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各哭各的。
大四还需要做一些小组作业、准备毕业设计,为了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她的设计稿早就准备好了,只待给自己的毕业设计指导老师过目。
毕业设计展是一名艺术生最重要展会之一,很多业界大佬都会光顾,也会有人当场买下这些作品。
宁嘉先抽出一些钱找了个靠谱的理财顾问将自己的大部分存款都找了去路,然后她就开始购买黄金,最近她做了不少黄金饰品,既能练手也能存起来保值,除此以外就是钻石的一些平替,比如水晶之类的东西,她也会买不少,多数都当作练习用。
毕业设计不会讲求骄奢淫逸,重点是突出一个理念。
宁嘉早就掌握了引人注目的诀窍,一部作品首先要瞬间抓住人的眼球,然后要吸引他们去观察,最好别做得太晦涩,毕竟以她的水平,也做不出更深刻的东西了。
宁嘉艺高人大胆,选择了自动机械技术,她之前就对这种精密的技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有她将自己的一系列作品放在一个特质的音乐盒上,而她的胸针、戒指、手环,记录了春日的万物复苏。
这是玫瑰园系列给她的启迪,她在作品中大量运用了红宝石、紫水晶、绿松石与祖母绿,使得她的作品璀璨夺目又生意盎然。
一旦有人拧动发条,巨大的音乐盒就会播放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里面的作品也会按照既定轨道旋转起来。
宁嘉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学校做她的毕业设计。至于她住的地方,她向学校申请了宿舍,没什么事情,她也不会外出。
好像怕撞到谁一样。
不知道是他最近低调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似乎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宁嘉哪怕在网络上搜索他,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她有点担心那个谶言,当然,如果她知道沈亦承身体出了问题,可能第一件事是先去将那个说假话的寺庙砸了。
一月时她已经通过了RCA的申请,已经成功保送,她也没什么能够告知的对象,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像收到普通的邮件一样退出了界面。等毕业设计做完,已经是春末了。毕业设计的展出集中在六月份,她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在毕业展会到处乱窜,只是背着手靠在墙上,看人来人往,拧开那个发条。
她恍惚地想,要是他也能来多好,哪怕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她是不是也有资格将这个作品献给他,因为他就是她的春天。
这是宁嘉为数不多的积极向上的作品了。当然,只是看起来。
学院以优秀毕业生代表的作品为由,把这个作品摆在了一进门的位置,不然以她之前的作品,学院老师偶尔都会担忧地问她:“宁嘉,你精神还好吗?”
搞艺术多少有点疯,宁嘉是这么给自己找理由的。当然,她没有说别人也和她一样疯的意思。
展会结束,与隔壁油画专业不同,他们这边基本是卖不出什么的,尤其是本科生的展位,也就几个惊艳的作品,其余都流露着“只要能毕业就行”的摆烂情绪。
江潮去年出院了,她继续完成学业,也过来瞧瞧宁嘉的作品,她一眼就看出什么,问宁嘉:“你还惦记你的娇娇呢?”
宁嘉笑笑:“哪儿配啊,他不恨我我就感恩戴德了。”
“要我说你也出了点什么,只能说他赔了。”
“那这么说吧,我花了一块钱,买了他100千克金条。大概就是这么个赔率。”
江潮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行了,过去都过去了,往前看吧,好好学习,你研究生毕业,我正好也毕业。”
宁嘉觉得刚毕业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于是说:“那你得等我闯出点名堂,才能衣锦还乡。”
江潮笑着说:“等着你呢。”
宁嘉挽起她的手,离开了展会大厅。
将要结束之时,沈亦承走了进来。宁嘉的作品摆在正门口的聚光灯下,几乎要闪掉他的眼睛。他伸手握住发条,里面的音乐让他忍俊不禁。
这么艳丽的色彩,结果用如此现代的乐曲,就像撕破斯文的表面一样,把一切恐惧、疯狂、扭曲都藏在这首屠杀少女的献祭之春当中。
宁嘉确实是个小疯子,但不得不说,她疯得恰到好处,至少在身体健康上,她学到了不少现代艺术家的精髓。
沈亦承想,他确实该放下了。
不再执着什么,他早就习惯做这种事。
但他还是走到旁边,询问附近的志愿者的售卖流程,对方说要与作者本人沟通,沈亦承却说:“你们沟通吧。”
宁嘉正吃着饭,学弟就给她发消息说有人要买她的作品,出一万。
江潮评价:“一万够不够手工费啊,打花叫花子呢?”
宁嘉却平静地回了一句:【行,你给我收着钱,转我□□b】
【不见见买家聊聊?】
宁嘉说:【不聊了,给钱就卖。】
其实她不想卖的,上面用了不少真家伙,一万实在是有点太低了,但她也猜到是谁,如果是他,她愿意双手捧着送给他,没想到他的耍脾气只到这种程度,还乐意给她钱。
她想到他就只会哭泣。也不敢回他的新年快乐,每日每夜都瞧着那个对话框,打一大堆东西,然后删除。
小学弟如实传达。
江潮挑眉,怼怼她的胳膊,“喂,不会是你等的人来了吧?”
