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后座——枸兹【完结+番外】
时间:2023-11-04 18:53:37

  外界都传闻他对范媛媛不离不弃,在等待范媛媛病愈归来。
  而他们每次这样说起这件事,顾盛廷总是一笑而过,不置可否。
  眼里那抹一瞬即逝的冷绝让人捉摸不透,
  “忠明啊,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新城区的招标我可是给了你机会。”
  顾盛廷倾身将还剩下大半截的烟掐灭,语气淡淡,过了许久终于回应黄忠明。
  “是是是……”
  黄忠明愣了愣,搓手倒吸了口气冷气,气势一下就灭了下去。
  给了他机会,他却一直做不出成绩。顾盛廷始终没有兴师问罪,只不过念在当初搞垮李宇,他黄忠明从中冒险帮了不少忙。
  “我能全身而退,多亏忠明,这恩情,顾某记一辈子。”
  “说这话就见外了。”黄忠明目光躲闪。
  当初李宇落马,癫狂一样拉扯出一堆人要给他陪葬。天普那几年在顾盛廷手里不干不净、白滚黑、利滚利的事儿也自然不能幸免被牵扯出来。
  要不是黄忠明上头有人,从顾李算不上清白的合作中保下顾盛廷,又出了大力帮他搜集李宇地下犯罪的蛛丝马迹,一锅端,恐怕也没有今日风光无限的顾盛廷。
  可顾盛廷是商业奇才,他的才能和手段都远在众人之上。只要渡劫成功,他便可以永远青云直上。
  之后,顾盛廷帮了他家不少忙,几乎赔本倒贴想要帮助黄忠明东山再起,可奈何他命里没有那个实力和运气。
  黄忠明也不是不懂时局的人,他知道顾盛廷根本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和钳制。相反,他自知自己早就被顾盛廷悄无声息拿捏住把柄。
  恍惚间,一杯满满当当的酒举到他面前,黄忠明如蒙大赦,不敢去接。
  “你放心,那块地会有你的位置。只不过,是最后一次。”
  *
  卫州来找顾盛廷签字的时候,顾盛廷突然停笔抬头问他:“今天几号?”
  “二十八号,怎么了?”
  卫州觉得有些古怪,顾盛廷一直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怎么这会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吧?卫州心里暗自忐忑,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他被顾盛廷提拔到这个位置,感激不尽,所以做任何工作都不敢掉以轻心。
  顾盛廷似乎看出他的担忧,笑了笑:“我表妹的女儿,前几天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记得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记得去朋友圈给她的画画作品投票。”
  他抚额有些无奈摇头,语气却是极温柔的。
  卫州无言,以前当司机的时候,倒什么家长里短都可以和他聊。现在反而觉得在办公室和老板说这些,太违和。
  “你看,这不就催命来了。”顾盛廷举了举手机,点了两下屏幕,一心两用,先把工作和他交代清楚。
  “对了,你老婆快生了吧,最近你把工作都交给底下人,省得到时候我也不在,出什么麻烦。”
  卫州一激灵,激动又感慨。
  “按日子算是早产,我现在就希望他们母子平安。”
  气氛无形中又变了,窗外雪花飘飘,明亮大厦内,隔绝一切风雪,静谧无比。
  其实能陪顾盛廷随时说点平淡小事的人,也就只有卫州。
  他那些朋友,在这行的,都是酒肉之交,不交心。年少时玩得好的,各有各的日子,逐渐成家收心,能聚的时间越来越少。
  整个冬天,卫州时常看他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俯瞰众生,孤独又高贵。
  恍惚中,卫州才想起来顾盛廷刚才那句话的末尾,语气有不易察觉的轻快。
  等把手头上的事都忙完,顾盛廷才重新打开手机。
  他平时很少打开朋友圈,大概也是怕,看到别人精彩多姿的生活。
  往下翻了两条,就看到表妹发的链接,点进去欣赏了一下小屁孩一通乱涂乱画的作品,真让他选一幅最好的,他还真是选不出来。
  投完票,本应该退出了的。
  可难得放松,他心随意动,突然不受控制一直往下划。
  终于划到四五天前的动态——高其晒娃、章矩爬珠峰、卢修正儿八经考了张摩托车驾照。
  精彩是精彩,可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他微觉失落。
  可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行陌生的头像和昵称。
  他不喜欢备注,除了经常联系的那几个人,经常分不出来谁对谁。
  可两张照片里的人却是无比熟悉的。
  第一张照片有些模糊,背景里深沉发亮的夜色、红色塑胶跑道、油亮亮的桂花树都是再眼熟不过的景致。
  一中的每一处角落,他都记得。
  最喜欢和她做的事,就是在别人奋笔疾书时,手牵手在跑道散步聊天。
  记忆中,他只见她穿过那条绿色裙子一次而已。
  他给她的礼物。不过是逛软件时,偶然刷到,觉得适合,很想看到她穿上的样子,就火速下单了。
  摆在宿舍还被突然袭击的陈素英发现,好一通质问。
  后来她考完雅思那天,他去接她,大老远就看到站在路边风姿绰约、迷人温婉的芊芊身影。
