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不是儿戏,这些唬人的手段,只会让人猖狂,自有自身足够强硬,才不需要用这些手段。”嬴政低声道。
苏檀伸出小手指摇了摇:“兵者,诡道也。”
“十八般武器都弄上,哪个起用哪个就是好谋略。”
这样说着,嬴政不由得若有所思,但他琢磨着,苏檀说的对,原本就有徐市这个存在,是要去做生意加收买人心,那再宣传一通什么封神,也未尝可知。
苏檀突然眸色一动,他灵光一闪,低声道:“还有一种办法。”
“以六国能人,将这个故事润色,反正我们有印刷术,将这故事印刷下来,发给大家看,并且说此书乃是封神之书。”
他越想越觉得可以。
嬴政:……
所以他到底在琢磨什么。
然后苏檀就神神叨叨地去一边抠自己的手指去了。
当初他觉得铺天盖地都是封神的IP,现在要用了,他才发现自己的记忆特别的碎片,他掐着手指道:“快给我来封神封神封神。”
他要做个小神棍。
还不等他理好思绪,就见传召的几个人都过来了。
王翦、蒙武瞧见他之后,神色就柔和了很多,乐呵呵道:“几日不见公子扶苏,长大了。”
苏檀便赶紧上前行礼。
跟在两人身后的屠睢也跟着行礼,苏檀好奇地打量着,就见他穿着甲胄,一身勇武,眉眼间能看出文气来,看着就很可靠。
他不得不佩服政爹的眼光,他不光能选出贤才,还能留住,就很厉害。
特别是他还不掌权,这些都是他不掌权的时候选出来的。
等众人见礼过后,嬴政并不过多言语,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来看着车弩。
王翦挑眉:“又是公子折腾出来的?”
蒙武也跟着望过来。
只有屠睢一脸不在状况,以他副将的职位,平日里鲜少接触这么高层,第一次见,便觉得有些云里雾里。
嬴政点头,笑着道:“先看看这车弩,看是否和心意。”
王翦乐呵呵道:“只要是扶苏折腾出来的,老臣都喜欢。”
第54章
秋风萧瑟, 但苏檀的心里一片火热。
他喜欢看着他们惊讶的样子,要不然整日里把他当小孩哄。
长箭射出,樯橹轰然倒塌。
方才还老神在在的王翦顿时大踏步往前去, 而蒙武亦是如此。
屠睢一脸状况外,和众人齐步走向那倒塌的墙时, 登时惊住了。
“此乃车弩的威力?”
苏檀舒服了, 刚才那不在意的态度, 还当这车弩真的不行呢。
嬴政更是骄矜地微抬下颌, 故作漫不经心道:“如何?”
王翦:!
蒙武:!
屠睢:!
三人回眸看看车弩, 又来看看墙, 简直惊得无以复加。
“公子大才!”
屠睢拱手作揖,满脸都是敬佩, 他听过传闻,说公子扶苏聪慧敏锐, 不同于寻常公子王孙, 他却不以为意。
毕竟是秦王长子,为他造势, 也可以想到。
但如今亲眼所见,方知众人不是造势,只不过平铺直叙罢了。
看着屠睢那一脸炸裂的表情,王翦也跟着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乐呵呵道:“此乃雕虫小技尔。”
屠睢不信,但是他不说。
苏檀仔细地打量着车弩, 满脸若有所思, 低声道:“这大箭中,若是再放上个烟花……”
自带音效BGM, 那敌营不得疯啊。
嬴政点头,确实该如此。
于是叫三人在此处研究车弩,他和扶苏又回章台宫了。
苏檀原先还在想,怎么把封神演义给撸出来,后来一想,都有封神演义了,那不得把洪荒的背景给拿出来。
……拿不了一点。
他记得主角的些许剧情点,并且来源都是电影,让他从头到尾的叙述一遍,就发现很多不记得了。
还得小视频来,这种需要精准描述的东西。
就是丰富一下神话体系,自成逻辑的神话体系,就是放在现代也有很多人深信不疑,放在古代,简直就是王炸的存在。
等苏檀回小院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小视频,就见上面果然有两本书。
《封神演义》、《武王伐纣平话》。
苏檀想抄写,打开一看就眼前一黑,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就手腕疼。
但他还得抄写,为大秦的统一添砖加瓦。
就当练大字,他劝自己。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这才执笔开始抄写。
连着两日,苏檀下课后就开始抄写,也不去章台宫祸祸他政爹了,也不去宫外祸祸黔首了,整日里闷头抄书。
嬴政闻言,摆手:“随他去。”
但三日后公子扶苏仍旧如此,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发表意见,但是第四日依旧如此,嬴政便有些坐不住了。
苏檀正在抄写,一抬头就看见政爹来了,皱巴着小脸笑了笑,惆怅道:“怎么那么多!”
