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修长城倒是没意见。
但是发配意味着君王心中的继承人人选被划掉了。
他会不高兴的。
苏檀觉得自己也是有点小自私的，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没办法轻易拱手让人。
特别是胡亥。
他一定要脚踹胡亥。
这样想着，他还是早早睡觉去了，明日要去学堂读书，可不能迟了。
原本开春就要走的荀子，现在只字不提。
包括吕公，学堂有荀子教课，他疯了才把自家儿女从学堂里拉出来。
苏檀倒是乐见其成，看着门口甜甜笑着的小姑娘，也跟着摆摆手。
“雉~”
“苏苏~”
两人之间的称呼都亲热很多。
“吃糕糕。”吕雉举着手中的小盒子，巴掌大，就能放进去一两块点心。
她每次都要给苏檀带点东西，但是用食盒她举不动，用旁的又比较脏，就专门打制个小盒子。
苏檀接过来，尝了一块，笑着道：“真美味，我很喜欢。”
吕雉一听就高兴坏了，呲着小米牙，跟他一起往学堂里面走去。
大家都刚从猫冬的状态中复苏，一时间神色都有些懒洋洋的，走路也慢吞吞的。
但是——
世界上的老师，总是会让人醒神的。
第一节课，就是考试。
苏檀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也有考试。
实在让人害怕。
他看着面前的一张白纸，再看看老师出的题，满脸都是绝望。
为什么他学的是一二得二，考试的时候，确实一为何是一，二为何是二。
苏檀提笔，心想幸好他整个寒假都有荀子的私人授课。
可以说现今存的知识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个令人绝望的、引经据典的时代。
一旁的蒙毅：……
他看着卷子就睡着了。
苏檀不由得艳羡起来，他比蒙毅大这么点，为什么不能倒头就睡。
略微思索过后，他这才开始写。
讲台上的韩非看着他抿着唇，满脸认真，便知道他是真的会，不由得满意点头。
谁不喜欢公子扶苏，他就很喜欢。
等放学后，苏檀也觉得很累，整日里溜达惯了，突然只能坐着上课，实在是有种心情重返心头。
那就是这世界上要是没有学校多好啊。
想想这个学校还是他一手建立的，便更加绝望了。
出的还是他私库的钱。
等回章台宫后，他倒在嬴政的怀里，一声不吭了。
“累了？”他低声道。
苏檀蔫哒哒点头：“不想读书了呜呜呜呜。”
嬴政摸摸他的小脑袋，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这崽学习起来特别的拼。
“那不若这个春日就休息，反正你年岁尚小，也不能把自己逼急了。”他说。
苏檀：……
“还是读书吧。”
他做不到在民生多艰的时候躺平。
特别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就更加不能躺平了。
“要不要吃火锅？”
嬴政问话的时候，自己的口中便溢出津液来。
涮火锅实在快乐，他喜欢吃牛油底锅的，用牛骨炖出来的浓汤，再片上些好牛肉，那真是香透了。
苏檀闻言，一骨碌爬起来：“吃，叫厨人准备。”
没有什么悲伤是火锅无法抚平的，一顿不行就两顿。
“茱萸要吗？”一旁的厨人问。
苏檀点头：“麻椒多放些，又麻又辣才够味道。”
要是他年纪到了，再来杯啤酒才好。
这么一想，他觉得，是时候把啤酒给苏出来了。
在寒冷的冬日，吃热腾腾的火锅是最合适的。
纵然如今见了青意，但冷风呼呼的刮，冻手又冻脚，苏檀和嬴政围着火锅，一会儿涮羊肉，一会儿涮牛肉，那嫩嫩的菽乳在火锅中烫一下就能吃了。
“这个真好。”这种铜炉现煮的法子，还真是没有人想到过。
苏檀笑眯眯道：“父王喜欢就好。”
也是冬日闲来无聊想出来的。
那些热乎乎的饭菜，除了能饱腹之外，还能给人非常慰贴的感觉，他很喜欢这种慰贴感。
薄得几乎透明的羊肉片，过遍水，就卷曲起来。
苏檀一边吃着，一边听嬴政给他分析六国目前的局势。
想想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父王，那你没有想过另外一个可能吗？”比如失败什么的。
嬴政漫不经心道：“想过，因为秦国已经努力了很多年，而且其他国家依旧强大，但就算是有一丝希望，寡人也要做，因为做了可能失败，但不做一定失败。”
