门奋力关上,阻隔了令人发怵的尖叫声。
  车轮滚起尘嚣的轰鸣声扬长而去。
  秦铭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情况,说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和纠结是假的。
  倘若是路人,让他们看到这一幕都尚且会出手相助,更何况是曾经一起上天入地的旧友。
  叶一竹的嘴唇没有一点颜色,额前早就渗满薄薄的细汗。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灵魂出窍般。
  “靠!”
  随着一声低吼,大灯率先划破了幽静的黑暗。
  秦铭发动车子,迅速调转方向盘,在柏油路面留下轮胎滚撵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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