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图解释:“我没有受伤,流血是因为……因为……”
莫辞吞吞吐吐,布鲁更加忧虑,犹豫道:“这样不行,你生病了,我们得回部落去。得想办法回去,让玛米帮你治病。”
他们是被驱逐的,这傻孩子还真当是离家出走了,玩累了还能回去。
布鲁见莫辞没反应,干脆握住她的肩膀,一条手臂在她膝下一抄就把人抱了起来。莫辞在布鲁怀里使劲挣扎:“不行,火还没有熄灭,我们走了会火灾的!你放我下来!布鲁,布鲁!我没受伤,我是,是……我长大了!”
布鲁愣了:“长大了?”
莫辞硬着头皮说道:“对,长大了。我现在是成年的雌性了,你不能这么抱着我。先放我下来。”
布鲁看起来满头雾水,不知该不该听她的。他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耳朵也在头上乱动,让莫辞一看就知道他非常焦虑。
莫辞自己也很焦虑,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经期已经来了,她的兽皮裙上肯定沾血了。夜间在外本就不安全,现在多了血腥味的吸引,恐怕不久之后就有野兽要找过来。
这样不行。
莫辞板起脸,掷地有声:“布鲁,放我下来。兽神告诉我,天亮的时候往有水的地方走,我们就能找到食物,渡过难关。”
布鲁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把她放下了。
莫辞心内无声叹息,伊恩再不回来,她就要变成神婆了。
好说歹说让布鲁背过身去,她要独自和兽神“沟通”,莫辞偷偷摸摸地贴好卫生巾,果然在兽皮裙的后面发现一块足有巴掌大的血迹。为了看起来不那么显眼让布鲁觉得异样,她拿烧黑的木炭在兽皮裙上乱涂一通,用炭黑盖住了血迹。
布鲁的耳朵向后撇着,呈飞机状,留心听着莫辞的一举一动。
莫辞动作很快,手不停,嘴也不停,口中念念叨叨:“明天得找到水源,也得辨明方向。上次和伊恩一起穿越迷雾森林用了十几天,这次伊恩只有自己,应该用不了那么久,快的话,可能五六天就回来了。不能离开部落太远,得想办法给伊恩留个记号。如果他来找我,有个记号就好找多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在和兽神沟通,她说的是汉语。
小雌性的嗓音软绵绵的,发音清晰,和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兽人语完全不同。兽人不懂得音韵平仄,只觉得莫辞口中说出的话字句清脆,时疾时缓,陌生却又动听,似乎她真的在和看不见的神明对话。
混乱的一夜终于过去,耀眼的恒星升起时,莫辞觉得一个世纪也不过如此。
周围没有水,只能用土隔绝空气来灭火,两个人折腾了半天终于把火灭掉,还没出发就已经感到疲惫。
莫辞努力回忆被赶出来部落时的场景,当时是傍晚,最后的余晖从山洞背面照过来,布鲁拉着跑出山洞,他们的影子落在奔跑的方向。她很自然地按照日升日落划分出东西南北,他们从部落出来之后一直在向东跑,那么要回去,往西走应该没错。
莫辞从包里拿出骨刀,在附近几棵树的树皮上刻下阿拉伯数字1、2、3。
她有刻日历的习惯,伊恩和她住在一起这么久,即使不明白这些图案代表的含义,也一定能认出这是她留下的记号。
做完标记,莫辞带着布鲁向西出发。
她让布鲁留心水源和野兽出没的踪迹,自己则一路刻下标记,顺便采摘一些她认识的小果子当作两人的早饭。布鲁的野外生存能力明显不如伊恩,在陌生的地方,蓝眼睛的兽人走了一上午也没找到水源,好在也没遇到野兽,两人吃了莫辞摘的野果垫垫肚子,补充水分,在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坐下休息。
莫辞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太天真了。
最热的时间过去,两个人继续往西走,周围的树丛逐渐变得浓密,荆棘丛生,莫辞走在布鲁身后,手里拿着骨刀,砍掉阻碍他们前进的过于茂密的植物。
经期第一天,莫辞的状态不好,下午没走多久就累得迈不开步子了。
他们还是没找到水,她的嗓子干渴得厉害,吃几把野果也无济于事。在密林里,布鲁不敢留下莫辞一个人去狩猎,他们没有肉食,只能继续吃野果。
更糟糕的是,这个晚上,他们没找到合适的露营地。
周围到处树丛和杂草,莫辞嘴里咬着一颗酸果,慢慢咽下,酸涩激发出的津液稍微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她抿了抿嘴唇,在唇上尝到了细微的腥甜。
布鲁的状态很好,年轻的兽人只是焦躁异常,看着莫辞,屡次欲言又止。
莫辞在以前的世界里听过一种说法,在野外生存,如果找到的食物饮水不足以弥补寻找它们所消耗的能量,那么留在原地才是更好的办法。他们按照太阳的起落辨别方位,一路向西,但是他们之前离开部落的时候,并没有经过这样的密林,显然方位不够准确,他们偏离了回去的路。
她沿途留下记号大约有几十个,听上去挺多,但那些刻在树干上的小小划痕,她不敢肯定伊恩一定能找到。
一整天毫无所获,疲惫不堪,经期中小腹隐隐作痛,莫辞靠在树干上喘着气,努力压住自己心里滋生的负面情绪。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没有手机,有个手电也行。
还是太高级的话,那有个喇叭哨子之类的让她吹一下,发出响亮的信号,也可以脱困。
再原始点,就是烽火狼烟了……
狼烟!