宁嘉摇头,“我没等谁。”
她盯着自己面汤里的一个油点,看着它们融成一个大的,宁嘉拿起筷子,最终还是把它们搅碎了。
作者有话说:
这回真的要弹了!
第43章
◎所谓偶遇。◎
RCA的珠宝专业研究生是一年制, 学费压力不大,在英国主要是生存开销不小,还有购买宝石的花销, 宁嘉在外这几年不仅学到了珠宝知识,也成了一名理财大师。
宁嘉也要感谢自己买下了一份好股,理查德的服装产业做大做强,在他创建品牌的第六年, 终于登上了巴黎时装周的舞台, 宁嘉为这个品牌设计的三套产品对应着他们最成功的三套系列,也被理查德特地署名,在时装周结尾同时亮相, 就像某个著名的品牌将婚纱放在最后, 理查德也将自己得意之作在结尾展示了出来, 宁嘉与另一位服装设计师一起接受了大家的掌声。
依照理查德现如今的水平,雇一名更加优秀、名气更大的设计师绰绰有余,宁嘉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但是没想到, 理查德从巴黎回来就郑重地聘她为首席珠宝设计师,这让宁嘉受宠若惊。
宁嘉惊讶地询问:“为什么?”
理查德同样惊讶:“嘉, 你的设计是我的品牌最重要一环。”
宁嘉本想着那不过是一种运气,理查德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走过Hatton Gardens的繁华,“你可以在这里大放异彩,我相信我们会是互相成就的关系。”
他鼓励她多做一些独立的设计, 从她钟爱的文学、戏剧与音乐中攫取灵感, 他愿意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宁嘉大概明白了, 自己也是他购买的股份, 如果她也颇负盛名,那必将是双赢的结局。理查德更多是应对外界交流沟通的窗口,他对待自己手下的设计师都很不错,宁嘉也明白有人向他自荐,不管资历还是技术都能胜过宁嘉。
但是独特的艺术就是个人风格的体现,每个人的风格不同,简单来说,来的人对不上理查德的电波,自然就被他拒绝了。
宁嘉向来是懂得抓住机会的人。
她几乎赌上了所有积蓄,注册了自己的工作室,并且花了半年时间,根据她的欧洲之行,做出了基于但丁《神曲》为灵感的一系列作品,这之中包含着36件珠宝首饰,她孤注一掷,将一切都压在这些成品上。
此时宁嘉已经是理查德服装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在巴黎与英国时尚圈已经小有名气,作品一经发布,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宁嘉独自奔波于巴黎和伦敦,最终获得了在法国巴黎珠宝展中的一个展位。
这是坐落在凡尔赛门的法国第一大展馆,珠宝展汇聚了全世界的设计名流,想想她很久以前还与沈亦承来过这里,她不过是一位前来参观的学生,而如今,她似乎也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
宁嘉的作品融合了东西方的设计之长,也有赖于她涉猎之广泛,不过她必须承认,那些东方的设计灵感,大多来源于沈亦承当年的指导。
他其实学识很丰厚,书画精通,更善于雕刻。
人总会在离开时才忍不住一再翻看过往,她将网上能查到的资料都翻了个遍,却不敢去美术馆看一次他的作品。
展会结束,她接到了不少记者希望专访的邮件,宁嘉挑了一个业界最认可的、名气最大的杂志社,没办法,她功利心很强,更多人买她的珠宝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记者询问了一些个人经历和灵感来源。
宁嘉并没有说太多,隐晦地表示自己的家庭生活称不上幸福,灵感也多来自于其他艺术家的各种创作。
又问起学生时代的两个奖项,宁嘉有些恍惚,她忽然反应过来如今的年份自己自己的年龄,有些迷茫地摇摇头,“记不太清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投入了不少心血。”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
这个年龄在设计师中正值壮年,宁嘉还有很多想要抒发的东西,沉浸在创作中,似乎就反应不过来过了多少年。
她也很久没说过中文了。
英语太过流畅,甚至让人误会过她是本地人,宁嘉总是摇头。
但她好像彻底与那里断绝了联系。
江潮偶尔会与她讲话,她在北市开了一个小工作室,做一些独立设计,江潮基本是入不敷出的,不过她干得很开心,父母也支持,宁嘉听到她这样说,也为她高兴。
江潮也会调侃:“大设计师,当初说好带带我,怎么都不回国?”
宁嘉心里最清楚她不想回去的原因。
怕见到他。
这次她大获全胜,各种邀约也如期而至,宁嘉也收到了北市艺术馆的展出邀约,而且答应会提供给她完全独立的展厅。
这是北市最大的艺术馆,宁嘉以前经常会去光顾,由他带着,而沈亦承每次进了展厅,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随意。
宁嘉本想拒绝,但江潮劝她:“我看你还是答应吧,你不想要国内市场?再说你真要移民是怎么着?再也不回来了?”
