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钧的话中,有种很让她安心的力量。
“本王不允许任何人这般折磨你,哪怕是我们的孩子也不行。”
他一手揽着她,另一手却还将她的腿屈起来,轻柔地给她揉着脚背上的红肿。
这动作有些难做,他难免身子往前倾了些,未有时间挽起的墨发就那样垂落在她的面前,带着她熟悉的竹叶香气。
她没忍住嗅了嗅,别扭道,“总有别的女子不需要灌汤药,就可以有的。”
“杏杏,你又调皮。”他的手在她脚腕处用力紧了紧,以作警告,“你敢往府里抬,本王就敢往外面扔,本王脸皮厚惯了,不怕人议论,就看你好不好受。”
“你……!”她声音终于甜了,“你真讨厌呀。”
“嗯。”沈行钧紧锁的眉也舒了舒,“你是第一天知道本王很讨厌吗?”
“可是……可是你真的很有钱诶。”青杏绞了绞手指,“到时候咱们都不在了,你的爵位、府邸还有这么多银子,怎么办呀?”
“爵位废了,府邸还给宫里,银子散给贫困的百姓便是。”他似是毫不在意这些,“本王唯一在乎的只是,要与杏杏生同衾,死同穴。”
“……我嘴笨,说不过日日与群臣辩论的摄政王殿下。”
他唇角有了弧度:“笑了?”
青杏连忙往里面藏了藏,捂住了嘴:“才没有呢!”
他没肯饶她:“笑了的话,本王可要开始算账了。”
她有些怂了:“你……你又干什么呀!”
“这其一,随随便便与本王提和离,该不该罚?”
“你……你跟医官有话不跟我说,你还瞒我了呢!”她娇声喊道,“抵了抵了。”
“好。”沈行钧唇角弧度更甚,“其二,自己一人偷偷跑出去看大夫,行事是否不妥?”
“你硬把剑塞我手里,都给我脚砸红了,你行事是不是也不妥?”
“是本王错了。”他有心同她玩闹缓解气氛,“那杏杏,擅自将未经医官检验的汤药入口,是不是很危险?”
“……”
她想不出来他的第三宗罪了,憋了半晌,只得弱弱道,“好吧好吧,怼不回去了……你要怎么样嘛。”
“方才抱你回去的时候,你倒是很主动。”沈行钧嗓音轻缓,“再亲亲你夫君好不好?”
她一下子涨红了脸:“我那……我那只是……”
只是以为他们二人要就此和离,最后舍不得他,才忍不住吻了他一下,才不是主动。
“嗯?”
沈行钧抬起他怀中小姑娘的下颌,俯身凑近她仰起的小脸。
“本王已然离杏杏很近很近了。”
他喉结微滚。
“杏杏愿意回应我吗?”
他什么毛病……
温热的气息让她有些不自在,窘迫道:“别人家吵架都要冷战,你这人……怎么每次吵完架,都要亲我。”
“怕失去你。”他声如温玉,“要杏杏回应一下,才肯安心。”
她心下微动。
她只道她没有什么安全感,原来他竟也一样吗?
他离她连半指的距离都没有,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才敢鼓起勇气,轻轻在他的唇上贴了贴。
微风从菱花窗的缝隙中游走而来,将二人的发丝浅浅缠绕在一处,他刚想加深这个吻,她却是不依了,通红着脸一下子窜到了被子里,将自己卷成了一个软卷。
沈行钧:“……”
都多久了还害羞。
她是不是不知道,她把自己裹成个软卷,实在是……过分可爱了?
作者有话说:
闹不了一点呜呜呜 必须和好!立即和好!
第50章
◎“杏杏吃醋了?”◎
昨夜几乎彻夜未眠, 青杏用过午膳,眼皮就控制不住地沉。
沈行钧哄她睡下后,便习惯性地去书房继续处理政务。平常每次休沐日, 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少上一天早朝, 该处理的东西半点都不会少。
可今日却不知怎的,提着狼毫笔的手分外得沉, 没批几本奏疏就觉心神不宁,竟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硬生生地看了几本,他终于妥协般地放下了笔, 负手朝主院角落的一间小屋处走去。
屋前有一小片被人松过的土地, 天气暖和的时候上面会种着各种各样的小菜, 而如今正是寒冬,土地荒着,少川也没往里种什么,只随意地翻着土,想着来年给他家殿下吃些什么菜好。
“你倒是会躲清闲。”
沈行钧冷不丁地走过来, 唤了那个将长发高高束成个马尾模样的蓝衣少年。
“伤好了?”
