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有些装不下去, 只得道, “也, 也没什么大事儿, 不过,不过就是一些小事儿, 不值一提。”
庄氏出门前秦老太太就说了,秦书宜现在架子大了, 还是先将人哄回去, 到时叫来各家长辈,人多些她总得要给些面儿的。
因此, 庄氏才未提。
秦书宜懒得再问下去,转而看向汴南晴,“小晴,你说,秦家出了什么事儿了?”
汴南晴对着庄氏做了个鬼脸,而后才道,“刚刚听父亲说, 好像是说秦家那位二公子, 就是秦浮,说错了话, 被御史台参了,好像还说到了宜姐姐你,皇上发了大脾气,连着秦姨父都被连累了呢。母亲担心你,才让我过来看看的。”
秦书宜深吸一口气,“秦浮不是禁足在家吗?怎么会被御史台参了?”
上一世,秦浮就被御史台参过,秦书宜就差点被牵连进去。
这一回,没曾想即便禁足在家也能闹出事情来。
她看着庄氏,庄氏有些不自在起来,支支吾吾地道,“浮儿每日都在家的,这不马上就是中秋了么,有几个朋友总也是要聚聚的不是?”
秦书宜冷笑一声。
什么朋友,狐朋狗友吧。
“庄姨娘既有能耐放人出门,就该有办法将人救出来,本宫是没法。还有,祖母若是病了你该去请大夫才是,而不是在本宫这里来。春竹,传我的口谕,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给祖母瞧瞧。”
说着就站起身来,往外去。
庄氏请人无果,眼见着秦书宜要出门了,一下奔过来就抓住她的手,“大姑娘,不,太子妃,求你救救浮儿,你若是不救他就没人能救得了了啊。”
秦书宜将手抽出来,“庄姨娘这是怎么了?不说没什么事儿吗?”
庄氏低头头不说话。
其实自打最初那两天秦浮有好好待家过,其他时候根本就没在家。
秦浮每日闹着脾气,不吃不喝的,庄氏无奈只得去求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原本就对秦书宜的做法不满,又听说了秦浮不吃不喝的,就将人放了出来。
这些天送到秦书宜这里的都是她让下人写的。
昨个儿晚上的时候,她正吃着饭就听见说秦浮被抓了。
她立即差人去查探,才知是被御史台参了,皇上着人将人带走的,不仅如此,当天夜里秦舟也收到了被禁足的圣旨。
秦老太太得知了此事,想通通关系去看看人,根本无果。
无奈之下才让庄氏来求秦书宜。
秦书宜冷冷地看着她,“本宫可是救不了他,他说话一向不知分寸,怕是连整个秦家都要搭进去了吧?”
庄氏睁着浑圆的眼睛看着她,“不,不是那样的,他,他——”
秦书宜不再看她,转身往外去。
春竹将人拉起来,“庄姨娘,你还是先回去吧,二公子犯了错自然该受罚,太子妃总不能徇私舞弊不是?”
庄氏看着春竹,指着她鼻子道,“你,你以为你随你家到了东宫就高人一等了?还不是个当奴婢的,你懂个屁!”
春竹好心相劝却讨来一顿骂,她站起身来对着门外左右道,“送庄姨娘出去。”
汴南晴跟着秦书宜出来,见她生了气,笑着凑过来,“宜姐姐生气了?”
秦书宜揉了揉头,“有什么好气的,大不了不做这太子妃就是了。你以为他们图我什么?不就图的是太子妃这个身份?”
汴南晴在她旁边坐下来,“宜姐姐是不喜欢做太子妃吗?”
秦书宜望着窗外,“不喜欢,若不是没有选择,这太子妃谁爱做谁做去!”
她说着就来气,声音也比平时大些,透过窗户悠悠远远地飘了出去。
顺着窗户往上,碧蓝的天空偶尔才有几丝云彩飘过,一只雀鸟飞来,扑棱了几下翅膀,又在空中转了个圈,停在了园里的树枝上。
冯全望着李沐言寒沉的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抬头看着那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待它又飞走了才小心地道,“殿下,还进去吗?”
