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她没开大灯，本想试着待在昏暗的环境中继续闭目养神，却莫名被窗外景色吸引了注意。
这会儿听见门锁警报，她心蓦地一紧，赶忙抬手又打开一盏小台灯。
刚才站在靠近后院的窗户边，根本没办法注意有人从大路经过
大灯总开关在门口，这会儿肯定是不敢凑近那个位置，她随手抄起桌上的巨型三角尺，强装淡定质问门外的人。
“哪位？”
无人回应。
大概是听到警报声后就跑掉了。
屏息凝听半晌，确定屋外没有可疑动静后，她抓着三角尺的手正想放松，微波炉又凑热闹般响了起来。
是她下楼后热的牛奶好了。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任何动静所带来的恐惧感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终是没忍住，条件反射尖叫一声，三角尺被丢落在地，最先靠近地板的一角因为承受最多压力被堪堪折断，分裂成大小不匀的两块躺在她脚边。
温苧垂眸拧眉，而后蹲下身收拾残局，过程不忘暗戳戳腹诽。
早知道就买那套不锈钢的了，最起码不会被轻易摔断，也总比这木质的更适合用来防身。
好在密码锁报错后需要从里面重新设置，若是再强行按下去便会直接通知距离最近的警察局。
温苧那会儿是被吓懵了，就连拿三角尺的手都不可控的发着抖，导致暂时失去了思考问题的能力，等一切收拾好再回想起，她似乎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就算真的倒霉碰上入室抢劫，她所处的位置不是进门第一眼就能发现的，在警察来之前也有足够的时机躲起来保护自己。
一番考量过后，深觉自己遭遇危险的概率似乎也不是很大。
她这么想着，却还是把屋内的所有灯光尽数打开。毕竟从未遇到过这种强行闯入的情况，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发怵。
站在门后重新调试系统，决定还是更新一次密码比较保险，低头拨弄两下，直至提示修改成功。转身正打算离开，门铃却倏然响起。
她不可避免的被吓了一跳，连带声音里都掺杂着抖颤：“谁？”
“阿苧是我，快开门。”
是孙雨涵的声音。
温苧打开门，眼见女人两手拎满各式早点朝里走：“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睡。”
朝夕相处两年，温苧什么脾性她最清楚，若是遇到真让人紧张的重要事件，别说失眠了，温苧甚至可以撑着一天一夜不睡觉，直到那件事彻底解决为止。
就跟小学生阶段的心态似的，得知第二天要集体春游，前一晚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温苧接过她右手的包装袋，打趣着：“你不也因为这点‘小事’难得起这么早。”
平时不睡到自然醒根本不会出现的人，会转性在天还没亮就赶来工作室，无疑是和她相同的理由。
孙雨涵几乎把早点铺的菜单照搬一遍，油条豆浆，包子煎饼，甚至还有冒着热气的白粥。
温苧大概猜到她刚才为什么是按门铃而不是输密码了，毕竟抬一次手和抬六次还是有区别的。
她拎着这么多东西，还能按门铃已经算不错了。
“对了。”温苧从包装袋里抽出油条，她很久没吃过这种街边小吃，只是闻着味道就食欲大增，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道：“你刚才有在门口碰到什么人吗？”
她出现的时间在门锁报警后五分钟内，很有可能和那个人有过正面接触。
孙雨涵摇头：“什么人？外面除了清洁工，冷清的连只鸟都看不见。”
温苧哦了声，而后道：“没事，吃饭吧。”
事情没确定以前，她不想无端增添大家的烦恼，便没打算说出刚才发生的诡异事件。
或许只是附近的人走错了，在发现不对劲后便及时离开，毕竟这边的独栋别墅从外表看几乎无差，会在光线阴暗的情况下认错也很正常。
温苧吃过早饭后坐回电脑桌前，只想第一时间得知结果。她紧张到没办法分心做其他的事，又不想白白浪费掉这段时间，就在学习网找了有关于专业知识的课程来看。
孙雨涵坐在她身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打手机游戏去了。
八点刚过，电脑倏然多了条新邮件提示。
孙雨涵打游戏会开麦，偶尔和队友撒娇，当然也会有过程不顺的时候，那阶段再说出去的话就比较不雅。
电脑提示音不大，尤其是夹在她正激动问候对方家人的词汇中，略微有些不明显。
温苧是看见弹窗才注意到的。
孙雨涵倒是耳尖，听见后立刻滑动转椅挪到她身边，连游戏都不打算顾了，紧盯着屏幕指挥她：“快点打开看看，我都要急死了。”
语毕，她在游戏里的角色被人杀死，屏幕顿时陷入一片灰色。
孙雨涵不甚在意，注意力完全放在电脑上。
温苧也被她搞得有些紧张，轻咬嘴唇，鼠标平移至弹窗上，点开邮箱，一封名为《寰宇项目竞标结果》的邮件被顶在第一位。
她没有选择直接下载，而是点击了预览。
文件还没跳出来，孙雨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闭着眼问她：“有吗有吗？结果是啥？你快告诉我啊！”
手劲儿确实有些大，把温苧都掐清醒了。