“我怕。你知道的。”宁嘉在电话里说,“碰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见了他又难过,还给他添堵。”
“我现在在北市圈子里也混着呢,沈亦承已经神隐好几年了。”
宁嘉抿抿唇,问她:“真的吗?为什么?他怎么了?”
江潮坐在座位上磨指甲,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听说他一直在养病。”
宁嘉几乎尖叫起来:“养病!?”
江潮把手机拿得老远,“我的天,你也会这么讲话啊,你这可以考女高音的研究生了……”
她可从未见过沈亦承生病。
宁嘉担忧是真的,惊讶也是真的,赶紧问:“什么病,严重吗?”
“你还说你不在乎,我看你是要憋疯了。”
她俩打电话,宁嘉总会犹犹豫豫想说点什么,江潮早就猜出来了,但是宁嘉不主动提,她也不会说。
宁嘉真的急了,“什么病!”
“肺病。”
“早就说了别抽烟,别抽烟。”宁嘉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语一样,“那怎么办啊,怎么弄?”
江潮等她冷静一会儿,才和她说:“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吧,我也不清楚。你跟认识的人打听打听,要是实在想知道的话。”
江潮也不是引诱宁嘉回来……或许她确实有点这个意思,想让宁嘉回来看看。
这对痴儿怨女啊。
江潮说了很多谎,首先这个事儿,并不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而是她最近的一名暧昧对象。这个人是在展会上认识的,江潮踩高跟不习惯,泼了对方一身红酒,一来二去,加上联系方式就聊上了。
这个人与沈亦承关系匪浅。可以说是朋友一样的存在。
他们俩有时会在一起,江潮还和他见过面。
沈亦承记得江潮。
起初看到江潮,沈亦承皱了皱眉,问:“阿煜,你的女伴?”
和她约会的男人叫苏煜,人长得不错,就是太冷了,与沈亦承的狐媚感差了太多,再见沈亦承,江潮都察觉到他消瘦了不少,那双眼睛周边没了充盈的血肉,更显深邃了,浑身都是“老子是目光犀利的大艺术家”的生人勿进的氛围。
没想到他俩还认识,江潮也没想发展什么关系,自从她放下了以前的事情之后,她也会找一些符合自己喜好的男生,约会吃饭,享受一下青春,苏煜不过是她的约会对象之一罢了。
但是面对沈亦承,江潮还是有一种见到老师的错觉。
她拿出自己的礼貌,端正态度,叫他“沈先生”。
沈亦承若有所思。
随后苏煜找她的次数多了,去展会之类的地方时,沈亦承也会在。
他也没必要遮遮挡挡,两手插在兜里,对着一幅画,嘴里却在与江潮聊天,“宁嘉最近怎么样?”
江潮说:“挺好的,她拿了不少奖。可能不回国了吧。”
意思就是您别惦记了。
沈亦承会笑,笑起来很好看,与苏煜完全不同。
江潮很理解宁嘉痴迷沈亦承的原因,这样的男人,很难不沦陷。
这种“偶遇”发生了很多次。
江潮这回终于忍不住跟宁嘉提起了沈亦承的情况,不提还好,提了之后彻底成了两个人的传话筒,沈亦承见到她,开口闭口都是宁嘉,宁嘉给她打电话,张嘴闭嘴都是沈亦承的病好点没。
江潮最终爆发道:“宁嘉,你自己回来看吧,跟个老妈子似的,你怎么不去当沈亦承的妈!”
宁嘉嘀嘀咕咕:“我还想呢,我有这么好的儿子,我直接躺平。”
江潮哭笑不得。
宁嘉再三犹豫,而北市艺术馆那里锲而不舍地发送了三条邀请,宁嘉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她还想在圈子里混呢,除非她彻底移民,她完全不要国内市场了,一辈子都不回北市,不然她总会进入他的视线中的。
一个聪明人是不会放弃这么大的捞金窟的。
宁嘉从不自诩艺术家,她热爱华丽的钻石,喜欢囤金条,当然也钟爱厚厚的钞票。
哪有人嫌弃钱多。人可以少活几年,但是用钱享受是刻不容缓的。
再说,躲有什么用,她把话说绝了,事儿也做绝了,沈亦承现如今就是她二叔,要是他翻旧账,宁嘉甚至愿意给他养老,只要他给她留一口吃饭的钱,她愿意把现在所有的成就都送给他,来报答他这几年的养育之恩。
他只要不傻,就不会重蹈覆辙。
沈亦承是个聪明人,宁嘉觉得他不会犯傻,那是她都不会做的事,吃回头草之类的。她现如今没有伴侣,对那方面的需求也几乎为零,除了病导致□□下降,还有个原因,大概率就是她彻底性冷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