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轻轻撩开那一块衣衫，就痛得她“嘶”了声，透过那暗淡的光芒，映照出昭阳的腿上的一片淤青，苍岚忙聚起灵力，那块淤青才下去些许。
昭阳撇这嘴道：“刚刚一不小心掉下来了，还摔得头昏脑涨的，又看不清路，我又不想原地等着，看到这有光才往这走。”她看了眼好得差不多的淤青有些懊悔：“结果就扭着脚了。”
“说了让你安分一点，你为什么偏不听？”一直在卿元身后的孟玄青有些埋怨道，“你看，闹得大家都来寻你，没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事，你要让这些道友都陪你冒险吗？！”
“我让你来救我了？！”昭阳也不乐意了，直直甩开孟玄青那就要伸过来的手，理也不理，看着苍岚伸来的手，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苍岚将她扶起，这才往着光线传来的方向看去。
旁人吵架和她没关系，她只想知道为何如此阴深暗淡的地方还能有光传来，这便道：“我想去前面看看，你们要不先回去？”
她补了句：“有可能会有危险的，毕竟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孟玄青点点头：“好，多谢道友，我和昭阳确实也不便再打扰。”
说着就要拉昭阳，昭阳蹙眉：“我就要去少管我，你胆小就别跟着！”
只见孟玄青那本就白皙的脸上更白了，嘴唇憋了半晌，终还是没说出一句话，一旁的卿元和小龙苍岚很是放心，这俩家伙就算她不管也能照顾好自己的，这便朝着那光亮处走去了。
光亮逐渐靠近，也愈发耀眼，待快要走到那通道末尾时，通道内的暗淡感几乎褪去，视力已并未多少阻碍了。
紧接着，苍岚瞪大了双眼。
幽深的地下，一颗巨树的根在肆虐生长，无数根系蔓延，放眼所及，均为那巨树的根系，条条交错，横贯地底。
而那无数根上，坐落着无数的通道，这些通道竟是在那些根上所建！
根系汇聚之处，为那巨树的底部，中央似是中空的，亮光汇聚之处有浓郁灵力传来，昭阳惊喜道：“我的修为涨了！”
苍和被这一声叫得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修为已越过金丹，到达了元婴初！
“此处灵力竟如此浓郁！”苍岚惊讶，她的修为已达化神，这些浓厚的灵力对她作用已并不明显，但对小卿怕是极为有用的，她欣喜看向身后默不作声的卿元，却见卿元面色苍白，薄唇上几乎毫无血色，突然想起那门上刻着的文字。
此处是不允许魔族入内的，小卿虽是半魔，却依旧有着魔族血统，何况此处灵力如此浓郁，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她施了个咒来，阻挡那凌厉的灵气对卿元的进一步伤害，正欲独自前往那最为明亮之处，被苍和轻轻攥住衣袖：“我同你一道。”
她点点头，两人便朝着那光亮之处走去。
第106章 清河
◎河清海晏◎
那光亮着实灼眼, 苍岚有些睁不开眼，眼前被一双冰凉的手掌覆上，乖巧苍和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我捂住你的眼睛, 别怕。”
苍岚点点头, 觉得后脑紧贴着他的胸膛, 听得他沉闷的心跳，在这寂静之处尤为明显。
不知何时，面前俱是一片光芒，四周均被灼目的光所取代，许久后，苍和才将挡着她眼眸的手掌放下。
苍岚慢慢睁开眼, 见四周竟换了个场景。
周身凝结的空气不知何时开始缓慢流动，面前不再是单调的树干，刺眼的光芒、和寂静的树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炫目星空。
在这片星空的前方，坐着两个人。
二人对视一眼上前，才看清，那是一男一女, 均为仙姿佚貌, 衣袂飘飘，白衣配长剑，静坐着下棋。
苍岚和苍和不敢出言打扰，静静站在一旁等候, 那二人也丝毫不给他俩眼神, 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有旁人似的, 继续心无旁骛专心下棋。
就在苍岚怀疑这画面是不是静止的时候, 那女子终于动了, 素手轻捻一枚白色棋子，轻置于玉制棋盘上，发出“咚”的清脆声响。