“殿下?!”少川惊讶地抬起头, 顿时有种被人抓包的尴尬,“属下身子差不多好了, 本想着明日便去殿下身边复工来着……”
“那倒是本王来早了?”他淡淡扫了一眼那片菜地,“你又想往本王的碗里捣鼓些什么东西。”
“属下也没想好,要不还是简单种些绿叶菜吧!”少川略一思索,竟是认真地在答,“绿色很显眼,哪怕只放上一片, 殿下也知道这是属下种出来的。”
瞥见沈行钧的面色沉了沉, 他登时闭了嘴:“属下当然是先为殿下做正事, 有时间再捣鼓这些,不会像去年一样沉迷种菜的……”
“迟早将本王毒死。”
沈行钧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话这么多,想来也是没事了,陪本王走一趟。”
“好嘞殿下。”他放下铁铲,拿起了长剑,“殿下今日杀谁?”
“……”沈行钧默了默,“本王在你和杏杏那里,都是这个形象吗?”
难道不是吗?
少川没敢说出口,低咳了一声:“那……属下陪您去政事堂。”
政事堂是沈行钧在宫里理事的地方,大多数朝臣下朝后也会去那里处理事情,为方便沟通,他白日几乎都在那里,实在奏疏过多处理不完,才会在宫门关闭之时,带回府中书房继续批阅。
沈行钧却皱了皱眉,提醒道:“今日本王休沐。”
“属下知道的。”少川有些奇怪,“平常休沐日,您不也会去那里吗?”
“倦了。”他转了身,朝府外缓步走去,“本王便好生过个休沐日。”
帝京的东街即便是白日,也格外热闹,晌午刚过,酒楼的酒香与菜香仍浅浅地萦绕在行人的鼻尖上。沈行钧漫无目的地走了片刻,堪堪止了步子。
“少川。”他忽然提了问,“你看的闲书不少,女子都喜欢些什么东西?”
“哦——”少川恍然大悟,“属下说您今日怎么这么奇怪,您又和王妃吵架了?”
他没搭理他。
“又是您先低头?”
少川似是在屋里憋坏了,颇有些不怕死。
“您又准备哄了?”
“什么叫‘又’?”他语气一贯地冷,“再胡言,本王再打你一顿。”
“属下知错,知错。”
少川连声认了错,刚想回答他先前的问题,孰料他又开了口——
“还有,本王与她早就和好了,少在这里造谣生事。”
“……”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您二位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偷偷腹诽几句,少川果断挑了个答案给他:“喜欢花。”
“花已然送过两次了。”沈行钧并不买单,“本王是打了你,但应当并没有打你的头。”
“……”
他是在骂他吗?!
他还以为自家殿下成亲后已然转了性子,孰料他只是在王妃面前搞特殊,到头来仍旧是那副又冷又气人的样子。
少川深吸一口气:“殿下,您有火也不能朝着属下发啊……属下很无辜的。”
“继续说。”
他丝毫没有松口。
“那买两件好看的裙子吧。”少川挠挠头。
“年前在绮绣坊选的布料都裁绣好了,至少运了十件到府上。”
“那……您选个漂亮的簪子给王妃配一下?”
“嗯。”沈行钧沉吟片刻,“可以,她应当会喜欢。”
少川松了口气。
若是簪子也不行,他也实在不知道还能送什么了……
这个活比杀人难多了,刚开始他还不怎么敢去,跟殿下跟久了,才发现杀人是最不费脑子的活。
胭脂的香气浮在空中,着各色衣裙的年轻姑娘络绎不绝地进出,经过沈行钧时,无一不悄悄侧目看上几眼,又偷笑着跑开。他并未理会她们,只抬头看着牌匾上大大的“青丝绾”三字。
“就这家吧。”
他抬脚跨进去,见他衣着华贵,店里的小二立即迎了上来,开口熟练:“公子,为心上人选簪子吗?咱们家的簪子在帝京是数一数二的,这几款几乎每位来的公子都挑了,保证让您的心上人见了感动到落泪!”
“不必。”他淡淡打断,“我自己看便好。”
少川有些疑惑,压低了声音:“殿下,咱们也不懂这个,让店家推荐几款不好吗?”
“其他公子选得多的未必好,都是男子,他们自然也是不懂的,怕都是只听店家忽悠。”
沈行钧神色淡然,缓行几步——
取出银子为一个粉衣姑娘买了单。
少川骤然瞪大了眼睛。
他他他……他家殿下,才成亲没多久,不会就开始沾花惹草了吧?
他是不是应该赶紧喊王妃过来管管啊!
那粉衣姑娘惊讶地回头,见为自己付钱的是一位清风朗月一般的英俊男子,面上登时一喜,娇羞道:“公子……”
“还有哪些簪子,你们女子是觉得不错的?”