莫辞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真是傻了,还在树皮上刻什么记号,点狼烟啊!
大概半小时后,一束烟在密林中升起,升的很高。
原始大陆的夜晚没有光源,只有两轮明晃晃的月亮和璀璨的繁星,今晚天气很好,晴夜无风,烟气凝聚不散,对于能够夜视的兽人们而言,离得很远也能看到。
莫辞在等伊恩,她相信,只要伊恩回到部落,发现她不见了,他一定会分秒必争地来找她。
布鲁对她的举动很好奇,从她再次生火开始就一直问个不停,莫辞忙碌起来没空理他,这会儿闲了下来,她把烟雾的作用解释给布鲁听,然后坚持给自己立人设:“这是兽神用特殊的语言告诉我的办法,伊恩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们。”
第48章
月下重逢。
听上去很美好。
事实则是, 莫辞点起的烟雾确实给伊恩提供了方向指引,而这些烟雾不仅带来了伊恩,还带来了一场差点酿成大祸的火灾。
莫辞实在太期盼能够见到伊恩, 心情焦虑,没有像往常一样注意用火安全, 而他们所在地方的植被太过茂密,她在夜间视物不清,没注意到自己手里燃着的火把碰到了一丛垂下的枝条, 火就在她背后燃烧起来。
布鲁这个不靠谱的熊孩子以前在部落里没有直接掌握过火种, 也没接受过莫辞的防火培训, 根本不知道在森林里起火有多危险, 看到了火光,只当成是莫辞又与兽神“沟通”的办法。
等莫辞注意到起火的时候,火星已经变成了火堆,而且正在沿着枝条攀上树干。
莫辞头皮都炸开, 赶紧想办法灭火, 她把包袱里一张毯子抖开盖住火焰, 试图隔绝空气来灭火, 可是这时火焰的温度已经很高, 势头也大, 很快就把兽皮毯子也点燃了。她赶紧收起毯子,用脚把上面的火星踩灭。
没有水,没有沙子, 四周都是树,莫辞几乎绝望, 徒劳地用骨刀挖起土壤往树上扬去,布鲁不明所以, 被她强逼跟着做,两人合力,火势蔓延的速度放缓,不再继续扩大,但已经在燃烧的这棵树,灭不掉。而莫辞已经力竭。
伊恩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莫辞全力灭火,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等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她才惊呼出声,转过头就看到熟悉的脸。
“伊恩!”莫辞嗓音沙哑,顾不得重逢的喜悦,叫道,“灭火,快灭火!再烧下去会火灾的!”
伊恩放下莫辞,立刻捡起地上的骨刀开始挖掘,他的力度大,速度也快,地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深坑。然后他飞身跃起,砍断那些燃烧着的枝干,全都埋进了挖好的深坑里面。
至少在表面上,燃烧物没有了。接下来,等待土壤下的火在隔绝了空气之后自然降温到燃点以下,就好了。
莫辞长出一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上。
伊恩坐在她身边,用手背擦了擦她沾满泥土的脸颊。
所有关于重逢的期盼和浪漫都在这一刻化作飞灰,她脏得像个刚从泥堆里爬出来的猴子,挖土挖得手脚发软,一句话也不想说,连喘气都觉得费劲。
伊恩和她也没差太多,年轻兽人的身上同样带着泥土和汗水,除此之外,还有几道本已结痂的伤口在刚刚崩裂了,正往外渗着血。
莫辞狼狈又难受,肚子里一阵阵隐痛,她却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她好像总是在这种时候,在狼狈到极点的时候,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和伊恩相遇。
但和伊恩相遇,就是最好的事。
伊恩从旁伸出手臂,握住她脏兮兮的手,很用力的攥了一下,似要用这种方式确认自己确实找到了她。
布鲁围着他们俩转了两圈,挠着脑袋问:“你们笑什么啊?伊恩也被族长赶出来了?”
