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疏懒斜靠在墙上就这样久久凝视她,不自觉拿出手机找角度拍了张照片。被发现后,他轻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口袋,然后转身离开。
要跨坐到后座时,她刚要叉开腿,两腿间一阵涩痛。她咬唇倒吸口凉气,用力拍他后背,才算解气。
正在插钥匙的顾盛廷一头雾水。
本来补课期间校园就没什么人,他们又踩点到,更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下次早点到,这门说关就关了。”
顾盛廷笑嘻嘻的和保安大爷又是打招呼又是道歉,还不忘停下在校门口的餐车选早餐。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早读开始前抵达教室,两人要分开时,顾盛廷拉住叶一竹要给她早餐。
坐在教室里的人百无聊赖,纷纷抬眼偷看他们。
“叶一竹,就差你一个人没交数学试卷了。”
又是出来准备去送作业的方哲州碰到他们。
叶一竹忙着应他:“试卷就在抽屉,等我一下。”说完她不耐烦推了把顾盛廷,让他上楼,“等会儿课间再说吧!”
他被一根吸管搞得心烦意乱,难得压着怒火乖乖听了她的话三步作两步跑上楼。
方哲州站在楼梯角等叶一竹,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只是去年那时候,叶一竹和顾盛廷好像还不认识呢。
*
那晚叶一竹没上英语课的事被刘圻梅知道了,从此往后,只要她有空,就会亲自到学校开车接叶一竹放学。
顾盛廷本来打算今晚继续带她去和章矩他们玩,可她一句话没留下就被刘圻梅接回家,让他的兴致也减了大半。索性下了晚修就回宿舍躺着打游戏,但越打心越乱。
床单上还余留有她的体香,他难免心猿意马,初尝禁果后,他更容易躁动,最后直接去厕所自己解决了一次。
本来他还想用老套路——先去玩,玩上头了把她接到他这里。可计划得好好的,她突然被接回家上狗屁英语课也就算了,还一个晚上都没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至于学得这么认真吗?
他精疲力竭躺在床上,想到半年之后,她也许真要去美国……
脑袋里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嗡嗡作响,最后他低吼一声,爬起来换衣服直奔会所找章矩他们。
熟人局他玩得很尽兴,快要到十二点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走出去想给她打个电话。
路上碰到刚好送完酒出来的许佳安,两人擦肩而过,还是她先认出他,停下脚步踌躇半天。
顾盛廷不可置信,摁灭手机压着声音对她说:“你疯了,都被人拍照片了还敢来?”
见他没有很意外,许佳安就知道他认出了照片上的人就是她。
又或者是叶一竹告诉他的。
“签了合同的,必须把这一个月干完。”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像在二楼后座第一次被他认出来一样。
顾盛廷觉得好笑:“雇佣未成年人还要签合同,你小心别被人骗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她打断他的话,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叙述着一个于她而言残酷的事实。她的话让顾盛廷一愣,脸上戏谑的笑慢慢消失。
“可是我不明白,我来这种地方端酒打工赚点生活费碍着谁了?叶一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知道以她的身份,想让我在学校身败名裂不是件难事,可那天的事明明就是一个误会,她……”
她死死咬着苍白的嘴唇控诉,越说越激动,眼中噙泪,路过的人看到了,都不由望向顾盛廷,浮想联翩。
顾盛廷反应了半天,耐着性子打断她的话:“我知道那几张照片是叶一竹来的那天被拍的,但就凭那几张照片就断定什么,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
许佳安的眼泪夺眶而出,却偏执扭过头不再看他,冷笑道:“她是你女朋友,你当然为她说话。”
“是,她是我女朋友,我当然不能让人误会她。”
许佳安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复,脸上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一行行泪还在无声地流。
顾盛廷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也知道许佳安在经历那种事情后心态的转变,他修眉紧蹙,似乎很为难,但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她。
“许佳安,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是叶一竹是怎样的人,她屑不屑于做这些事,你也和她同班了两年,应该心里有底。”
许佳安没有说话,脸上难掩的失落和冷漠拒人千里。
“校庆那天的事我和她都说开了。至于照片的事,你应该还记得你倒酒的时候把酒洒到一个女孩身上了吧。”
听到这里许佳安才神情微动,抬眼疑惑去看顾盛廷。看到她卸下了防备,顾盛廷暗自松了口气,边说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酒盘。
一拿才知道这东西是有些分量的。
“那个女生也是咱们学校的,你应该有印象,校庆主持人的名额最后不是给了她吗。”说这句话时顾盛廷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情,生怕再次触动她心里的伤疤。
此时正好路过一个男服务生,顾盛廷朝他打了个响指,从口袋掏出张红色人民币夹在酒瓶底下,连同托盘一起给他。
“谢了,兄弟。”
谁会跟钱过不去,那个服务生本来满脸勉强,此时却是乐开花,心甘情愿帮许佳安把托盘端走。
原本许佳安听到顾盛廷的话就十分愕然,再看到他“自作主张”帮自己,她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顾盛廷转身,和她入神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一时觉得尴尬、心虚,火速低下头。可所有兵荒马乱的情绪都盖不过心头的悸动。
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不甘、委屈还有满肚子想问的话一股脑冲击着她,眼眶一热,刷刷又就掉下几行清泪。
顾盛廷刚想开口,她就突然俯身一手按着左腹一手捂嘴止不住干呕。其实刚才顾盛廷就把她漂浮的步伐和发红的脸颊尽收眼底,现在她的反应更是证实了顾盛廷的猜想。
“你喝酒了?”