人生贵在放弃。
“不抄了。”他说。
他抄了整日三日,手腕酸痛之下,第一话尚未抄完。
嬴政拿过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纣王是天地间最后一个人皇?”
苏檀觑着他的神色就知道,这表情是严重不服气,果然……片刻后,嬴政道:“寡人当是。”
“嗯,对。”他毫不犹豫地应声。
嬴政觑着这纸上抄写下来的内容,每一个字眼都令他不悦:“纣王去女娲宫进香,见旁人圣像美貌,就要题诗亵渎?”
“然后女娲娘娘生气,就让狐狸精妲己坏成汤天下?”
“满口胡言,黔首何辜!”
“纣王之事便可如此推给妲己不成?”他黑着脸。
苏檀摇头失笑:“墨中远阔山河,笔下芸芸众生,不过是个故事罢了。”
嬴政却摇头,低声道:“此计不妥。”
他既然说了不妥,苏檀便也不再多说,毕竟对他来说,也是灵机一动,等他去抄写时,也发现不妥,这才决定立马放弃了。
“你给寡人讲讲这个故事。”他说。
苏檀闻言点头,他粗略将这个故事扫了一遍,现在心里记住很多情节点了。
“其实抽丝剥茧,封神榜,还是以封为主,只不过将实在的诸侯分封,改成了分封神仙,化实为虚,妙啊。”
嬴政满脸若有所思。
苏檀:……
他政爹那好用的脑子又想到什么点子了。
他不禁有些好奇。
“说说?”他满脸求知欲。
嬴政斜睨他一眼,轻笑着道:“寡人近来一直在思索,大秦统一后,到底该如何治理。”
先前说二世而亡让他眼前一黑,但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还可以去改变。
“夏商周皆因分封而亡,寡人便想着,这一次便不再分封,但是奖励是必不可少的,以前想不出还有什么方式,这封神倒是给了灵感,可以给予此等荣誉奖励。”
主打一下名声响亮,但是没屁用。
“一人终身制?”苏檀呆住。
这简直……
天生的政客。
谁家好人看见这个就能想到这些,政爹实在令他惊诧不已。
两人说好了,苏檀放下手中的笔,也不去抄写了,而嬴政打量着他这小屋,见很是清幽,没什么小孩喜欢的玩具,就低声道:“你要养小猫或者小狗吗?”
好歹也有个人陪。
苏檀摇头,他是很喜欢,但不够细心,不觉得自己能够养好宠物。
两人正聊着天,就见外面有寺人走进来,低声道:“禀大王,韩少使叫人来禀报,说是方才诞下一男婴,请大王赐名。”
苏檀:!
他要有弟弟了。
但是根据年纪猜算,应该不是胡亥。
“公子将闾。”嬴政沉吟片刻,很快就起好了名字。
苏檀一听,不由得精神一震,大怨种兄弟出现了,作为秦二世上位的受害者之一,他也挺惨。
见他表情有异,嬴政低声问:“是他?”
