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却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稠密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小店，室内掀起一线柔和。
他眉眼舒展开来，认真注视着她，睫毛微颤，眼下晃出一片淡淡的斑驳。
“温温。”
张嘴之际，老板娘端上菜来，将他的话硬生打断。
温苧头一次觉得这店速度太快，快到她有些后悔没多点几个。
迟宴无奈轻笑，将烫好的筷子递给她：“先吃吧。”
呼之欲出的答案被揭过，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这顿饭是久违的想念，嚼在嘴里却索然无味。
迟宴全程照顾她的一举一动，杯里的水见底，便及时填满。
盘里的菜快要吃完，会用公筷替她夹新的放进去。
猪蹄汤端上来时，随手盛至小碗里放在一边降温。
动作娴熟到温苧怀疑他做过服务生，而后蓦地想到，或许他以前也这样对过别的女孩子，做起来才会如此得心应手。
不知出何缘由，她小声嘀咕了句：“还挺熟练。”
醋意满满，整间小店都能闻见。
彼时，迟宴正用公筷给她夹叉烧，这话落进耳畔，他指尖一松，肉是直线降落在盘里的。
抬眸看她，眉头微挑，态度诚恳而认真：“这是我第二次和女孩子吃饭。”
温苧猜到他的“第一次”也是跟她，却没反应过来，为何是从这个话题点做切入。
他端起提前晾好的猪脚汤，搁置在她手边。
正午阳光倾洒而至，将窗边二人笼罩其中。
男人直勾勾地看她，眸底沉淀细碎光影，将她的身影尽数映在其中。
倏忽，再次开口：“沈骐嘴里那位一起吃过饭的‘白月光’，并不包括我，是他和陈舟去的。”
那天沈骐莫名提出，他便在不断回忆这件事，分明记得整个大学都没和女生同桌过，又何来吃饭一说。
这话题太过久远，远到午饭结束，温苧都没想起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事。
从洗手间出来，恰好看见迟宴在和老板娘聊天。
似是话题十分投机，老板娘甚至在他胳膊上轻拍两下，而后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赞许与认可。
后来两人站在门口等车来，温苧没忍住还是问了：“你刚才在和老板娘说什么？”
迟宴朝她伸手，指尖夹着一颗透明玻璃纸包裹的糖。
是店里前台常放着的，温苧每次走时都拿，唯独这次忘记了。
她伸手，那颗糖便落进她掌心。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如触电般，掀起一阵酥麻感。
“老板娘说，像我这样好的老板真不多见，天天带着员工吃香喝辣。”
在回答她的问题。
温苧哦了声，“那你怎么说？”
迟宴轻笑：“想知道？”
温苧：“嗯，想知道。”
刚才那融洽且愉悦的气氛，绝非单纯说这种客套话所引起。
他没说话，只是忽地转了方向，与她面对面。而后俯下身，一点点靠近她，眸底的温柔愈加清晰。
距离拉近之际，他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她耳边。
“我说，并非老板，而是……”尾音刻意拉长，声线暧昧缱绻：“准男友。”
作者有话说：
一个把男德刻进骨子里的人——迟宴
第32章
回去路上, 陈舟以有事处理借口，将车留在胡同口后匆匆离开。
迟宴亲自开车，温苧便坐在副驾。
她歪头看窗外, 手里捏着的糖果纸窸窣作响。
不知在想什么，只觉得情绪没办法得到稳定，急需靠风景转移注意力。
“不吃吗？”
听见声音，她偏过头，看他一眼, 倏然明白了此刻焦灼浮躁的原因。
“吃的。”
却不似在马场那般勇敢, 想对这奇怪的感觉一探究竟。
她低头, 拧开包装纸两头, 里面一颗半透明的黄色糖果, 大概是柠檬味。
不知是出厂时遇到了意外，还是后期受外界碾压, 原本该是一整颗的, 此刻裂成了大小不匀的两块。
温苧捏起小的放进嘴里，柠檬味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
酸酸甜甜, 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迟宴抽空觑她一眼, 轻笑着问：“好吃吗？老板娘说你偏爱吃这个口味。”
温苧点头，将糖果卷至腮帮处，举起手里的另一块问他：“要不要尝尝？刚好还剩点。”