许佳安有些恍惚,觉得他在愤怒的质问。她抬起一双泪眼倔强望着他,淡淡开口:“刚才有个客人死活非要看我喝酒,不然就不让我出来。”
“你他妈傻啊,明知道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工作有多危险……”
她沉醉于他此刻只为了她一个人而发的脾气,失魂痴痴地笑着呢喃:“对,我就是傻。”
他有些怔忡,难言的目光在她化着浓妆的小脸上巡视,一时难以与平时在学校清朗纯净的她联系在一起。
她又俯身作呕,问他:“能扶我去洗手间吗?”
“几点结束?”
许佳安突然拿手握住他扶着自己的腕,转了个方向,凑近去看他的手表。她艰难从制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十二点了,帮我打个卡吧。”
他接过她的手机,没有说话。
靠在门口十分手生的完成了一系列操作,退回到主界面时,由于他用不惯国产机,许佳安的手机握在他的大掌里又如同袖珍之物,手一滑,拇指就触到了相册图标。
他心里一惊,连忙想退出,可目光一扫,便不由得被里面赫然排列的几行照片吸引住。
摁灭屏幕后,顾盛廷满怀心事的看着走廊里昏暗却华丽的灯光,头一偏,视线和从男厕所走出来的成博宇对个正着。
刚刚他和许佳安在走廊的一幕,全都被成博宇尽收眼底。
可成博宇习惯于置身事外。
他看得出来,顾盛廷对叶一竹是认真的,也始终相信经历了重重困难才走到一起的两人彼此深刻的感情。但同时,他也看惯了这个圈子里的男女乱象。
可事情偏偏坏在,许佳安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可她却好像一直徘徊在顾盛廷和叶一竹这段关系的边缘。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走上去,对顾盛廷说:“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三次呢。”
第71章 威胁
第二天叶一竹早早就醒来了,摸到手机看到他发来的好十几条信息,最后一条是两点多。
一看就是喝多了。
可她还是一条条看完,回了个句号。再没有睡意,索性起了床。
昨晚上完课,她还是回到宿舍,本来想找他,但看到他发过来的那句“我去找章矩他们”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门时不到六点,天依旧是黑的,月亮挂在路灯上,熟睡中的世界静得只有风声。
叶一竹带好耳机,裹紧围巾哈了口气,觉得气温又下降了。
从小区门口沿着小巷走,那股从两天前就阴魂不散跟着她的妖风邪气始终让她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
前几次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可每次不经意回头又什么都没看到。起初她怀疑是李宇搞鬼,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跟踪不像是他的风格。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好久都没有修理,从巷子尽头走到马路的这段路尤其漫长,叶一竹刚要伸手摘掉耳机,手就一股蛮力拽到后面。
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惊呼,可没喊出来就被死死捂住口鼻。
粗劣发臭的布质手套死死掐住她的脸,几乎同时揪住她跳动不止的心脏。
那人带着口罩,一双狠戾的双眼布满血丝逼近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腰间隔着厚厚的棉衣被什么冰冷硬物抵住。
“想活命的话别出声。”
沙哑嘶裂的金属音让叶一竹的心漏跳一拍,已经失去思考的她无畏呆滞地盯着那人的上半张脸,火光电石间,她脱口而出:“陈金生?”