  没想到那天她和宁雪还在操场上拍了照片。
  两个女孩贴在月色里,鲜活明媚的笑容,将时光定格在最美好的年华。
  紧挨着它的,是一张明显要清晰得多的相片。
  比起上一张沉静昏暗的胶卷风格,这张照片未免太刺眼。
  背景是华丽的金白色,照片里的人身披圣洁雪白的大摆裁剪婚纱,头发低挽,光滑的脖子上挂有一顶金色项链。
  顾盛廷心跳微顿。
  他幻想过无数次她披上婚纱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原来再锋芒毕露、娇蛮高傲的女人披上婚纱,那份沉静的美都足以让人心惊动魄。
  当晚,顾盛廷一个人在二楼后座散座喝酒。
  “一个人喝闷酒,该让人传顾总职场得意,情场失意了。”
  黄蕴撩了撩蹦到湿透的头发,在他身边落座。
  “想喝什么,我请客。”
  “那我不客气了。”
  黄蕴熟门熟路点了杯特调,百无聊赖仰头望着琳琅满目的酒。
  “顾总该不是也看到了宁雪的那条朋友圈?”
  顾盛廷嘴里嚼有一小块槟榔,不动声色扭头,是个似是而非的态度。
  黄蕴摸了摸耳坠,低头轻笑一声:
  “你肯定想不到,秦铭辞职去美国,是为了谁。”
  “噢?”
  他反应微乎其微,黄蕴更加不忿,咬牙切齿:“我回国之后早看出来,秦铭变了。我本来就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纯友谊,叶一竹出事那回,他跟我提分手,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门当户对,能走到结婚这一步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再放荡无拘无束的人,到了一定年纪都是会收心的。”
  “顾盛廷,你信命吗。我反正是信了,不然老天爷怎么会让我在最好的年纪遇见秦铭,让你和叶一竹纠缠多年,却在适合敲定终生的时候,把他们两个人绑到一起。”
  “原来王菲那句‘如果风景都看透,你是否会愿意陪我一起看细水长流’唱的是他们吗。”
第140章 终章·下
  近年关,纽约华人街十分热闹,叶一竹陪刘圻梅逛了一天。
  大概是因为人在异乡,格外重视一年一度的佳节。以前家里还有老人的时候,过年包粽子、晒风肠、贴对联是必做的事,刘圻梅却嫌麻烦。她不吃那些年货,也不乐意学着做,现在却要花钱去买别人做的放在冰箱里囤。
  刘圻梅催促叶一竹起来搞卫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的妈,您让我歇歇吧。这会儿不过是跨年,我都不知道你在急什么。”
  “拖拖拉拉,到时候肯定什么都做不成,就是想做也来不及了。”
  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懒,刘圻梅更不指望自己能喊得动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自己拿来扫把开干。
  叶一竹翻了个身子,“现成的劳动力不叫,非得给自己找事做。”
  她拿手机想打给叶集扬,刘圻梅洞悉,但没什么反应,只说:“你爸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以前他洗的碗我都要捡起来再洗一遍。”
  叶一竹偷笑,见她心情不错,趁机开口:“妈,要不今年过年让我爸过来得了,不然就我们俩人,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年味。”
  “谁说只有我们两人……”刘圻梅一脸从容打断她,“我都跟秦铭爸妈说好了,今年在咱们家过。”
  叶一竹拉着个脸,冷冷翻了个身坐起来,“随便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见她兴趣寥寥,刘圻梅不忘损她几句。
  “嫌家里冷清,你就赶紧找个人带回来过年啊,整天嘴上说,也没见你干什么实事。你看宁雪……叶一竹,你们同龄人是不是就你一个人还没结婚了。”
  叶一竹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再解释一遍:“宁雪和我一样,那天拍婚纱照纯粹是因为我们俩这么多年姐妹情,和男人可没什么关系。”
  刘圻梅也有宁雪微信,那条动态发出去后,接连几天叶一竹解释得口干舌燥也没能扭转刘女士的固有印象。
  她倒是相信叶一竹只是穿来美美拍照,却固执认为是宁雪要结婚了。
  都已经走到房门口的叶一竹又转身趴在门框上对刘圻梅说:“想家里热闹还不简单,你看那谁,奉子成婚,给何阿姨气的。”
  “有本事你也给我妈来个奉子成婚,总比现在让我连个盼头都没有要强,幸好还有秦铭他妈陪着我,不然我……”
  叶一竹有些恍惚,笑嘻嘻的,“妈,你来美国这么多年,思想都变得开放了呢。”
  阴阳怪气够了,她一溜烟跑进房间锁好门,松了口气,挂在门后发了很久的呆。
  过了很久,拨通宁雪的视频对话框。
  “你倒是爽,发个咱们都穿婚纱的朋友圈,现在我的列表里都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问我是不是结婚了。就连我妈……”叶一竹越说越激动,又气又好笑,“就连我妈都问我是不是背着她在温哥华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宁雪哈哈大笑,坚决不承认错误。