苏檀冲他竖起大拇指，这行动力，真的太厉害了。
第67章
天气刚露出点想要暖和起来的意思, 众人在屋里便窝不住了。
就算受着冻，也想日日出去玩。
苏檀亦是如此。
可惜咸阳周围并没有什么好玩的，而且这时节, 娱乐活动也不太多，苏檀看着手中的小札, 上面写着临淄之中七万户……甚富而实, 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鞠者。
他有些不能想象, 他们到底是多富裕, 才能有这么欢快的爱好。
不过蹴鞠倒是可以拿出来玩玩。
春日来了, 刚好举办点活动。
于是咸阳学堂就发现, 现在也不一味的读书了，竟然组织大家玩蹋鞠。
还说这是锻炼课。
当那个班该锻炼课的时候, 别人都要羡慕坏了。
看着他们在操场上挥洒汗水，能够快乐地玩耍, 都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苏檀也是。
课间玩耍的时候, 眼巴巴地看着，握着小拳头想, 让他来，让他来，他可以。
毕竟这也是他提出来的，但是现在，没有人会让一个四岁半的崽出现在蹴鞠场上，毕竟一个球都能把他给砸坏了。
苏檀鼓着脸颊想，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点。
不过看看也挺好的, 一群少年在操场上挥汗如雨, 阳光和青春，看着就很舒服。
他要是这个年岁穿越过来的多好, 那就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了。
他一拍大腿，恨不能立马拥有控制时间的能力。
等下课了，苏檀哒哒哒冲进章台宫，趴在嬴政的桌前，惨兮兮道：“你不知道他们玩蹋鞠有多快乐。”
嬴政摸摸他的小脑袋：“等你长大了也能玩。”
苏檀幽幽道：“还得十年八年呢。”
人长得实在是太慢了。
日子要一天一天的过，又不能蹦着过。
苏檀看着嬴政书架中满满的书籍，突然若有所思，现在已经有雕版印刷了，那话本岂不是可以安排上了。
文抄公的世界，他来了。
然而——
他当初想抄封神演义，没下的去手，现在依旧如此。
因为写字实在太慢了，而小说的章回和字数很多。
苏檀想了想，拿着简略版的《山海经》来看，根据传说，山海经中的动物，是大荒时期的菜谱，都是大家吃什么，上面写什么。
甚至还说是一本天文地理都有的百科全书，说的神乎其神。
但是山海经的逻辑实在缜密，就像是真实存在一样环环相扣。
他看了就为之着迷。
不过现在打算让文人墨客写点或甜或虐的小短文来，办个杂志，也好留点战国时期的小故事出来。
不同时期的故事，还是挺有意思，能够反应不同时期的人文思想。
苏檀吩咐下去，想想还是做邸报好了，一种是当下时事，一种是杂志小故事。
于是等某一日，就见早膳时，嬴政捧着大大的邸报，看得一脸出神。
“这东西还不错。”比他看一堆折子上的废话好多了，语言简练优美，看着就很省力。
苏檀笑眯眯道：“目前没敢写什么，就做一些小科普，你看这个是关于刑法的科普，说的是关于偷盗的处罚，给的实际例子。”
完全按照小故事写的，非常引人入胜。
但最后就是个普法栏目。
还有一些耸人听闻的灵异传闻，比如家中时有异响，他怀疑是有贼人，结果就是几只硕鼠。
还有什么一个人咬哪哪有血，结果是因为他吃青菜少了，缺乏营养，多吃点青菜就好了。
嬴政看的目不转睛。
这对他来说，也是很新奇的故事。
而在街上，出现了很多小报童，他们手里拿着邸报，说是一个大钱就可以买一张，就可以足不出户而知晓天下事。
一听说是公子扶苏折腾出来的，众人很感兴趣，就算不知是个什么，也会买来看看。
结果——
这时代，谁见过这阵仗。
这些小故事，刁钻辛辣，甚至还有报恩的猫妖，就是说有加人救了个猫妖，猫妖便化作美丽的女子嫁给这个黔首，黔首家里没吃没喝的，她就用泥巴变成蒸饼，用蚯蚓变成汤饼。
于是大家一面觉得美丽的报恩猫妖和黔首很甜，又觉得泥巴和蚯蚓好恶心。
又酸又爽，根本放不下来。
还有更绝的，这次是个狐狸妖，它死在了一条小河边，所以小河就有了诅咒，谁要是从那个地方过，就会摔断腿。
苏檀：……
大家的想象力还怪好的嘞。
现在的人，哪里看过这些故事，那真的是一颗心都扑在上面了。