迟宴道了句好。
这话说完，温苧才意识到他双手紧握方向盘，完全没办法拿到这颗糖。
提议既是自己挑起的，自然有负责到底的义务。
她展开糖果纸, 半颗糖放在中心, 而后递至他唇边。
迟宴目视前方, 嘴唇顺势而下。
玻璃纸尺寸不大, 他第一次没有找准位置，不小心触碰到糖果纸下的纤细嫩指
温苧手一顿，脸颊瞬间发红滚烫。
趁她发呆之际，他将糖裹进嘴里。
须臾，做出中肯评价：“的确不错。”
温苧没说话，将玻璃纸团成小球形状，放置指尖揉捻。
触感带着细密地刺痛，空气到处弥漫着柠檬味的清香。
又一个转弯，迟宴问她：“中秋节，有安排吗？”
“中秋节？”
温苧语气略显诧异，显然是忘记这回事了。
实在最近事情太多，工作上，生活上。
眼下还能记得礼拜几已算庆幸，过节什么的简直是奢望。
等红灯之际，迟宴侧头和她对视：“不介意的话，跟我去员工旅游？”
寰宇每年节假日都会组织团建，今年的中秋节，便是迟宴上任后参与的第一个集体活动。
原则上每位员工可以带一位家属，无论什么关系。
原本计划是出国和父母吃顿团圆饭，却在听到陈舟这么说的时候换了想法。
团圆饭每年都吃，不差这一顿，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温苧重点放在“员工”两个字上，迟疑片刻，问他：“乙方也算你们的员工吗？”
如若真这么算，那寰宇可就是她见过最大方的甲方爸爸了，没有之一。
他低笑摇头，抬手把她脸颊几根发丝拢至耳后，声音低沉，夹带笑意：“你算家属。”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发动。
一路上，她都想问算谁的家属，却在迟宴驱车离开W工作室后都没来得及开口。
她遗憾般轻叹口气，安慰自己下次一定。
这么想着，便是一个星期没再见到迟宴。
-
寰宇每个部门团建有自己的想法，迟宴将自己规划进设计部。
三天假期，地点选在较远的沿海城市。
孙雨涵也在受邀名单里，她拖着行李箱到W工作室时，显然正处于刚收到通知的茫然中。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舟打电话说项目出了问题，要咱们去外地补救三天。”
那会儿天刚蒙蒙亮，她眼角还有未清洗干净的白色颗粒。
也正因为还没睡醒，才会被这连正常逻辑都没有的鬼话骗到。
温苧推她进洗手间洗漱，交代她好好收拾一下，而后站在门口慢悠悠问：“度假村在老城区，去外地做什么？”
孙雨涵一把水泼在脸上，人都清醒了，她一拍脑袋：“对哦，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之后的整个洗漱过程中，孙雨涵诅咒陈舟的声音便没停下过。
句句都脏，字字不重样。
直至温苧吃早饭时说出团建的事，她才算勉强接受了这个恶作剧。
七点刚过，黑色商务车停在W工作室楼下。
温苧以为只是司机来接她们去机场，却在提着行李下楼时撞见迟宴。
他穿着深色风衣，一双切尔西短靴，是难得休闲的打扮。
唯一不变的，是领口露出的衬衣，依旧是她买的那件。
总裁衣服似乎有点少，看来她得多送两件。
手上的行李箱被接过去，她一愣，而后赶忙道谢跟着下楼。
开车的是陈舟，孙雨涵打从见到他那刻便在抱怨：“骗我也就算了，行李也不帮我抬，你怎么还没有迟总懂眼色。”
“眼色”这个词，用在迟宴身上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陈舟倚在车旁看她：“我也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好骗。”
早上听见她电话里呢喃不清的声音，没忍住就撒了个小谎，没想到对方非但信了，手下动作更是麻利，在他还没来得及挂电话之际就装好了行李。
随后一句“我先去阿苧家了，赶快来接我们”便挂了电话。
反应倒是比想象中有趣。
孙雨涵瞪他一眼，架着行李箱往车上抬，打算使出全劲儿的瞬间，手上倏然轻松不少。
“帮你一次，算是道歉了。”陈舟替她把行李放好，而后转身朝驾驶座走。
孙雨涵嘟囔着这还差不多，拍掉手上的灰，随手拉开后座车门，一眼便看见早早上车，而后各坐一边的两人。
直觉告诉她，这地方不适合再多个人待，讪笑着关上门，选择上副驾。
到隔壁城市需要做飞机，去机场还有段路程。
早上起的太早，温苧自上车后连续打了三个哈欠，实在是困得紧。
前座孙雨涵和陈舟斗嘴不断，看起来倒是精气十足，丝毫没了早上到工作室那副快要蔫掉的模样。
