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虽然有危险,但见淙哥儿意下坚定,江春月豁然开朗,欣然同意,只也免不了啰啰嗦嗦的叮嘱一番。
江听淙走之后,江春月产期将近,程玉璋早已请了三位稳婆住在熙园,以防万一。
江春月对程玉璋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淡,宁愿跟小黄玩,也不想与他多说一句。
程玉璋又不敢惹她生气,有时常远远看着她,人也搬到了内书房歇息。
江春月在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
她沉郁一段时间后,惊觉自己这状态与前世何异,可是要她像以前一样与程玉璋相处,又是万万做不到的。
走又走不了,放又放不下,江春月只能努力让自己适应环境,不管怎样,都要生下孩子再说。
为母则刚,江春月心神坚定不少。
她主动到祖母、薛瑛那里,还常与侄儿程玉琅说说话,心情也在一点点变好。
除此之外,她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皇后之妹,曲婵,时常到府上拜访她,曲婵生性率真,与她姐姐曲娆截然相反,江春月与她相处感觉轻松愉快,心里也没那般闷痛了。
文仲先生说,马上要生产了,让她多走动走动,有利于生产。
有曲婵陪着她逛逛花园,江春月也乐意走。
“我再在京城待两个月就要回去了,我会给你写信的,春月,你是我在京城见过最好的人了,我很喜欢你。”
曲婵挽着她的胳膊,十分亲昵。
“你定亲了吗?”江春月随口问了一句。
曲婵撇撇嘴,“定了,我父母亲给我定的,他是我表哥,我们从小一起玩,这两年很少见,没想到最近一次见面,是他要做我夫君。”
“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但是不是心动的喜欢,就是……怎么说呢,你有没有看过那种坊间的话本子,话本里的姑娘,会遇上让她怦然心动的意中人,然后两人成亲,那样多甜蜜呀。”
又是一个被话本子荼毒的姑娘,江春月心里中微叹,她自己不也是这样,总期待一些爱对方爱到天荒地老的夫妻情谊。
现实却是……
“哎呦!”
江春月正神思游荡,忽听一旁曲婵低叫一声,人就往自己这边歪去。
她们正走在草坪上的石板路,两侧堆着崎岖不平的天然石,曲婵只是心血来潮,一脚踩上了石头,想在石头上走,不料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空,身子不稳,就要摔倒。
事发突然,江春月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已经做好了被砸倒的准备,却见一抹白色身影突然闪现过来,伸手拉住了曲婵,等她站稳,又很快撤退。
江春月捂着心口,只觉得刚才惊险万分,向前看去,意外发现了公公程砚书。
他身着白色道袍,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随意,手里正握着一把剑。
“父亲。”
江春月唤了一声。
程砚书“嗯”了一声,看了眼仍傻傻站在石头上的曲婵:“这路不平,和你朋友小心些走。”
“是。”
程砚书没有多说,向她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江春月这才发现,前方是这条路的尽头,此地有一刻着巨大太极的圆形空地,角落还有两个童子,此刻跟着程砚书一起离开。
她猜到这里大概是程砚书常练剑的地方。
熙园的小花园通府上后山,是程府独享的景致,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此处,打扰了父亲修行。
程砚书升为次辅之后比以往更忙,今日应该是他休沐,自己还扰他清静,江春月有些惭愧,对曲婵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说完想走,见曲婵没跟上,回头,她还在石头上站着发呆,江春月不由得扶着肚子回去,伸手碰了碰她:“喂?”
曲婵这才回神,再不敢走石头上,她想起刚才的情景,羞愧的向江春月道歉:“是我不好,你还怀着这般重的身子,我摔倒了无事,若是砸到你……”
“没事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又走一段,曲婵仍心不在焉似的,江春月也不问,两人慢慢走着。
“春月,刚才那位是谁呀?”
“谁?”江春月疑惑了一下,很快明白她所指,才道:“你是说我公公么,程次辅,你应该听说过。”
曲婵小小叫了一声,“啊,怎么会呢,那不应该是个老头子,怎么会这么年轻!”
江春月笑了笑,无独有偶,程玉璋当初入阁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比他爹还早,这父子二人都不是一般人物。
不自觉想到程玉璋,江春月的嘴角从上翘的状态的慢慢下拉,听曲婵道:“春月,程次辅他今年贵庚啊。”
“三十六七了吧,父亲不过生辰,我也记不清楚……咦,你怎么对……”
江春月说完,转头一看她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曲婵这一脸怀春之色,加之她刚才对着公公问东问西,她有些不敢置信的试探:“曲婵,你不会对我公公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曲婵眼中羞意更甚,低头忸怩道:“他刚才偶然扶我那一瞬间,我心跳的很快,立马就体会到话本子里说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江春月心情复杂,“齐国公今年贵庚?”
曲婵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她问自己父亲的年纪干什么,但也诚实回复:“我爹不惑之年,怎么了?”