  “别都赖我啊,当时我可是经过你同意才把照片放出来的。”
  是啊,不怪她,怪她自己。两人圣诞去温哥华旅游,逛进一家婚纱店,两个女人经不住店员怂恿,不亦乐乎挑了几十套婚纱试到腿软。
  宁雪回国后,大半夜突然悲秋伤感,问她能不能发个朋友圈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
  她没多想,选了张自己觉得十分完美的照片,指定让她发这张,之后就甩手不管了。
  也是列表太多之前都没什么交集的人消息轰炸,才让她翻出宁雪那条朋友圈。
  可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另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就连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可这么多年后再看,漫无目的的思绪还是一下子就被拉扯回那段遥远得有些不真实的年岁。
  *
  叶一竹通常是画室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老师也乐得有人帮她做收尾工作,干脆把画室钥匙都交给她保管。
  她闲散自由惯了,回纽约后就没再找过正经工作。有时候在家里接单,帮人做衣服,时间都由自己支配。剩下的时间,她更喜欢捡起一些小时候的兴趣,比如画画、弹钢琴,有时候她还会和刘圻梅一起去上插花课,反正日子过得很潇洒。
  走出街道,雪已经停了,寒风凛凛,却抵不过纽约人到了夜晚的热情。
  慢慢悠悠边逛边走,她最近热衷到古着店去淘货,买回去一堆东西,每次都会被刘圻梅一通唠叨。
  正在店里逛着,不停催促她回去的手机一直在震,让她闲情逸致瞬间为零。
  “不是说元旦再一起吃饭吗,我寻思这也没到啊。”
  走出店铺,风有些迷眼,叶一竹裹紧围巾,把自己下半张脸严严实实包住,所以她说话的声音被闷得有些变形。
  电话那边没在意她的不耐烦,“怎么,不是节日就不欢迎我到家里做客了?”
  叶一竹淡淡扯了扯嘴角,无人可见。
  放眼触及满街的灯光,她慢慢哼出一声:“哪敢啊。”
  两人沉默许久,隔着屏幕,都无法准确探究对方此刻的心绪。
  “你要是没什么说的就挂了,冷死了……”
  “一竹……”
  秦铭的声音也有些变形了。
  停住脚步,叶一竹又等了会儿,最后还是由她打破沉默。
  “秦铭,你什么都不用说,认识这么多年,你很清楚我的个性。我真的很珍视我们的友情,但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继续下去的话,我其实也是可以的。你说我冷心也好,无情也罢,但有时候……我真的有些适应不了。”
  不记得是哪个夜晚,他们几家人一起聚餐吃饭,席间有人调侃他们,说两个人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要实在找不到,也是可以试试的。
  其实从小到大,这种言论层出不穷,几乎每次家庭聚会都会出现。
  但他们从来不当一回事。
  可那次她有事要提前走,他送她回去,突然说:“要不试试。”
  她是真的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炙热真诚的眼神快要把她灼穿。
  认识这么多年,秦铭是话痨,话题不断,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如此沉默这么久。
  那晚之后,他们之间倒没什么太大变化。
  可如果他真的没办法收回感情,她也会毅然决然放弃这段友情。她不会愚蠢又自私去期望在他表明心意而她拒绝后两人还能将这段关系原封不动维持下去。
  “你既然都说了,我们对彼此这么了解,那肯定就会知道我不会给你任何负担。但我向来直来直往,对你也不例外,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利。”
  他笑得有些勉强,掩盖不住语气的失落,但字字句句都很坦然。
  其实秦铭看得很清楚,也知道表达心意后,他们之间维持这么多年的关系肯定会变。更知道,她一直在等谁。
  叶一竹从ae辞职回美国,刘圻梅、叶集扬、周芎川这些对顾叶两人关系略知一二的人,都觉得叶一竹向现实妥协了,两人彻底玩完。
  可宁雪、吕家群包括他,都知道真相不是这样。
  尽管什么都知道,他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争取一回。
  “快点回来吧,都在等你吃饭呢。”
  朗朗少年音,分明回到最初的起点。
  心里五味杂陈,叶一竹最终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风中忽然飘来吉他声,还有清朗又略显沧桑的男音。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年月把拥有变成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里,风雨中抱紧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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