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陆择西脑袋歪在荣回颈窝里,眼睫有些湿润,雪白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绯色。
他撩起眼尾看了荣回一样,气若游丝,“这就是你说的不咬太重?”
“……额,”荣回心里爽得要死,还得装出心虚的样子,“我这是第一次,没太控制住自己,下次我保证轻点。”
陆择西湛蓝色的眸子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说,你还想有下次。
荣回假装没看见。
她捞起陆择西的腿弯,将人抱着靠上床头,“要睡会吗?”
陆择西将长发撩到一侧,避免触碰后颈的伤口,“不用。”
这会想睡也睡不着。
荣回去饮水器前倒了一杯温热的纯净水过来。
“喝点水吧。”
“谢谢。”
看着青年喉结滚动喝了一口,有些干燥的唇瓣被浸润,荣回这才准备离开。
“等等,有件事要告诉你。”
荣回转身,“什么事?”
“庆宴的前一天,文良私下跟荣规见过面,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安全起见,我没有让他上飞行器。”
荣回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收紧,“……他在哪?”
“西边的偏房。”
—
因为自身的一些经历,荣回很难、也很少去相信一个人。
或许是孤身一人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她心中的警戒线有所松懈,又或许是对方太善于伪装。
总之,文良是她在这里第一个信任的人。
听完陆择西的话她就知道了一切,本来她还怀疑是不是庆宴上的那杯酒有问题,但谁拿哪杯酒,太有随机性,这也是她疑惑和不敢确定的原因。
而在那之前,她除了在庚星城买的早饭,就只吃过文良做的食物。
她想起了他后来端过来的那杯橙汁。
天还没亮,但已经完全看不见月亮的影子了。西边的偏房放着修理养护花草的工具,门外站着两个警卫员。
荣回径直走过去打开了门。
屋内昏暗,只有角落点着一盏壁灯,文良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坐在灯下,周围落下一圈阴影。
听到声音,男人抬起头,他脸色僵硬,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疲惫。
“……殿下。”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荣回这次没有纠正他,进屋后也未再靠近他一步,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都知道了?”他笑,但那笑比哭还难看。
荣回没有说话。
“你知道也好。”
文良抬手捂住眼睛,良久才道:“对不起……殿下。真的,对不起。”
因为幼时的一场车祸,文良很小就失去了父母,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
长期的压力和辛劳,老人在他考上大学时不幸患上了精神疾病。走投无路之下,他看见了皇宫发布的公告。
在皇宫里照顾一个人,报酬是他现在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达不到的。
没有其他选择,他放弃了大学,进宫照顾五殿下。
奶奶的病需要长期治疗,文良的薪酬本来是足够支付的,但不久后医院告诉他,现在出了一款新药,治疗精神类疾病很有效,只是价格不低。
何止是不低,他连零头也拿不出来。
一次意外,他发现五殿下在用这个药,于是他偷偷拿了一份。他告诉自己,只拿一次,没人会发现,没关系的。
五殿下身边没有亲近之人,他做这些事简直易如反掌,二次三次无数次。
医生告诉他,奶奶恢复得很好。
他被良心谴责,但无法停止。
迟迟没有康复希望的五殿下被放弃,那些用药渐渐停了,与此同时,他的奶奶康复出院。
“对不起殿下…对不起……”文良痛苦地抱着头颅,呐呐道:“我想赎罪的……我要赎罪的……”
后来的荣回不仅恢复了正常,还对他很好,他感受到了温暖和信任,他煎熬着却更不愿离开。
他想赎罪,他想一直陪着她。
所以三殿下用这件事来威胁他时,他因为恐惧被抛弃,居然答应了。
对方保证不会伤害荣回,只是让她和陆择西的婚姻无法继续,反正他们也没有感情不是吗?
文良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他动心了。
听完来龙去脉,荣回出奇得平静。也许因为她不是故事的完全经历者,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文良不住地说着“对不起”,近乎有些冷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走吧。”荣回最后说道。
文良倏地抬头,看着她的表情,最终只是颓然地闭上眼。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偏房里先后出来两个人,一个往右一个往左,一个踟蹰不前一个断然决绝。
晨光熹微,太阳快要出来了。
陆择西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不久后,房间门被敲响,是荣回的声音:“上将,我能进来待会吗?”
第018章
“进来吧, ”陆择西道。
荣回开门走了进来,屋内还有淡淡的结合信息素,她眉目不自觉放松下来。
“忘记了, 我应该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陆择西摇头, “你如果不答应跟我结婚, 不会有这些事。”
荣规的目的显而易见, 无非是想破坏这场婚姻。
如果荣回当时失态的样子被拍下, 就算影像不传播出去, 在场众多贵族那么多双眼睛, 舆论会发酵成什么样子完全可以预见。
“上将,没想到您这么招人喜欢。”荣回半开玩笑道。
“这并不是喜欢。”
天光大亮,交界处的云层被染上绚烂的金橙色, 清晨的阳光顷洒而下。
陆择西站在落地窗前, 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浴袍,边缘被暖色勾勒, 像一个圣洁的天使。
“人总是贪心不足,我不想为旁人的贪心买单。”
荣回问:“所以你选择我, 是因为我看起最不贪心?”
