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妆一脸的不赞成,没想到离殊却迫不及待:“我离殊,对天发誓!”
虽然韦妆强烈建议二人慎重考虑,但最终,她还是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身为妖主的打手。哪怕对方一脸骄傲地自称爹爹,但本质还是签了卖身契。
韦妆原本还在为离殊的强取豪夺而生气,但既然他都做到了这种地步,自然不好再说他的坏话,只能含泪血赚。
直到走出房门,她整个人依旧是懵的。
“本是为解千机引才来天荒城,却莫名其妙收了妖主当打手……为什么我会有种卖母求荣的羞耻感?”
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莫白脸上的表情同样一脸的一言难尽。
最终,他还是安慰道:“你不必自责,这都是离殊自找的。如果不是他,你会有幸福的童年,就当这是他给你的补偿。”
亲眼见证了夏兰与离殊之间的撕扯,韦妆才终于真切地认识到了千机引的可怕。它可不是什么爱情的调味料,而是一剂杀人不见血的猛药啊!
心中感慨万千,她终于忍不住问莫白:“如果我没有找到解药,如果我像离殊对待我娘这样对待你,你会恨我吗?”
“我不知道……”莫白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可能会吧。”
当尊严被践踏,当自由被禁锢,再多的爱意恐怕都会一天天被耗尽的吧。不甘,愤怒,怨怼,委屈,当爱意被消耗殆尽,负面的情绪又不停积累,最终会变成一对怨偶,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韦妆可能觉得自己的存在拖累了她的娘亲,或许,对她娘亲来说,这反而是种救赎。十几年的时间,养条狗都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个恨不得将一整颗真心都掏出来上供的男人。
既然千机引无解,眼下已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第66章 承诺
◎妆妆她真幸运,能够遇到你。◎
哪怕早知道千机引无解, 但见过夏兰千机引发作时那痛苦的模样,韦妆依然还是决定带着她回一趟无色海找神医无殇看看。
万一呢,万一这段时间无殇恰巧找出了千机引的解法, 他们却没去求医,生生错过了, 那岂不是亏大了。
人总要怀点侥幸心理, 不然, 这日子可太没盼头了。
一行人回到无色海边的时候,之前的草庐早就已经没了影子。十有八九是被前往神医无殇处求医的人拆了编成了苇舟。
自从韦妆收复桃源城, 又以魔尊的名义传令整个修真界,无事不得踏足无色海后, 热闹的无色海果然冷清了不少。当最后一个仙门子弟被宗门赎走之后, 各大宗门也曾联合起来,前往桃源城找过麻烦,可惜,魔尊留下的四象图可不是吃素, 无一例外全都铩羽而归。
从那之后,只有那些将神医无殇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依然会孜孜不倦地前往无色海。
莫白手握天人一族的族长信物, 整片无色海任他驱策,自然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扎上苇舟, 千辛万苦地找过去。
一行人在无色海边停下, 莫白拿出令牌念头一动,不过一眨眼便已出现在了神医无殇的小院中。
此时天光大好,无殇正领着菖蒲在院子里晒药, 看到突然出现的众人, 惊得手中的药篓都落到了地上。
一段时间没见, 无殇变化不小, 不仅剃掉了胡子,一头白发也复黑了,一眼看去,丰神俊朗,翩翩如玉,跟之前鹤发童颜的老者模样简直判若两人。韦妆和莫白面面相觑,差点没认出来。
二人刚想解释此行的来意,无殇身旁的菖蒲已经如乳燕投林般扑进了韦妆怀中,她一边激动地蹭蹭,一边还伸出手指,杀气腾腾地指向莫白,满脸控诉:“小姐,他是坏人!他想伤害你!”