李沐言昨日处理完事情已经是二更天了,想着秦书宜大概也睡熟了,加上又喝了酒,不想去打搅她,便留宿在了太极殿。
今天一早,听说了因为秦浮的事情,御史台直接将整个秦家参上了朝堂,便叫冯全来问了始末。
这秦浮说话的确太不知俭点,居然敢拿皇上说事儿,说什么他如今如此对待长公主,那是卸磨杀驴。
还说到皇上生病的事情,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而秦书宜是他姐姐,到时为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还说汴阳州之所以得到太子重用还不是因为仰仗了他们秦家。
这不是诅咒皇后皇上早死吗?
而且还扯到了汴家,若是个心思多的,怕是觉得秦家和汴家勾结在一起,私下里早就有了别的心思。
几个公子室中说笑,却不想被那有心人听了去,有些人表面恭敬,可看着秦家高升心里哪里甘心?
还不得抓住这个事儿好好参上一本?
李沐言了解后便急急地往九清殿去,秦书宜连宫中中馈都不想管的人,能有什么权谋心思?
而且自上次回门后,他也看出来了,她和庄氏他们根本就不对付。
他这头同皇上解释后,出了九清殿就想来看她,不曾想却听到了她刚刚那句话。
若不是没有选择,这太子妃谁爱做谁做去!
所以她是没有选择才嫁给自己的?
那么上一世呢?也是别无选择?
这些日子的情形快速在他脑子里闪过。
大婚当日肚子痛,之后便是几天都不回家,连个招呼都没有。
再是后来她的各种似有似无的疏离。
还有上两次和她同床而睡时,她的扭捏。
还有,那封遗书!
那封遗书看似又短又轻薄,可道出的却是无尽的无奈,宁可挫骨扬灰也不愿同自己合葬的吗?
所以,秦书宜并不喜欢自己?
嫁给自己也并不是欢天喜地,而是无奈之举?
李沐言仿佛听了一个大笑话。
当初拿着遗书的那种感觉再次袭来。
世人都眼红的太子妃,到了秦书宜这儿却好似一文不值。
好半天没得到回应,冯全再次问了一声。
李沐言握紧了拳头,脸色黑沉地可怕,连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冻住了般。
他未作声,转身闷头就走。
冯全几乎很少看到李沐言这个样子,他心中宜惊,往窗户处看了一眼,赶紧匆匆跟上。
秦书宜心中郁烦,忽然听见外头似乎有脚步声,起身往外来,却是空无一人。
她疑惑地问道,“春雨,刚刚这里有人吗?”
春雨望了一眼廊庑,“没有啊。”
秦书宜疑惑地又望了一眼,只当是自己错听了。
抬步进到屋子里。
秦浮的事情闹得朝堂皆知,听汴南晴说了些,有让人去打探了些,她也差不多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别的倒是无所谓,秦浮说话不过头脑,若是皇上多想,会不会连汴家都猜忌了进去?
想到这里,她就特别生气。
可她这个时候又不能立刻进宫分说,怕的就是多说多错。
秦书宜一整天都有些不安,让汴南晴回去好好陪着梁婉意,自己让春竹去问问太子在何处。
这个时候,怕是只有从李沐言那里探探口风了。
大婚至今,秦书宜还是第一次让春竹去太极殿。
李沐言这会儿正处理着事情,听见说春竹来,见都没见就让冯全将人打发了。
秦书宜听见春竹这般说,心里慨叹,怕是李沐言也生了秦家的气。
傍晚时分,秦家又来了人,这一次居然是秦老太太亲自来了。
秦老太太被刘妈妈扶着一脸的肃沉地进到屋子里。
秦书宜看着秦老太太,扬声道,“祖母,你怎么来了?听庄姨娘说你不是生病了吗?春竹,快给祖母奉茶。”
秦老太太慢慢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见着秦书宜并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只得拉下脸道,“太子妃如今架子越发地大了,我这把老骨头若是不亲自来,怕其他人连你这门都进不了。”
秦书宜笑起来,“祖母哪里的话,你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秦老太太咳了咳,才又道,“浮儿的事情想来太子妃已经听说了吧?”