“这步绝妙。”男子赞叹，接着也捻起一枚黑色棋子，紧挨着方才那枚白子而下，浅笑道：“不过依旧没能破我这局。”
“是吗？”女子轻笑，声音清冷，她这次并未思索，直接将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上，轻悠悠道：“你输了。”
男子粲然，赞叹道：“想不到在此千余年，竟无一局赢你。”
“这步，你不是算到了吗？”女子终抬头，淡淡看向苍岚和苍和，意有所指。
“哈哈哈哈，不错。”男子冁然而笑，接着将腰间宝剑取下，“一千年多了，在此地倒埋没了你，也该易主了。”
他依依不舍地轻抚那宝剑，将那宝剑从头凝视到尾，女子忍不住轻笑打断：“都看了一千多年了，还没看够？”
说罢，那女子也将腰间佩剑取下，看了看二人，似是在比对一番，最终视线停留在苍岚身上：“你是个成大事的，这剑便赠与你了。”
言毕，看也不看这剑，直接递给苍岚。
苍岚：？？？
女子见状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这孩子，怎么还不要呢？”
她端视这宝剑：“这剑陪了我几百年，用的可是麒麟的尖牙，上面猩红的，可是饕餮的血……为什么露出这个表情？饕餮都死了，它的血又伤不了你。”
“这剑随我征战四方，虽是凶兽鲜血，却为平息灾祸而制，斩的是邪魔外道，为的是天下太平。”
“此剑赠与你，望你继承我的意志，扶正祛邪，四海昇平。”
苍岚接过，忍不住道：“多谢前辈，但……即使不继承前辈意志，我也会如此。”
女子畅快大笑：“哈哈哈哈哈，不错，不愧是我皓倾所挑中之人。”
苍岚仔细端详这剑，刀鞘莹白如玉，拔出后剑身却是通体漆黑如墨，可以完整倒映出人影；中夹杂少许暗红，因多年杀伐妖邪，鲜血渗入其内，更是增添一道凌厉剑气。
“这剑，叫什么呢？”她对此剑爱不释手，忍不住出言询问。
“名字不过是符号而已，这把剑旧主已逝，曾经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未来叫什么，未来的主人又会拿着它成就一番什么样的伟业。”皓倾不再看她，继续将视线转回棋盘。
仿佛赠予宝剑，只是她千百年来下棋般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前辈也不问我叫什么？”苍岚继续忍不住询问。
“我说了，名字不过是符号。”皓倾转过头，带了一丝不耐，“我看中的是你的为人。至于你叫什么，做过什么，出身何处，身份是何，我都不在意。”
“……”皓倾前辈如此洒脱，她自愧弗如。
那男子出声：“你终于说完了，可憋坏我了。”
他终于看够了自己的宝剑，一脸不舍地递给小龙：“此剑曾经名为斩星，用的是那陨落的星辰灰烬及穷奇血，论锋利比不上那麒麟尖牙，但却坚硬无比，无论世间再利的利器，都伤不得这剑身一丝一毫……”
“巧了，我这剑能斩尽世间一切。”皓倾抬头，目中含有笑意，“不知是你这剑坚固呢，还是我的剑锋利呢？”
苍岚苍和：……
男子：“……我名将烨，此剑便赠与你。”
小龙接过，那剑鞘晶润赤红，细看为麒麟血晶；拔出后剑身莹白如玉，敦厚温润，中掺杂星辰点点，不带锋芒。
皓倾淡淡打量了一眼周围，叹口气道：“在此等候多年，竟不知这树也到了枯萎的日子了。”
她抬手一阵微光，那巨大的树木的绿色迅速褪去，从繁茂的大树化为枯木，又怜惜地抚摸着大树早已布满皲裂皱纹的树干：“也难为你了，为了守护我们二人的一抹神识，竟也支撑了这许久，不过你这一离去，怕是这里再难有大能前来了。”
“是啊，若是有高境界者前来，怕是那溢出的灵力会直接将这枯木压为粉末，到时候，这片黄沙估计都……哎不提这些了，看看这里的一切吧，呆了这么许久，倒也生出几分不舍。”将烨也叹息了几句，又摇摇头，扬起个笑来。
皓倾与将烨起身，朝他们睥睨一眼：“在此等候不知多少年，棋也下够了，是时候遁入轮回了……”
他们的身躯逐渐透明，二人的注视下，最终化为虚无。
“……”苍岚沉默，二位她此前从未听闻过名号的大能，陨落虽已是千年前，但最后一缕意志的消散还是让她心口有些发闷。
她低头凝注她的那把漆黑宝剑：“我的这把叫做清河好了，海清河晏，也算是个好征兆。”
“那我的，叫做平殃。”苍和道，他凝望着苍岚的侧脸，声音幽微却坚定，“平息祸殃，为的是……河清海晏。”
我，是为了你。
.