文件生成临时图片跳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中标通知书”几个大字。
她生平第一次参与如此大规模的项目竞标，有点不清楚这简单的几个字是否意味着成功。
亦或者她心里其实很明白它所代表着什么，可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小雨，收到中标通知书，是不是就代表我们成了？”
孙雨涵那点紧张感瞬间全无，被温苧这弱智到离谱的问题无语住，睁开眼看她：“我说我紧张吧，你看起来还没我激动，要说你淡定吧，现在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了，居然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
温苧弯唇轻笑：“倒也不必说段绕口令来调侃我。”
她只是没那么自信罢了。
工作室自开起后，接到的多是些小到不起眼的项目，活儿虽然不算少，收入却不到富裕级别，好在她是一个人生活，加之日常开销不算大，倒也不那么吃紧。
温苧不怎么在意收入问题，她单纯热爱设计，毕业后一心想做喜欢的事，又怕正规设计院环境过于拘束，不能遵循内心创作，才会毅然决然开了这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也正是因为这样，宋母才对她的工作十分不满。
她总说温苧的工作室上不了台面，跟路边那种无照经营的小吃店没什么区别。
而她儿子可是正经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跟她在一起绝对是自降身份的行为。
温苧那会儿并不觉得开工作室有多丢脸，她凭本事赚钱绝不比任何人卑微。
可宋子译却时常在她耳边念叨，说她的工作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迟早有一天会意识到这社会是有多么的残酷与现实。
而她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待在他身边。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在她耳边说久了，她也逐渐开始怀疑自己能力不足。日常简单的工作还好说，若是遇到稍微复杂点的项目，也根本没那个能力解决。
所以，她在看到邮件的第一反应非但不是喜悦，反而还会下意识陷入自我否定当中。
直至孙雨涵再次告诉她，的确是W工作室中标了，而且寰宇官博也在同一时间发布了最新消息，有关于老城区改造项目的合作方已有抉择，后面还艾特了孙雨涵平时用来工作的账号。
她才逐渐有了真实感。
孙雨涵没忍住，坐在一旁做痛心疾首状：“我的苧，要知道你当年可是缙桐大学设计院最优秀的学生代表，上学时期的作品到现在都还被挂在学校最显眼的位置，就是为了用来给后生做表率，怎么曾经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你，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
“太夸张了。”温苧下载了完整文件，点开从头看起，顺道提醒她：“其实我在运动这方面还挺差的。”
也没到她说的“各方面都很出色”那种程度。
这话简直凡尔赛。
孙雨涵懒得再跟她计较，低头重新开了局游戏，随口道了句：“的确，还有看男人眼光，也不咋地。”
她哪里会不知道，温苧变成这样，多半是跟宋子译有关。
跟他间接打交道这么久，她早就看出这男人最擅长贬低对方抬高自己。
好几次撞见他和温苧说话时，总趾高气昂自以为是的态度，她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让他认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只是碍于温苧的面子忍住了。
温苧视线落在电脑屏幕，心绪却不在上面，孙雨涵一句话提醒了她，宋子译原本约她今天领证来着。
他们一整个周末不再联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状态。
以前她还总单方面给他发几条消息，多是些关心他日常的，宋子译一向懒得回，他们的聊天界面就保持着她发十条，他回一条的状态。
她下意识拿起手机看眼，宋子译半小时前还真给他发了条消息。
那会儿她刚收到中标通知，整个人还处于恍惚状态，自动屏蔽了周遭的一切杂音。
宋子译也只给她发了唯一一条，过后再无动静。
她点开，是条五秒钟的语音。
“你竞标了寰宇的新项目，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9章
虽是隔着手机，温苧也清楚感受到他是以什么样的态度发了那条语音。
决定继续经营工作室，她没征求宋子译的意见。
之前提及这件事，她用了暂时有事的理由敷衍过去，这会儿被寰宇明目张胆官宣即将合作，她便不可能再躲过去。
这件事得当面说清楚，她在微信约了见面时间地点，便起身打算上楼换身衣服。
手机铃声响起，她以为是宋子译回了电话，拿起一看，是本地的陌生号码。
“哪位？”