“这个这个!”粉衣姑娘随即就挑了几个金簪过来,“这些……都是我们女子最喜欢的式样,就是有点贵了……”
“无妨。”沈行钧眸中无波无澜,“有点少。”
那姑娘已极为激动了,眼中的光几乎明晃晃地跃动出来,羞涩地行了一礼,立即领着他转了一大圈,什么双鸾鎏金簪、喜鹊拥梅簪、松鹤点翠珠钗都通通取了过来,惹得店里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对这一掷千金的戏码啧啧称奇。
“确实不错,多谢。”
沈行钧微微颔首,吩咐掌柜将挑选出来的饰物都装了起来,交给少川拎着,抬脚便要走。
本以为意外钓了个人傻钱多的公子,见状,粉衣姑娘着实懵了:“公子,您怎么……”
怎么不给她啊?不是对她一见钟情吗?
“是为自家夫人买的,多谢你帮忙挑选。”沈行钧面色不改,“方才替姑娘付的银子,便当是酬金了。”
“这是谁家夫人,日子这般幸福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随即一哄而散,少川匆匆拎了包裹追上来,开口便道:“殿下,您这招的确厉害,可是人家那姑娘脸色可是难看得紧啊……”
“她自己多想,与本王何干。”他语调微凉,“她方才手中想买的簪子并不便宜,拿了本王的酬金,本就是两清的事。”
“是。”少川随即变得狗腿,“殿下英明!”
还好留下来多看了两眼,没有立即去找王妃过来,差点小命不保。
他就说,他家殿下认死理,认准了谁那心里怎么都不可能再装第二个的,绝对是大璟好夫君,改日他就做个锦旗挂主院门上去。
他们二人回府的时候,青杏刚刚睡醒,长时间的午睡让她有点不太精神,正蔫蔫地坐在铜镜前,一点点梳着自己睡乱的头发。
沈行钧从少川手里拿过店家精心装扮成的三层锦盒,轻轻放在她的桌上,又自然地接过她的木梳,小心地帮她梳着发。
新婚不久,他这动作还未做到娴熟,不经意勾起她的一团青丝时,青杏小小地“呀”了一声。
他略有歉疚:“弄疼你了?”
“没有呀。”她答得轻快,想来心情已恢复了不少,“殿下是威风凛凛的殿下,这种事情我自己做就可以啦。”
沈行钧微微无奈:“这么久了,怎么杏杏还这么在意本王的身份。”
“因为有一个很厉害的夫君,是很开心的事情呀。”她声音很甜,“殿下批文书的时候,是最认真的,也是最好看的。”
“那,本王什么都不用干了,夜夜批文书给你看?”
“嗯……也不错。”
“不错什么。”他失笑道,“你要累死本王。”
“殿下平时处理事情忘记吃饭的时候,可没觉得累。”青杏终于注意到了桌角上的锦盒,“这是什么呀?”
“买了些簪子,你看看可还喜欢。”
沈行钧抬手打开了那锦盒,霎时间,那温和的日光自窗外直直映到那琳琅满目的珠翠上,明亮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好漂亮呀……”她不由感叹道,取了那双鸾鎏金簪看了又看,“你也太会买了吧殿下!”
“喜欢就好。”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本王自有办法。”
“办法?”她歪了歪脑袋,“你从来不懂这些的,你不会是……找了个姐姐帮你参考吧?”
被人一下子戳穿,沈行钧微咳一声:“……这也瞒不过你。”
她噘了噘嘴,双颊瞬间鼓了起来:“不喜欢你了。”
“嗯?”他有些无措,“怎么了杏杏?”
“你不会买,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去呀!”她闹道,“你还找别的姑娘,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本王当真只是想知道你们会喜欢什么款式……”沈行钧匆匆解释道,“本王与她,从未相识,你别误会。”
她不说话,双颊鼓得更厉害了。
“杏杏,这……你莫不是……吃醋了?”
她嘴硬:“我才没有呢!”
“那这些都不要了。”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是本王欠考虑,我们明天再买些新的回来。”
“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要呀?”她却是不依了,双手将锦盒抱在了怀里,“这可是我夫君给我买的,不许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不是?”沈行钧同她玩笑着,蹲到她身前,“那本王可就不让你说话了。”
他仰起头,凑近她的唇,用力吻了吻,孰料她却像个小兽一样,使劲啃了他一口。
“嘶……”他下意识抚了抚自己被咬疼的唇,“怎么杏杏还咬人呢?”
“偏要咬你。”她胆子大得很,“不许再有下次了,也不许和别的姑娘说话!”
“好好好。”沈行钧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醋得这么厉害,原来杏杏这般在乎我。”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轻轻松松便抱了起来。
见他正往床那边走,她小腿立即蹬得厉害,求饶道:“殿下,你干嘛,天还没黑呢……”
“谁说非要等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