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可以，”多林道。
“那就这么办。”荣回转身，“谢了，还有别的待会再告诉你们。”
“额……”
游津颇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还没完？”
—
“没别的事会议就到这里。”
陆择西从会议桌前站起身，长发绑在脑后，墨蓝色的军装衬得他身姿笔挺，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修长的脖颈，愈发显得那一块皮肤莹白如瓷胎。
底下的众人垂头应是。
刚来军部的那年，他一出现在公共场合免不了要受一番打量，或惊艳或玩味，各种含义都有，也许因为他是omega，也许是因为他的脸。
不过这些人跟军校的那些alpha一样，最后都只能看着他走到他们不可企及的高度。
会议桌两边的人陆续离去，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季然才敲了下门走进来。
“上将，外面下雪了。”
修长的手指隔着白色手套捏了捏掌心，陆择西动作一顿，“去看看。”
三军基地建在丛林山地间，这里不常下雪。基地向下有十层，上面只有五层，电梯一路往上，到顶层停下，这一层是隔热层，基本没放什么东西，只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通向一座陡峭的山崖前。
雪花纷飞，入目皆裹上了银装。
在踏出甬道的前一秒，季然将一件毛绒斗篷披在了陆择西身上。
天光苍苍雪地茫茫，一时竟有些刺眼，陆择西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上立刻挂上了两片晶莹的雪花。
周身的温度好像骤然下降了二十度，斗篷瞬间被吹得半开，他抬手按住，在山崖前停下了步子。
“今年格外的冷，”季然站在他的身侧，“不过首都城的雪没有这里大。”
陆择西抬起眼睫，雪花坠在眼睑上，成了一道湿润的水痕。银白色的发丝拂过侧颊，拂过挺俏泛红的鼻尖。
远处延绵不绝的山脉被冰雪覆盖，偶尔一两抹绿色会从下露出来。
显得可怜兮兮的。
那晚荣回说过的话再次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中，陆择西浑身紧绷，不自觉咬紧牙关。
“我们没有感情的。”
“时机一到，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婚。”
既然这样，那他们那些亲密又算什么？荣回的体贴和温暖都是假象吗？
时机一到，是什么时机呢？
他们结婚时约定得很清楚，现在他不用担心皇帝觊觎军权，她也如愿进了军校。
现在……是不是就是那个时机？
陆择西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不愿再想下去。
“上将，风太大了，我们回去吧，”季然的声音响起，“已经都准备妥当了，航船一个小时后就能出发。
陆择西点点头，抬手抹去眼下的痕迹，“走吧。”
第056章
开学前一个礼拜, 荣回的第三次易感期突然来了。
彼时她正在机甲内试用改进后的引擎装置，引擎动力充足，如果不出意外可以支持低空飞行, 不过场地高度有限, 她没有实操。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在一边记录数据的多林, omega在强势得可怕的alpha信息素中几乎瞬间丢盔弃甲, 没有任何余地得瘫软在地。
机甲驾驶仓的密闭性是单向的, 余末在机甲中而且离得远, 没有受到影响。
荣回暗道不妙, 立刻打开扩声，“你们先带多林离开，我的易感期来了, 普通抑制剂没有用。”
这段时间太忙碌, alpha来易感期前应该有的症状她一个都没，是以她根本没有准备。
上次好歹她在陆择西身边, 能闻到他的信息素，可这段时间她身边也有omega, 却是没闻到一点。
“我靠这信息素！”罗芳菲一跳下机甲就被压得一个趔趄, 就别说omega, alpha也很难抗住。
她转头看向余末的机甲，做了一个手势, “你就待在里面。”
幸好还有一个不受信息素影响的乔司, 她将被引出情热期的多林半拖半抱出去。
荣回在驾驶仓也不好受, 她从折叠空间掏出一把抑制剂，一次性注射了五支。
然而并没有太大作用。
周身的空气渐渐灼热起来, 她双目半阖，额角青筋隐隐凸起, 薄汗一点点渗出皮肤。
她动了动下半身，修长的手指扣住座位边缘，铝合金的包边立刻凹陷了一块。
荣回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又给自己打了两支抑制剂，后颈腺体的部位已经肿胀了起来。