她边上楼，边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W工作室的负责人温苧小姐吗？”
温苧脚步一顿，转身上了露台。
下过雨的空气很好闻，到处弥漫着湿润泥土的气息，温苧很喜欢这股味道，鼻尖下意识嗅了嗅，跟对方做了短暂交流。
打电话来的是寰宇负责人，约她线下签合同的时间。
温苧优先询问了对方的时间，恰好撞上她打算跟宋子译摊牌继续经营工作室的点。
她思考再三，决定先推迟跟宋子译的见面。
挂断电话，宋子译倒是及时拒绝了她的主动邀约。
song：有事，没空，晚点再说。
也好，反而省了她解释的时间。
转身打算回房间时，余光瞥见置物柜上的黑色雨伞。那天过后，她将伞小心翼翼收起来，边边角角都叠放整齐，这会儿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全新未展开过的雨伞。
之前孙雨涵回家时碰到过下雨天，在置物柜见到这把伞本打算顺便借走，还好被她极力阻拦下来。
温苧对她向来大方，唯独那次抠门儿到古怪，事出反常必有妖，孙雨涵难免起了几分好奇心。
更何况她只一眼便能看出那把伞价值不菲，似乎是某品牌的限定款，自上市总共只生产过三把，之后再无返场过。
可以说是极具收藏价值的一把伞。
温苧对奢侈品没有概念，听她这么一说，也深知这把伞是极其贵重的。
她站在置物柜前盯着看了会儿，决定签完合同后顺道去趟医院还伞。
考虑对方是知名大企，她特意穿的比较正式。
修身的OL套装裙，外面套件米色风衣，脚上踩了双不算夸张的高跟鞋。
黑色长卷发扎成马尾挂在后脑勺，露出精致的五官，浅淡化了妆，比平时又多了几分知性与精干的气质。
下楼时见孙雨涵懒洋洋窝在沙发里，迷迷瞪瞪望着她：“我好困，可不可以不去啊？”
温苧想拒绝的，她从未单独和甲方见过面，更别提是签合同这种大事。可孙雨涵看起来确实疲惫，和她说话时都有种随时会昏过去的感觉。
到底是不习惯早起的人，她看着实在不忍心，蹲在沙发旁询问：“要不你去我房间睡吧，在这会着凉的。”
没得到回应，屋内只剩女孩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孙雨涵已经睡着了……
她微微一愣，而后无奈地笑笑，从沙发捞起毛毯给她盖上，拎着包出门。
提前约了车，她出门只等了片刻便看见有车朝工作室方向开来。
这片小区进出管的实在不算严格，甚至不用登记就可以直接进来，倒是给她出行省了很多麻烦。
上车后，司机便忙不迭跟她聊起天来。
温苧其实挺怕遇到健谈的司机，她大多数都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只能冲着后视镜莞尔一笑，偶尔会用“是吗，真的呀，这样啊”等词对答。
很明显的敷衍了。
工作室距离寰宇有段距离，她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敷衍式对话”。
下车后，司机摇下车窗不忘提醒她：“小姐姐，你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太晚回家记得跟男朋友一起啊。”
温苧微微俯身看他，继而礼貌一笑：“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关心。”
汽车开走，她蓦地回想起司机刚刚在车上跟她说的，
“小姐姐，你是住在那里的吗？我刚才进小区接你的时候，发现你那栋楼附近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就躲在路边遮挡物后面盯着你，一动不动的，还总莫名发笑。我跟你讲哦，以我开网约车这么多年跟人打交道的经验看，那人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
温苧立刻联想起凌晨的情况，随即问了他对方的大概样貌特征，若是路上见到也会留心注意。司机只道他也没看清，就觉得那人穿的邋里邋遢，额前几乎被头发遮挡住，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唯一有印象的便是他下半张脸，紧紧盯着温苧那个方向，不时咧嘴笑着，若不是大白天，就连他一个大男人撞见也难保不被吓到。
温苧不记得在附近见过这类型的人，却觉得司机描述的长相莫名熟悉，她一时半刻想不起在哪见过，只能暂时搁置下，眼下需要做好的只有一件事。
和寰宇顺利签下合同。
办公楼开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整栋楼都属于寰宇。
温苧大概看了眼，至少有三十层甚至更高。
她站在门口小小感慨一下，而后从旋转门走进去。
是上班时间，大厅基本没什么人影，她径自走向前台，接待的小姐姐露出标准笑脸迎接她：“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温苧赶忙自报家门：“你好，我是W工作室的负责人，我叫温苧。”
前台似是还未来得及收到通知，在电脑上短暂查阅后，起身略带歉意：“抱歉小姐，我暂时还查不到有关于您的见面安排，可能没办法放您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