“嗯。”秦书宜撇开茶杯上的茶沫儿,淡淡道。
“不过,若是祖母是来说让去救他的话,怕是本宫爱莫能助。”
秦老太太睁着一双褐灰色的眼睛看着她,“你是太子妃,你若是不出手,谁能救得了他?还有你父亲,如今已经被皇上禁足在家,你可想过,若是秦家倒了你该如何自处?说不定你这太子妃也坐不了了。”
秦书宜笑着道,“祖母,秦浮自幼被你们宠着,如今大了还是被你们宠着,现在出了事儿,依旧宠着。你没想过去问问他做了什么,而是只想着将他救出来,祖母是觉得你能庇护他一辈子还是秦家能庇护他一辈子?”
秦老太太拿起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两下,“你是长姐又是太子妃,你不护着弟弟妹妹们,谁护着?相依相存的道理你可懂?浮儿是秦家的希望——”
“祖母——”秦书宜听这些大道理已经有些听得腻了。
口口声声秦家的希望,秦家的支柱,秦家何时靠过秦浮什么了?
又或者说秦家能靠着秦浮什么?
她站起身来,稍微控制了下情绪,然后才道,“祖母,你若是只是为秦浮来,本宫无能为力,你也瞧见了,太子今日一日未归,你觉得我能找谁说话去?在你眼里,我就必须如何,而不是愿意如何!”
秦老太太也跟着站起身来,晃了晃身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要真看着秦府出事儿?我告诉你,若是真到了那日,你这太子妃也就到头了。你还能如此趾高气扬?”
秦书宜本以为秦老太太到了这份上,多少会问一句她愿意如何?
如今看,简直可笑。
她冲春竹道,“送祖母回去吧,这太子妃若是真到头了,也正好解脱了。”
反正,她如今有自己的产业了,总能养活自己。
秦老太太见秦书宜下了逐客令,笑起来,“好啊,好啊!我,我养了个好孙女啊!”
她说着就有望秦书宜面前冲的意思。
这时,一个宫人来报说梁婉意来了。
今日汴南晴回去说了庄氏的事情,梁婉意得知后不放心,想了想还是往东宫来。
她进到屋里,看着秦老太太也在,有些意外。
又见着两人面色都有些难看,大概猜出了些。
看来庄氏不成,秦老太太自己倒上门来了。
她忽然一下就火气上涌,又想起上几次的事情,她看向秦老太太,连礼都懒得行了,直接道,“秦老太太也来了啊?是来求音音办事的?真是好笑了,平日里没见登门,出事了倒是跑得勤快,怎么?秦老太太是想不起那庄氏推音音入水的事情了,还是忘记了秦家三姑娘给太子下药的事儿了?”
秦老太太本来就气,听见她翻起旧账来,脸色立刻沉下来,“秦家的事儿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梁婉意并不怕她,而是继续道,“秦家的事儿我也不稀罕管,不过老太太你罚音音跪祠堂、家法她的时候可想过她也是秦家的儿女?可惜了我妹妹死得早,不然断不会让音音过得如此艰难。你堂堂一个国公府老夫人,怎的不懂自食其果的道理?这秦家二公子一出事就来逼我们音音,是觉得她好脾气吗?要我说音音就是上辈子倒了大霉,这辈子才会投胎到你们家里!”
她想着过往的种种,越说越气,想着自己妹妹早死,更是难过。
若是眼神能杀人,她早就将秦老太太千刀万剐了。
秦书宜低下眉来,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姨母怎么来了?等了一天都没什么动静,我还说正要去找你呢?秦浮的事情没有连累到姨父吧?”
梁婉意拍着她的手背道,“你姨父今天还是正常上朝,正常回家,并没什么反常,再说了,大不了我们辞官回乡下去好了。回乡下,找块地,不还是能养活自己?”
秦书宜有些自责地道,“若不是牵扯上这层关系,或者我不姓秦,也就不会有这些担心了。”
秦老太太听见秦书宜这样说,看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得看着她,“我就说你梁婉意不是什么好人,听听,你都把太子妃教成什么了?不姓秦?若没有秦家,你以为你今天能站到这里?”
秦书宜转头正要说话,却被梁婉意抢先一步道,“也就秦老太太觉得自己门楣高,外面的人可不这么认为,如今的秦家全靠着秦老太爷当年的那点余荫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