苏檀摇头:“他应该也是被逼迫自杀的。”
“也,自杀?”嬴政眉头紧皱。
苏檀:……
果然说多错多,他沉浸在要有弟弟的快乐中,却被嬴政套话了,这个男人实在是厉害。
“嗯,扶苏亦是。”
苏檀眉眼清正,低声道:“但扶苏以为,不以后世之罪,判今日之事。”
毕竟未来会不会发生还两说,现在有这么多好东西,若还是和秦始皇离心离德,那只能说明宿命感实在太强了。
那他就往南走,百越啃甘蔗去。
死是不可能死的。
“你先前说看着赵高就不舒服,是他祸乱朝纲?”嬴政很快将他的异常串联起来。
苏檀:……
“嗯。他遣人跟我说,阿父要扶苏死,扶苏……”他望天,没好意思说下去。
“蒙恬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实在是愚忠至极。”
嬴政满脸若有所思:“你还嘲笑别人,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苏檀小脸一鼓,幽幽道:“若不是阿父遣扶苏去修长城,将幼子胡亥带在身边,他想要上位,又怎么会这般容易,说到底,以前的父子二人,离心了。”
嬴政皱着眉头,表示不解。
因为以他目前对扶苏的喜爱度来说,不大可能离心离德到如此地步。
“是不是有小人从中作梗?不喜欢你,却又得寡人的恩宠。”嬴政猜测:“李斯?”
苏檀:!
不是你这抽丝剥茧的能力都打哪来的。
他小嘴巴禁闭,什么都不肯说了,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嬴政见他这反应,瞬间明白了,笑眯眯道:“李斯应该后果很惨,比你还要惨,并且真正对大秦有用,对吗?”
苏檀:!
他连眼睛都闭上了。
难不成政爹有读心术,怎么猜人心猜那么准。
两人正聊着天,嬴政随口说:“晋封韩少使为长使。”
刚说完,就见又有寺人来报,说是罗长使生了个小公主。
苏檀哇哦一声,这是软糯妹妹啊。
“小公主,名阴嫚。”嬴政道。
一天得二孩,他不禁皱着眉头问:“为何在一日出生?”
就没有这么巧的事。
“韩长使和罗长使在花园中玩耍,韩长使突然腹痛不止,险些摔跤,是罗长使扶住了她,两位长使惊了胎,便生了。”
寺人交代的很清楚。
嬴政点头,便不再多问,只又补了一句:“罗长使生公主有功,救人有功,便晋为八子。”
苏檀听了一肚子,将自己抄写的封神演义收起来,这才笑着道:“真好啊,扶苏马上有很多弟弟妹妹了。”
说着嬴政就回去处理政务了。
*
秋雨下连绵。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苏檀刚打算出门去给罗八子和韩长使送礼,见下雨了,就见寺人去了。
这是一个风寒就要命的年代,他也不能抵挡,遇见这不好的天气,幼崽还是乖乖在家,不要轻易出门为好。
他趴在窗棂上,看着外面被风吹得斜斜的雨,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下雨天的沙沙声,最适合睡觉了。
索性躺下,用被子蒙着头,什么也不用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等他睡醒后,就见楚姬坐在床沿上,正静静地看着他。
“扶苏。”她轻声唤。
苏檀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伸着懒腰笑:“阿母回来了。”
楚姬轻轻嗯了一声,她现在身上有一种很飒的特质,和原来的她很不一样。
“看着阿母作甚?”
“阿母好看。”
苏檀甜甜地夸了一句,这才趴在楚姬怀里撒娇:“好想你,好久都见不到一次,章台宫中人太少了,又不像在大将军府上课的时候,时时都能出宫去玩。”
小孩见了娘,没事也要哭一场。
他现在终于懂这么心态了。
见了旁人要聪明要乖巧,可是见了阿母不用,可以软软的撒娇,说一些没有那么政治正确的话,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楚姬含笑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想出宫了,多带些锐士就好了。”
咸阳城中的治安相对来说还不错,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一是秦律比较严苛,二是他国也不敢在咸阳城中闹事,那岂不是给秦人以攻打本国的借口。
如此一来,倒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
苏檀挨着阿母坐下,昂着小脑袋看她,低声道:“阿母,你会觉得很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