不够…这样不够……
荣回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银发身影，清冷如天上月，却愿意一次次在她面前卸下防备。
她想要咬住什么，然后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进去，看着那具修长的身体在她掌下无助地颤抖着。
手腕的智脑突然震动起来，这个时候谁会给她打通讯？
她心中一动，身上负面的感受好像一瞬间消失了，荣回立刻点开智脑，却在看清对方名字的时候，心脏都好像往下坠了坠。
是宋柳枝。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挂了通讯，转而给她发消息。
【宋姐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我来给你送新研制的抑制剂，浓度比普通的高出两倍多，虽然跟你还不是完全适配，但比一般的抑制剂好用】
一瞬间荣回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了监控，怎么会这么巧。
【这个时候还没开学，你是不是在上将的宅邸？我现在就过来吧】
是了，宋柳枝不知道自己的易感期，但陆择西是知道的。她扯了扯嘴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总之不赖。
【好，我现在不在家，大概三个小时后回去，麻烦你了】
荣回关掉智脑，一抬头正好看见乔司走了过来，那几个alpha承受不住荣回的信息素威压，已经都出去了，只有余末还呆在机甲里。
荣回打开驾驶仓跳了下来，声音发哑，“多林怎么样？”
“没事，我给他打了抑制剂，”乔司将刚刚在便利店买的阻隔剂递给她，“你先回去吧，虽然我闻不到，但看他们的反应是一点也受不了。”
荣回道了一声谢，仔细用阻隔剂在周身喷了一遍，尤其是后颈。
乔司这才露出一点疑惑，推了推眼镜，“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信息素，omega就算了，为什么alpha也怕？”
“谁知道呢，”荣回几乎喷了半瓶，“我先走了，机甲就留在这。还有阻隔剂多少钱我转你。”
“嗯。”
乔司也没有客气，收了钱后打开空气净化，等时间差不多了才把余末叫出来。
那边荣回已经坐在了飞行器中，回到宅邸的时候距离三小时还有十分钟左右，宋柳枝已经到了。
大冬天短发女生也不怕冷，身上穿着干练的墨蓝色军装，看起来一点也不保暖。
她正饶有兴致地围着院子转悠，见到荣回下了飞行器，两步就蹦了过来。
“我还是第一次来上将的宅邸呢，”宋柳枝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一副赚到了的模样，“喏，这一批一共有五十支。”
荣回将匣子接了过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陆上将呢？他为什么来？”
宋柳枝被她看得浑身一凉，奇怪，一个大一的军校生，哪里来这么大的戾气？
“上将已经去威尔星系了呀，”宋柳枝满脸疑惑，“他没告诉你吗？”
陆上将对荣回不可谓不特殊，尽管她再神经大条也猜出了两人的关系，没想到荣回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荣回的眼神瞬间暗下来，“什么时候？”
如果宋柳枝不是beta，就能立马闻到空气爆发出极具压迫力的alpha信息素。
“半个月之前吧，上将让我等张教授研制好抑制剂送给你，不然我也跟着走了。”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可别是上将故意不说，那她不就露馅了嘛。
“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宋柳枝赶紧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荣回站在原地没动弹。
陆择西走了。
他居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足足过了五分钟荣回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她以为陆择西在军部很忙，也特意耐着性子没打扰他。
她以为等他空闲下来就会跟以前一样来找自己。