苏檀慢慢地也品出味道来了，觉得这个时候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但是很快，李斯发现了其中的妙处。
“若这些故事，都讲主角做了很好的事情，然后获得了成功，比如一些很孝顺的事情，也倡导大家向善，岂不是也很好？”李斯满脸思索的提议。
嬴政想想，确实，把这些内容糅杂在小故事里，并不难。
苏檀：……
“你们怎么不说，把热闹秦国也给写上。”
李斯眼前一亮：“彩！”
真是个好提议。
苏檀小脸一黑，他的邸报，真不敢想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现在还在发展中，确实要多试试。
甚至李斯还亲自操刀，写了个小故事。
苏檀瞪着眼睛看着那故事，什么柔媚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帝王，恨不得捧上一颗心。
他不由得直呼这转弯表白实在太牛了。
这哪里是写柔媚漂亮的小姑娘，这是写李斯自己一片忠心向秦王啊。
苏檀看着，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表白真含蓄，不像他，直接冲到嬴政跟前，眨着眼睛快乐道：“父王，扶苏好喜欢父王~”
李斯表示学到了，但是他只能赞一句大王英明、大王英勇。
成年人的世界，已经不能这样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了。
不会让人觉得真诚，甚至会觉得有些假。
苏檀的邸报，如火如荼的办起来，每天都会有很多稿件等着审阅，慢慢地还成立了一个专门的部门来处理。
等到后期，作为官媒，更是连战报都可以传播。
作用非常大。
等邸报的事折腾明白，春天真的来了。
在他开始琢磨种地的时候，大军开拨了，第一站就是韩国。
韩非沉默地看着韩国的方向，半晌才看向公子扶苏，低声道：“承诺可当真？”
苏檀点头：“必不伤黔首一丝一毫，并且若是韩国贵族愿意投降，也不会伤害分毫，我们要的是土地，是控制权，不是人命。”
但是战争，流血死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韩非也知道这些，他问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韩国离秦国实在太近了，只要秦国有这个心，就永远不可能阻止韩国的覆灭。
“王国覆灭，哎。”
若是当初韩王能听他只言片语，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变化。
他几日都很难过，苏檀也明白，时下让人真的抛弃自己的家国，是非常难的事。
他原本想放韩非几日假，后来想想，还是多给他派些工作，只要忙起来，就不会想东想西了。
于是在韩非以为自己能休息的时候，他除了要教书，还要处理很多文书，忙的脚后跟打转，根本忙不过来。
苏檀看他忙的眼下青黑，胡茬乱飞，不由得笑起来，这总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嬴政：……
有你做学生，真的是韩非的福气。
苏檀嘻嘻一笑，往他怀里一扑，甜滋滋道：“也不知大军现在什么情况了。”
嬴政沉吟：“别想了，咸阳城刚出。”
大军开拔的速度是很慢的，特别是在秦国境内，不需要急行军。
而随着大军开拔，王绾、徐市、李斯等都放了出去，贯彻远交近攻的计策，还有瓦解他们的合纵连横，不让六国合一来抵抗秦国。
苏檀看着国家机器运转起来，不由得叹为观止。
战争不是儿戏，需要做的准备实在太多了。
从粮草到军备，从舆论到邦交，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
“父王，你不担心吗？”他双眸亮晶晶的问。
嬴政摇头，低声道：“离弦的箭，不得不发。”说着他声音低沉，低低道：“寡人觉得，必胜。”
他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又最好的将领和最好的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