听到她含泪的指控,莫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韦妆却笑出了声来,忙道:“都是误会,已经没事了。”
“怎么可能?那天,我明明看到他对你……”果然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菖蒲话说到一半,便已涨红了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见菖蒲看莫白的眼神依旧满怀敌意,韦妆只能尽力替他描补:“因为我跟他本来就是夫妻啊。”
“什么?”菖蒲果然一脸的不可思议。
“此事说来话长……”韦妆将菖蒲拉到一边,开始细说这段时间的经历。
莫白则盯着无殇,眼神诡异:“你这是……”
无殇被他盯得满脸尴尬,下意识地伸手想捋一捋胡须,手伸到一半,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胡须已经没了,顿时越发尴尬。他只好避开莫白的目光,讷讷解释道:“桃源城被收复了,天人一族复兴了,我高兴啊。人高兴了,自然就年轻了。”
“希望如此。”莫白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重新焕发了青春的男子,眼神促狭,“我现在是天人一族的族长,如果有人一把年纪,却肖想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那我身为族长,可不能袖手旁观。”
“主上,你瞎说什么呢?”无殇闻言,果然瞬间跳了起来,那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不要太过明显。
连韦妆那边都察觉到了二人间异样的氛围,说话间时不时偷瞄无殇,满脸八卦。
虽然菖蒲年纪还小,但天人一族寿命漫长,无殇之前虽然一直已老态示人,但细究起来,他只能算是天人一族中的中年人,虽然依旧是老少配,但其实,也没那么惊世骇俗。最重要的是,天人一族生娃靠的是母树,找个天人当伴侣,可以免除生育之苦。
韦妆看看无殇,又看看菖蒲,发现一个温和儒雅,一个青春活泼,偶有对视,情意绵绵,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看二人的状态,显然还没来得及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作为娘家人她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先让他们自己自由发展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她家娘亲身上的千机引。
离殊把姿态放得很低,自从知道夏兰有多讨厌之前的相处模式后,恨不得每天跪地忏悔,可惜,之前积蓄下来的愤怒没那么容易被驱散,夏兰对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只有实在被千机引折磨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靠近他,跟他拉一拉手。
别说之前已经习以为常的拥抱亲吻了,连多牵一刻手,都会被嫌弃。
此时此刻,他反而比任何人都希望神医无殇能给出解决千机引的办法。
可惜的是,无殇给出的答案却让他失望:“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发作的千机引是无解的。连洗魔池也只能缓解她身上的疼痛,而无法根治。”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此时的离殊恨不得穿越回十多年前,对着当初给夏兰下千机引的自己狠狠揍上一顿。连他也知道,千机引一日不解,夏兰就一日不可能给他好脸色。
身为整个修真界排得上号的神医,无殇自然是认得眼前的这位妖主的。顶着妖主灼人的目光,他整个人都麻了。
沉吟良久之后,终究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千机引其实有种不算解法的解法。”
“怎么解?”听到有解,不仅离殊,连韦妆都瞬间打起了精神。
陡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脸上,饶是无殇已经见惯了大场面,此时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知道自己的答案可能无法让众人满意,他脸上的表情顿时越发纠结。
“怎么解?你倒是说啊!”韦妆都快被他急死了,只能出言催促。
无殇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咬咬牙,将那个答案说出了口:“生个孩子。”
“?”
这个答案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了,所有人不约而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话已经说出了口,无殇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千机引最早是某大妖因为妖族子嗣不昌而研制出来的,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将两个人绑在一起,而是为了繁衍子嗣,只要其中一方怀孕生子,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牵绊就会自行解除。”
说得容易,那可是生孩子,不是生个蛋。
韦妆脸上那满怀期待的神情骤然冻结,只剩满脸失望。她家娘亲要是愿意为离殊生孩子,他们二人的关系至于闹到如今这种地步吗?
她偷偷瞄一眼,果然,只见夏兰面沉如水,一脸的生无可恋。
“兰兰!”唯有离殊眼前一亮,开始满怀期待地搓起了手手,“孩子,嘿嘿嘿,我跟兰兰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幻想出了什么美好的场景,离殊脸上的笑容简直灿烂得令人没眼看。
这种时候还能傻笑出声,迎接他的果然是夏兰的怒火。
“滚!”哪怕是再温柔的女子,发起火来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生孩子是万万不可能的,看夏兰此刻的表情就知道,这解法还不如不解。不想为离殊生孩子,又不想让离殊近身,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留在岛上,泡洗魔池。
刚好魔界局势未明,韦妆也不放心让自家娘亲涉险,自然乐得有理由让她留在无色海。
祭出四象图,又有成功复苏的母树罩着,如今的无色海绝对是全修真界最安全的去处了。
“娘亲,你先留在无色海,等我解决了魔界的一切,就来接你。”
“你放心吧,娘没事。”夏兰早听韦妆说过她的打算,对此接受良好。就是望向莫白的目光依旧透着一股浓浓的不信任。
从她的角度看来,莫白就是个谜,修为高深,又是天人一族的族长,却偏偏跟如今已经入魔的韦妆混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蹊跷。想让她不怀疑对方心怀鬼胎都不可能。
对此,莫白只能硬着头皮安慰:“我会陪韦妆一起去魔界。岳母请放心,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我顶着。”
不知该怎样解释,他索性祭出了许久未曾用过的魔气。
果然,一看到他手掌间的这丝魔气,夏兰立刻大惊失色:“魔气,你之前明明是再纯粹不过的修真者?”
直到此时,莫白才终于幽幽然地亮出了底牌:“我是魔尊,那个通告全修真界想要娶韦氏女的魔尊。”
夏兰后退了一步,满脸震惊:“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仿佛是嫌她还不够震惊,莫白微微一笑,继续摊牌,“我既是前任魔尊,也是天人一族的族长,如今无色海真正的主人。”
“你既然是天人一族的族长,又怎么可能修魔?”