可她独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荣回手中的匣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她缓缓低头将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alpha抑制剂。
某一瞬间，她陡然生出一种，将这堆东西狠狠摔在地上的冲动。
他为什么可以一边给她送这些，一边悄悄去几百光年外的星系？
他以为她真的很稀罕这些东西吗？
“嘭！”
荣回猛地合上匣子。
一滴汗珠自额角滑下。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别墅。
这是荣回易感期五天中情绪最失控的时刻。
—
张博仁研制的抑制剂果然更适合她，除了抑制效果加倍，镇定含量也有所提高。
虽然不能完全压制易感期的负面影响，但确实让她好受了一些。
一天下来她能用掉八到十支，这一匣子的抑制剂大约只能管她一个易感期。
荣回的机甲留在拳击场，多林和游津根据她的远程反馈调整配置，虽然她人不在现场，但也没有影响进度。
易感期后两天，军校正式开学。
联赛选拔最后的阶段在第一个周末紧锣密鼓地开始，比赛过程对帝国军校全体学生公开直播。
比赛场地是入学选拔的赛场，每队五人，全程驾驶精神力机甲，为期48小时，每12小时可以申请换人。
校方在赛场随机投放了31只具有一定侦察能力的机器人鬃狗，参赛队伍抓住它之后可以在它身上打下本队的印记，印记可覆盖两次，第三次则需要淘汰该队伍任意一名队员。
淘汰规则很简单，在学生生命安全不受危害的前提下，机甲失去作战能力或自己主动放弃视为淘汰。淘汰后仍旧可以申请换人，但场上总人数只有四人。
最后哪一方在机器人鬃狗留下的印记多，哪一方获胜。如果出现数量相同，则看队伍的剩余人数。
如果都一样，校方会另外安排附加赛。
规则一出，学校论坛首页一时间飘满了联赛选拔的帖子，其中最火爆的就是押哪队会赢的投票帖。
五支队伍的信息已经全部公开，大三的队伍有三支，其余大一大二各一支。
【这还用说？冠军肯定是大三的】
【也不一定吧我记得前年赢的就是大二】
【所以我们前年在五联赛的成绩才那么差啊】
【楼上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管理连立刻将楼层禁言。
投票的结果也确实如之前那个人说的，投三支大三队伍的人最多，大二只有只有10%不到，最少的还是大一，只有可怜的2%。
【哈哈哈笑死我了居然还有人投大一】
【是不是看错了，有大一生赢过联赛选拔吗？】
【如果我记得不错，应该是有的】
【楼上说的难道是第三军团那位？】
【我靠，但那位是当年唯一的S级精神力者，这届的大一可没有】
说到这份上谁都明白说的是谁，那人的名字还挂在挑战馆总榜第一呢。
比赛日当天，几乎所有的军校生都蹲守在直播间，还有的班级组织集体观战，甚至准备纸笔记笔记。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没有预想中精彩刺激的混战，整个赛场几乎成了一个人的solo。
有人喃喃道：“……杀、杀疯了。”
荣回按照自己心意改造后的机甲在一般军校生中太超前了，引擎经过最后的调试完全可以起飞，而且在外面空间不限，荣回一点顾虑都没有，打着打着愈发熟练。
她向约瑟夫请教过射击技巧，半远程模式下基本一炮一个小朋友。
其余四人就跟在荣回后面补刀，哪个还能动弹立马送上一套组合拳。游津啧啧赞叹，“荣回还是人吗？我和多林还怕她堆叠那么多东西带不动呢，早知道我们就给她再多加两个炮口了。”
“你怎么没给我回姐加呢？”罗芳菲略带谴责地看向游津，“这次回去一定加上，五联赛上再秀他们一脸。”
相比这边轻松又愉快的氛围，其他队伍活像遇到狼的小绵羊，格外狼狈地四下逃窜。
直播间的弹幕也都疯了，滚动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
最后两天的比赛只花了半天就结束，荣回领头将四只队伍的人全部淘汰，机器人鬃狗都没有找。
不止是被刷新三观的军校生，总控室的几个军校教官和领导也傻眼了，但他们亲眼见证了比赛，明白这就是结果。
“哈哈哈！好家伙们！大一也照样给你按在地上摩擦。”
突然一阵放肆的大笑在落针可闻的主控室响起，自从退居教学领域，王强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地高兴过了，连发梢都透着喜悦。
“还愣着干什么？快宣布结果吧。”
主控室的其他人脸色各异，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他们也不可能当着全校的面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