卿元在外有些烦闷。
他不知这俩家伙进去做了什么，只知道，自从捡到这死长虫，笨蛋小莲花和他独处的时间几乎就没有了。
他情绪烦闷很久了，若是平时，他有一丝丝不开心，小莲花早就蹦蹦跳跳过来，揪住他的衣袖小嘴叭叭个不停，问他是不是这里不舒服，是不是哪里有些碍事。
可他已经不开心了几个月了，那笨蛋几乎就没意识到，天天一门心思扑那死长虫身上，那家伙还很会装，虽说演技尤为拙劣，但骗过愚蠢小莲花还是跟玩一样。
真是想想就生气。
既然这死长虫和他耍心思，那他也……
“卿元公子这是在想什么？”正想得出神，思绪蓦地被打断，卿元更加烦闷了，不悦地瞥向那声音发出者，目光好似冰霜般，冻得那人一个哆嗦。
“……”孟玄青笑意僵了僵，又强行笑道：“姑娘的心思海底针，不如我同道友一道出去探讨一番？也算帮助道友解决……”
“你懂个屁的姑娘心思！”
他话说一半被打断了，这才想起来旁边还那么大一个昭阳虎视眈眈，正欲训斥，又听得那昭阳道：“你快别听他的，你爱慕的那姑娘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想得到人家芳心，我劝你还是少朝她发脾气，不然……”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然虽说你生了副极佳好相貌，且那姑娘本就脾气好，但人家也不欠你，也不能一直哄着你不是？”
卿元觉得有道理，就是这句“爱慕的姑娘”让他很是不舒服，面上一烧，便要否认，还未出口又听那孟玄青道：“即使昭阳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有些话题还是……”
“孟玄青，你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当我面说？！”昭阳这便怒了，秀眉倒竖，音量拔高好几分道，“是不是你想商议退了我的婚？我告诉你，这婚事，只有我退你的份！”
孟玄青的面色又是一阵青白，忍耐许久咬牙又扬起个笑来：“道友，先别管昭阳……”
“你到底想做什么？”卿元蹙眉，躲过了孟玄青想要凑上来的那手，“你三番五次想单独唤我出去，究竟有什么事？”
几乎就是一瞬的事，孟玄青的笑容冷了下来，还未等卿元有所反应，面前瞬时一道黑光，直勾勾朝着他的胸口击来！
卿元咬牙，虽说反应极快终是闪过，但那黑气扩散的部分仍是击在了她的手臂上，一阵尖锐刺痛，低头一看，伤口漆黑一片，竟隐隐有扩散之势。
他错愕看着那方才还装出一副温文尔雅样子的孟玄青：“你，你是……”
耳边这才响起昭阳的叫声，孟玄青冷笑：“对啊，我确实三番五次要唤你单独出去……”
他又是不知从何处挥起一阵箭簇，直直朝着卿元击去，语气怨毒非常：“……因为，我不是那女子的对手，只能将她支开啊……”
卿元再次闪过，这次几支箭簇擦着他的面颊刮过，面上隐隐刺痛，摸上去才知已渗出血丝。
孟玄青的表情已然扭曲，手臂弯成诡异弧度，嘴角勾起个诡秘的笑来，眼神却是尤为厌恶：“……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死的吧，弟弟。”
卿元还未来得及细想，又见孟玄青指间不知捏出了个什么，一道黑紫的东西朝他击来，他灵力受限，体力又几乎耗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击来，脚却像是黏在地上似的，怎么都迈不开。
一阵透骨寒意袭来，痛得他五脏六腑疼，卿元跌落在地，大口吐出黑色鲜血，目光涣散之际，见那人脚步缓慢，步至他面前，狠狠摁住他的头颅，迫使他低头，一字一句道：“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弟弟，父亲以你为耻，所以，你就该消失——”
“——他才不是废物！”
目光涣散之际，卿元依稀见得一道淡蓝身影一晃，温暖的光雾将他包围，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彻骨痛意缓缓消失，眼前逐渐一片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才彻底回来，看着面前依旧幽深的地底，卿元有些恍惚。
“愣着做什么呢小卿？完了小和，小卿这下可别是被毒傻了！啊这可怎么办啊……”
然后他就听得身旁一道愚蠢却饱含担忧的叫声。
卿元：……
卿元捂头：“我没傻，你先担忧担忧你自己吧。”
苍岚嘿嘿一笑，又坐在他身边，一会摸摸头一会掏个庇灵丹，看起来手忙脚乱的，卿元觉得好笑，心中还是一暖，狠狠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他终于坐起身，觉得血脉都有些堵塞，浑身酸痛的不像话，这才见到地上躺着个什么，仔细一瞧，是孟玄青。
这是这孟玄青，面色乌黑，胸口还一颗漆黑的圆球若隐若现，几乎要突破胸口。
“我正想问你呢，这是什么？”苍岚疑惑道，拽了拽身后一直不吭声的苍和：“小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说着，她有些窘迫：“那什么，我看他在攻击你，一时激动没控制住力道，似乎把他打死了……”
卿元面色冷了几分。
这是魔族的内丹，颜色越是漆黑纯正，说明越是接近魔王血脉。
这孟玄青内丹的程度，怕是渊寂的亲生儿子了。
怪不得方才他喊他弟弟，还说什么他是父亲的耻辱……
他远离魔族许久，本已打算强行忘记那些旧事，可魔族这是要将他赶尽杀绝……
“哎你干什么，你还没好全呢……”苍岚正发着呆，却见这家伙忽然起身，一把没拉住，有些悻悻。
卿元没出声，直直走道孟玄青身前，忽然出手将那魔丹取出，在苍岚错愕眼神中，抬手将那魔丹融入到自己体内。
“你……”
苍岚有些惊异，她心知卿元是半魔，也知魔族可通过吞噬其他人内丹而得到功力极大提升，可此举会使体内魔气愈发浓郁。
她此前一直认为，小卿是不愿成为魔族的，也不愿沾染其他魔的内丹，却不曾想，他竟如此果断。
一阵汹涌的魔气在他体内喧嚣，彻骨凉意蔓延全身，卿元咬牙，满目通红，额前第三只眼若隐若现。
温暖灵力混合而来，体内的喧嚣终归于平静，在那无尽的紫黑之海中，他的魔气愈发浓郁，体内灵气与魔气混合，不断攀升，直至金丹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