“这世间的力量本无正邪,有正邪的是人。我最近才发现灵气与魔气其实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莫白把玩着手中的那丝魔气,说话间,阴寒逼人的魔气已经在他掌心缓缓转换成了精纯的灵气。
目睹此情此景,夏兰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足以用震惊能够形容,她目瞪口呆地盯着莫白看了半晌,终于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难怪能将自家女儿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调教成足以碾压妖主的高手,自己这位女婿的修为果真深不可测。
就在她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却听眼前深不可测的少年再度开了口:“我会教韦妆怎样转化体内的魔气。”
这句话同样石破天惊。修真界向来残酷,多的是人为了修行功法,法宝资源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人心隔肚皮,如此惊世的功法,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敝帚自珍,然而眼前的少年却毫不犹豫选择与自家女儿共享。
夏兰此时已经震惊得不知该怎样才好了,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也对,如果他真对韦妆有什么坏心眼,韦妆她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又怎么可能有理由幸免于难,甚至还成功让紫金铃认主,成为了现任魔尊。
“妆妆她真幸运,能够遇到你。”此时此刻,她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只能点点头,发出一阵由衷的感慨。
没想到,莫白闻言,却摇了摇头,郑重道:“不,遇到她是我的幸运。”
听到这句话,夏兰心中身为母亲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无踪,她拍了拍莫白的肩膀,重重朝他点了点头。
陆行舟是纯正的仙门弟子,去魔界自然不可能带上他。韦妆只能以让他这个当大师兄的看着点菖蒲为由,将他留在了岛上。
陆行舟当然不肯,被韦妆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后,终于松口,委委屈屈地留了下来。
此去魔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韦妆与莫白二人披上羽衣回了趟桃源城。
不过短短数月,曾经灯红酒绿的桃源城如今已经大变样。烂七八糟的彩棚彩灯全都已经被拆掉,连那些颜色过于鲜艳的建筑都被重新刷上了天人喜欢的素净颜色。如果说曾经的桃源城是个浓妆艳抹的花魁的话,那么如今的桃源城就是个洗净了铅华的素颜美人。干干净净,不带一点雕饰。
连曾经那些凤阁龙阙的姑娘公子也换回了原本只有在传火节才能穿的天人服饰,一眼望去,整座桃源城干净素雅,俨然已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直到走进凤阁,见过昔日的熟人,韦妆才知道曾经那些践踏天人的侵略者到底有多恶毒。
“凤阁本是天人一族的议事堂?天呐!把一族的议事堂改成风月场所,这是多大仇,多大恨呐!”
曾经拍卖天人的大堂本是天人一族的议事厅。昔日花魁的住所原是族长所居。那一桩桩一件件,仅仅只是听着,韦妆便觉义愤填膺。
反倒莫白,面色如常。
“不然你以为,那棵压制天人一族气运的凤凰木为什么会被种在凤阁之中?摧毁一个民族最好的办法就是折断他们的脊梁。可惜,生命总能找到出路,哪怕是蝼蚁,也能生生不息。”
莫白说得没错,哪怕是蝼蚁,也能生生不息。天人一族哪怕已经被逼到了灭族的边缘,但终究还是缓了过来。看着议事堂内熙熙攘攘的人流,看着眼前那一张张虽然疲惫却充满了希望的脸,韦妆重重点了点头。
确定族内的事务没有他们的参与一样能正常运转后,二人这才放心地离开。离开前,又去看了一眼母树。
母树是终年不落叶的,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原本枝叶稀疏的母树已经彻底恢复了元气,此刻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如一柄大伞,将树冠下的一切都笼罩在了一片浓荫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族人真的与母树气运相连,牵着莫白的手躺在树下,韦妆恍惚间竟有种回到母亲怀抱的感觉,一躺下就不想起来了,恨不得在这里躺到地老天荒。
可惜,本就是为了告别而来,随着夕阳西下,二人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与母树告过别,莫白忽然望着韦妆的眼睛,郑重承诺:“我不敢保证回到魔界后会面对什么,唯一能保证的只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韦妆回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这就够了。”
趁着二人耳鬓厮磨,气氛正好,莫白咽了咽口水,蠢蠢欲动:“那圆房……”
“这就是男人吗?”韦妆哭笑不得。
夕阳下,少年的嘴唇又红又润,仿佛一枚任人采撷的果实,她很想狠狠一口咬下去,可惜,还不是时候。
她只能移开目光,望向天边金红的晚霞:“再等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就要个孩子吧。”
莫白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母树的枝桠深处,那里,一个小小的花苞已经鼓胀了不少,他没忍心告诉韦妆,其实孩子,早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