“可以这么说。”
荣回笑了, “我明明当时就向你提了要求。”
“这不一样。”
本来只想开个玩笑, 得到这样的回答倒真的有些意外。
荣回当然知道荣规荣樊不是真的喜欢陆择西,他们只是需要陆择西背后的三军, 就像荣规接近多林一样, 他们更看重的, 是能帮助自己成为下代帝王的势力。
只不过她真的没有一点点想当皇帝的想法,不知道他们一个两个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危机感。
这或许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还当在拍戏呢。
荣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方才那种一无所有的空茫感被冲淡了不少。
她也给自己接了一杯温水,自顾自坐到床对面的矮脚沙发上, 她喝了口水,挑了一个可以聊下去,让氛围不再那么安静的话题。
“上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你的家人,你结婚他们知道吗?”
话音一落,陆择西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波动了一瞬,但片刻后他就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睫毛。
荣回惊觉可能说错了话,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很早就没有亲人了。”
“……”
“抱歉,”荣回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踩雷了,她安慰道:“没事,我也没有亲人,说起来,我们现在是彼此唯一有法定关系的人了。”
陆择西心中一动,这明显听上去是安慰的话也太不切实际了,当他是傻子吗?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急切的敲门声:“上将?上将?!您醒了吗?”
是季然。
荣回倒是把他给忘了,她看向陆择西,她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卧室,还真不太好解释。
“什么事?”陆择西走到床边坐下。
“荣回没有来打扰您吧?”
荣回眼皮一跳,可不止是“打扰”那么简单。
季然端着认错的态度,“对不起上将我没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昨晚荣回趁我不备将我敲晕,今早我醒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陆择西后颈现在还微微胀痛着,心道你现在过来认错有什么用。但表面只是淡淡地道:“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季然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是。”
他正想让荣回等季然走后就离开,一抬头,不知女alpha何时来到了他面前。
“你……”
对方突然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只听荣回慢慢咬字,声音带着些微微的笑意,“上将,您不会是怕我才让季然看着我的吧?”
陆择西:“……”
—
大概是因为标记的关系,荣回这几天格外喜欢待在陆择西身边,什么都不做,一点点微弱的信息素都会让她感到舒适。
对方对于她的亲近,也意外的纵容。明明上次在他卧室分别时算不得愉快。
她还记得陆择西最后的那一眼,冷冰冰的还带着淡淡的恼意,比平日无波无澜的样子漂亮得多。
五天后,荣回的易感期彻底过去。
她问beta医生要了几只抑制剂,然后出发去庚星城。
季然自那天后就没搭理她,她懒得自讨没趣,也不想去麻烦陆择西——自己已经够麻烦他了。
荣回磨了磨牙,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最后她花了五十星币搭了一架飞行器,路上她给罗芳菲发信息,没回,又给余末发,还是没回。
一个两个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直接去了罗芳菲的出租屋,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
难道去了底下擂场?
荣回正准备离开,楼上下来一个大妈,她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打量了荣回几眼。
“你是来找姓罗的?”
“对,您知道她在哪吗?”
“我不知道,昨天是交房租的日子,姓罗的一晚上都没回来。”大妈一把抓住她的手,“她这个礼拜的房租还没给,你既然是她的朋友,就帮她给了吧。”
荣回微微皱眉,罗芳菲能去哪?地下擂台夜里十一点后才结束,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回来休息吗?
“房租会给的,我先去找她。”
“不行!”大妈不放手,“你要是不给,我就把她里面的东西全扔了!”
荣回有些头疼,“好好,我来给,多少钱?”
“五百星币。”
给了钱,荣回一边往外走,一边拨罗芳菲和余末的通讯,果不其然没回应。
街道旁三三两两行人走过,荣回停在原地,她该去哪里找人?除了地下擂场,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拉面馆。
管不了许多,她立刻往拉面馆跑。就算找不到,还可以向老板问问线索。
街景倒退,耳边只有风声和呼吸声,就在这时,手上的智脑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声。
荣回低头,居然是余末的通讯被接通了,她连忙问道:“你们在哪?”
“回姐——”
“嘭!”
余末急促的声音被一声巨响打断,接着不管荣回再拨都没有了任何反应。
情况不妙。
他们的智脑之间没有开通过位置互享,荣回无法通过定位找到他们。她一边往面馆去,一边报警。
通讯很快被接通,对面不是人工接线,AI的语调慢悠悠的,“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荣回将情况复述了一遍,对面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查询中……查询结束,罗芳菲女士和余末先生不属于本星系,等信息调集完毕,我们将马上出警。”
挂了电话,熟悉的面馆就在前方,荣回还没进去,就瞧见里面有明显打斗的痕迹。
“有人在吗?”
后厨的隔间颤颤巍巍探出来一个脑袋,荣回认出来是这家店的老板,“发生了什么?您还记得我吗?”
老板点点头。
“那您见过我的两个朋友吗?”荣回问。
老板走了出来,“昨晚我要关门的时候他们来我这吃面,很晚了店里只有他们,但没一会就进来了一伙人,他们没说几句话就打起来了。”
他指了一个方向,“对面有五六个人,他们把你的朋友逼到那边去了,还威胁我不许报警。”
“谢谢。”
荣回立刻就要过去,老板又期期艾艾地喊住她,“他们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