伊恩拉着莫辞一起坐起来,看着她,认真说道:“我打败了艾伯,成为了新的族长。”
“啊?”
莫辞惊呆了。
她一直在等伊恩找到自己,至于之后的事,她以为要么是伊恩带自己回去和艾伯谈条件,要么是伊恩带自己远走高飞重新回迷雾森林过二人世界,她怎么也没想到,伊恩平时不声不响的,一有动作,就给她搞出来个大事情。
坑里埋着的火焰已经熄灭了,温度也降到了燃点以下,莫辞放了心。
伊恩带着莫辞踏上归程,布鲁跟在他们后面,尾巴快要甩成飞机,显然对伊恩成为新族长这件事好奇极了,一路上问来问去说个不停,伊恩生气他没有保护好莫辞,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莫辞看着布鲁从兴奋聒噪变得垂头丧气,觉得有点好笑,她握着伊恩的手臂晃了晃:“到底怎么了,说说嘛。”
伊恩道:“我回了山洞,没看到你。”
莫辞等着下文,他却不再说了,多少能猜到伊恩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很担心,要到处找她,艾伯因为部落里雌性们生病的事情也在焦头烂额,于是两人就起了冲突。
伊恩不想讲,莫辞换了个话题:“你打败艾伯就来找我了,这样没关系吗?部落里的人会不会,嗯……会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伊恩很淡定:“如果做了,就再打他们一次。”
这……
莫辞无话可说,保持沉默。
在夜色中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莫辞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布鲁很是兴奋,三两步窜过去,趴在河边大口喝了起来。莫辞也是口干舌燥,她走到布鲁的上游,洗了洗手和脸,也豪迈地用手捧起水来喝。
终于缓解了干渴和焦躁,莫辞对于生活有了更高的要求,她让两个兽人背过身去,自己撩着水稍微擦洗了一下。
等她打理好,两个兽人也跳进河水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还有雌性在,伊恩与布鲁都没有脱下兽皮裙,洗干净之后,湿淋淋地踏上岸,莫辞已重新生起火,让两人过来围着火堆把身体烘干。
“伊恩!”莫辞指着伊恩后背上几道伤口,叫道,“这是怎么弄的,你怎么不说呀!”
“没事。”伊恩摇头,拿过自己带来的背包,取出几片小叶草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对莫辞道,“在迷雾森林里遇到了几只蛮骨兽,没伤到骨头,过几天就好了。”
他越是轻描淡写说没事,莫辞越是觉得担忧。
伊恩深入到迷雾森林里找草药,为了自己,他肯定很着急,只怕是顾不得休息,昼夜不停地寻找奔袭。因为着急,遇到了蛮骨兽也没打算避开,而是上前迎战,激战之后,带着伤口和草药穿越毒雾,回到部落又和艾伯大打出手。
她只顾着期盼伊恩赶紧找到自己,却没想过,伊恩这一路,有多辛苦。
莫辞不高兴,气咻咻地抢了剩下的小叶草,拉着伊恩站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他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口。
自然是有。
年轻兽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莫辞嚼得腮帮子都痛了,才把所有的小叶草嚼碎用光,一一给伊恩敷好伤口。
她摩挲着伊恩开裂见骨的指关节,低声嘟囔:“着什么急,晚点回来也行啊……”
伊恩笑而不语,坐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莫辞按住伊恩的肩膀,神色一时有些尴尬:“不行。”
伊恩不解。
莫辞脸红了,支支吾吾地小声道:“我……特殊情况,有血……别弄你身上……”
她不知道兽人语的经期怎么说,只能说自己在流血。
伊恩一下子变了脸色。
毒雾影响了他的感官,在那场激斗之后,更是让他的嗅觉听觉都只剩平时的一半,他自己身上带着血气,闻到腥味,也只以为是自己伤口处的味道。莫辞一直和布鲁在一起,布鲁好端端无事,他自然觉得他的小雌性必定是毫发无伤的。
莫辞怎么会受伤?什么时候?伤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