来人显然有些震惊,不过一瞬过后眼神越发凶恶。他话不多,被认出来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叶一竹反而冷静许多。陈金生跟踪她在无人的清晨对她下手,其目的和动机不言而喻。
叶一竹比陈金生想象中要镇定许多,她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很害怕。怪不得莫然说她不是一般人,要从她这里下手并不是件易事。
所以从派出所出来后他先是跟踪了她几天,很多时候她都是跟那个男生一起,昨晚却是她一个人回宿舍。他在小区门口守了一夜,没想到平日都是七点多才出门的她今天起了个大早。
原本他还在迟疑要不要把握这个时机,可她反侦察能力实在太强,似乎已经敏锐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他要在她做出下一步反应之前就牵制住她。
“你什么时候被释放的?”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叶一竹不敢激怒他,却想起吕家群曾经教过自己:遇到这种事情,首先要冷静,戳穿对方意图,在他没有发怒前和他多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让我来猜猜,你是为了莫然?”
陈金生大概是觉得手有些酸,将刀刃从她衣服上划过换了个方向,警告她别想耍小动作。
“也为了我自己。”
“我说了多少遍了,她家里的事和你和她的事不是我说出去的。”
见他神情不变,叶一竹深吸了口气,决定再大胆一点。“我挺为你不值的,她根本看不上你,亲手把你送去坐牢,结果后还要你为她谋财害命。我如果出了什么事,这次你再进去,可就不是这么快就能出来了的。”
她一番话显然让陈金生有些动摇,叶一竹从他闪烁的目光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家里不是很有钱吗,用钱买自己一条命,值不值当你自己掂量。我贱命一条,就赌这一次。”
言下之意的威胁已经昭然若揭,叶一竹仰头,“我身上没钱。”
叶一竹和他一前一后,走在天光渐亮的路上,之间隔着一两米的距离。
因为天冷,她把手插进口袋,解锁手机,然后在狭窄的空间里试图凭借手感按下录音键。可再怎么小心,手上细微的动作还是会被他注意到。
“老实点。”他加快步伐贴近她,低声警告。
好在他们已经走到主路上,虽然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可这足够让叶一竹有了些底气,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再乱动。
“她跳楼那天,我的确和她发生过摩擦。”
“可她要是真的想跳,早就跳下去了。”
陈金生始终没有说话,叶一竹又说:“如果我想揭发她的家世,早就应该在发现你和她的秘密时就公之于众,何必等到现在。”
“因为她深陷风波,你想让她雪上加霜。”
叶一竹好笑出声:“难道半年前我就能预知她会堕胎?”
他猛地抬眼,恶狠狠瞪她,呼吸也变得急促。显然,某个字眼成功冲破了他心里的防线。
“我没有那么无聊,也没有让她身败名裂的理由。我是不喜欢她,可我当初发现你们的时候,我就连照片也没想到要拍。说照片是我放出去的,实在可笑。还有她家里的情况,在那个村,家里有没有残疾的兄弟姐妹,我和她平时说话不超过十句,又从何得知?”
身后沉默许久,叶一竹明显感觉到这个被背叛过的人在动摇。叶一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实话具备无形力量。
“可,以你的家世,要调查一个人并不是难事。”
“这也是她跟你说的吧,哥,我家里是有点小钱,可没到你们想象的那种程度。”
也许是她称呼的转变让陈金生脚下的步伐一顿,侧头警惕望着她。
她笑了笑:“你们以为有钱和有权有势是一回事吗?要调查一个人这么容易的话,要警察干嘛?再说了,我倒想听听她是怎么跟你哭诉的,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陈金生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说:“当初你和李宇的视频流出来,是她先传播到你们班群里的。”
这就是他说话的习惯,永远是陈述句,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叶一竹确实是愣了半晌,才笑出声:“所以我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吧。哥,那我应该谢谢你呀,因为你,前一秒我才知道这件事。”
说实在的,叶一竹当时根本顾不上是谁在传播那个视频。始作俑者是李宇和秦倩,那个视频晚早都会在校园传开,再去计较是谁在班群里转发的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走了十五分钟,天边已经透出鱼肚白,也可以看到附近银行的二十四小时自助取款机。
“她要你拿到多少钱?”
“说了,这是为了我自己。”
叶一竹不死心,“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这么死心塌地却换来背叛。你后悔吗?”
陈金生坚硬的目光有一瞬间失神,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字不提莫然的名字。
走到机器前,叶一竹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抽出唯一一张银行卡。看着她输密码和屏幕上出现的余额,陈金生慢悠悠嘲讽一句:“看吧,你们城里小孩的零花钱是我们累死累活赚一年都赚不来的。”
叶一竹把钱取出来,故意提醒他:“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有摄像头,而且,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你要钱,肯定就是要离开了。你不怕我报警,连累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