快上高速时，孙雨涵拍了拍陈舟肩膀：“听说团建带的都是家属，我去了算怎么回事？”
陈舟啊了声：“没想过，我老板只说给温小姐找个伴，怕她去了不自在。”
孙雨涵瞪大眼睛：“？？？”合着她就是个陪衬？
陈舟耸肩：“若你非得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倒是可以算我家属。”
孙雨涵明知他没安好心，却还是问：“什么关系？”
陈舟敲敲方向盘，极其慷慨道：“父与子。”
孙雨涵：“……”
车内一阵沉默。
温苧没忍住笑出声，接连打了第四个哈欠，眼角泛起湿意，打算趁机再休息会儿，却犹豫起要不要跟迟宴打声招呼。
下意识歪头，后者正好整以暇撑着脑袋看她。
对视间隙，他眉眼弯出浅淡笑意，朝她颔首道：“伸手。”
温苧困到没法思考，就这么伸出手在他面前。
他支着下巴的拳头一收，浮空立于她掌心之上。
须臾，一颗糖突兀落下。
“吃糖再睡，梦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宋渣男暂时不会上线了！
坏消息：等他上线就是作妖时间了！
第33章
团建宿舍是座靠海别墅。
迟宴下飞机后接了通电话, 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跟温苧道别后坐上另一辆黑色SUV离开。
温苧一行人到宿舍的时候，其他员工早已入住。
站在室内等电梯, 温苧问她和孙雨涵的房间在哪。
陈舟跟在身后答：“咱们来得晚，就住顶层吧，其他房间估计早就被人挑走了。”
别墅一共五层。
温苧点头，她对这些没什么特殊要求。
电梯直达顶层，陈舟带着她们停在距离最近的一间房, 推开门, 迎面而来特属于海水咸湿的气息。
屋内阳台正对金黄色沙滩, 再往远看些, 便是望不到边际的大海。
“这是景色最好的一间房了, 留给你们女孩子住。”陈舟将行李搁在门前，而后指了指旁边：“那边还有间差不多格局的, 怕你们不习惯住一起, 特意空了出来。”
显然不是被挑剩的，谁又会不喜欢住在顶层观赏最全的海景呢。
温苧和孙雨涵都没有同床的习惯, 陈舟走后, 便一人一间这么住下了。
她带的行李不算多，一件偏厚的外衣，三件内搭长裙。
加之身上穿的，完全够应付这三天。
这天气，即使来到海边，她也没打算下去玩水。
泳衣什么的, 压根就不在计划之内。
收拾好衣服, 温苧拿出单反, 站在阳台上, 对着海景连拍了好几张。
这位置采景实在好，连沙滩上的游客都拍的清楚。
可惜碍于肖像权问题，她也是尽量没扫到任何一个人影。
低头查看照片时，蓦地翻到之前老城区的照片，是迟宴和小女孩站在梧桐树下那张。
也总算想起无缘无故在意“肖像权”三个字的原因，原是迟宴那次对她戏谑调笑说出的词语。
其实她以前完全没这个意识的。
平时去哪里都喜欢记录隐于城市中的烟火气息，尤其那些不经意遇见的生活锁事。
大多是些和蔼面善的老人家，也有家长带着孩子在公园玩耍的画面。
于她而言，这些都是设计的灵感来源。
当然，这些照片也只会存在于她的相机里，绝不会用作商业交易。
忘记是多久前，她在手机看到老城区即将拆迁的新闻，那时本打算再回去一趟的，可惜后来被事情绊住了脚，一拖再拖便抛之脑后忘记了。
曾经拥有且仅有的美好回忆即将在这世界消失，能看一眼便是少一眼。
这次回到缙桐市，说什么也要再去一次。
躺在床上看照片之际，不知何时便迷糊睡着。
再次有意识，是被敲门声吵醒。
全然不记得脖子上还挂着单反，起身时被重力向后拉扯，一屁股坐回床边，挂绳刮蹭着脖颈留下一道红印。
她揉了揉脸，将相机摘掉。
不知这觉睡了多久，也不清楚现在几点。
开门，是迟宴回来了。
男人一眼便看出她是刚睡醒，笑容带着歉意：“抱歉，吵醒你了？”
温苧意识全回来了，摇头：“也该醒了，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她没打算睡的，就是怕睡多了失眠。
迟宴颔首，道出来意：“他们在准备晚上的烧烤食材，要一起吗？”
三天的计划表是设计部员工自主决定，他们只负责参与便是。
温苧应下，回房间拿了手机和随身的包，再出来时，迟宴已不见身影。
她以为他是先下去了，便关了门打算去摁电梯。
似乎大家都在用电梯，这会儿运行的速度极慢。
等待过程中，瞥见电梯门映出的自己，旋即想起醒后还没来得及整理。
此刻后脑勺几根发丝快要翘到天上，难以想象竟是以这副模样跟迟宴见面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