“所以你刚才对着快跟你爹一般年纪的人……”江春月羞于说出来。
“可是程次辅看着很年轻啊。”曲婵并不在意。
江春月也不好再说什么,瞠目结舌,无可奈何。
曲婵仍沉浸在小女儿情怀中,江春月敷衍了几句,提醒道:“父亲虽然是鳏夫,但他正是因为对我那早逝的婆婆用情至深,才不肯娶续弦的,你这条路,选的实在是不好。”
曲婵听到的却是别的,她双眸绽放出异彩的光芒:“好深情啊,我好像更心动了!春月,你一定不能阻止我,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要为自己争取一把!”
江春月:“……”
有曲婵陪着她,加上她对公公的心思,调动了江春月大部分的情绪,她日日也不觉得无聊,人也开朗了许多,连看到程玉璋,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活了两世,她也没那么矫情,不至于被他利用一次就要死要活。
此生不比前世,程玉璋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底层京官,太子大婚她想去也没有机会,他回归程府的事情是她的选择,若是不去,那是对皇家的不敬,何况她一定要给鲤鱼送嫁的。
可前世的阴霾是她不敢触碰的魔障,江春月只要一想到那种昏天暗地的苦闷日子,心里极度恐惧排斥。
江春月正逗小黄玩耍,偶然抬头,瞥见门口站着的修长身形。
总要面对,一味的躲避不是办法。
她抱起小黄,放在对上,抚摸着它的狗头,小黄听话的依偎在她肚子边,丝毫不压迫到她。
然后,江春月对着院门口那望穿秋水的男人招了招手。
起初程玉璋还有些不敢相信,尔后甚是慌乱的踏了进来,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不再靠近,目光有些艳羡的看向她腿上的狗。
人不如狗。
程玉璋心里不由得苦笑,想他也算一代手能遮天的权臣,如今竟羡慕起一只狗来。
他这些日子也在反思,有什么能比得过春月还活着这件事呢,前世她郁郁而终,他有脱不开的责任,如今又怎敢气她。
他只要还能看见她,其他的又算什么呢。
“什么时候?”江春月缓缓摸着狗头,悠悠询问道。
程玉璋想问又不敢问她指的是什么,只能绞尽脑汁,说出一个最有可能的。
“夫人是指知道前世之事么,是我刚入程府那日。”
江春月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说谎。”
程玉璋情急之下指天发誓:“我说的都是事实,确实是进程府那日,仿若榆木开窍,记起了所有。”
江春月仍冷冰冰的看着他。
程玉璋又补充道:“但在春闱后不久,曾经做过几个依稀的梦。”
江春月都不用问,就能猜到他梦到的是什么。
“是我千里迢迢来京城寻你,还是我在随州像个嬷嬷一样伺候你?是因为这些,你在竹溪找到我,知道我背叛你,仍然不丢弃我的。”江春月只觉不能说这些,只一深想,她的心口就疼。
程玉璋敛眉,眼神染上墨汁般的浓稠:“我……”
“够了!我不想听!”江春月厉声喊道,程玉璋就乖乖闭了嘴。
程玉璋目露急色,柔声安抚:“不要生气,皎皎,我不说了,你若不想见我,我立马就走。”
“等等。”江春月想起了正办,她唤过琪清,让她去取一件东西。
空隙,江春月饮了一口茶,淡淡道:“程玉璋,是你对不起我。”
“是……”
“我要和离,我要离开,哪怕是你休了我……”
她还未说完,程玉璋已经脸色一变,立马脱去伪装:“不可能!”
江春月早知如此,许多人只觉得程玉璋聪慧伶俐,足智多谋,只有她知道,他骨子里有着可怕至极的占有欲和偏执。
只要他不放手,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即便是她想走,此时也需要从长计议。
“少奶奶,东西拿来了。”琪清拿着一样东西过来。
“给他。”江春月命令道。
程玉璋很快手上多出来一张搓衣板,这是刚做的,棱角分明,没有一点磨损。
这……
“用它跪一个时辰,让我高兴高兴。”
程玉璋深受儒家思想,礼义廉耻,跪舔跪地跪父母的思想刻入骨血,但这一刻,他全然忘记那些,只面上微红,扫了眼一旁的琪清,“能让我进屋跪吗?外面人多……”
江春月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容易接受,院子里人来来往往,确实被下人看到了不好。
“也不是不行。”
屋里,江春月半躺在软绵绵的贵妃榻上,半合眼帘,看着底下跪的笔直的程玉璋,心情是无比舒畅。
还是母亲给她讲过让男人跪搓衣板的事,她如今终于实现了这件事。
一炷香的时间一过,江春月翻了一页书,余光睨了他一眼,他脸色微微涨红,脑袋两侧流出些汗来,神色隐忍,可也掩盖不了痛苦之色。
“还有半个时辰。”江春月轻飘飘道,肉眼可见他脸上绝望的神色。
爽!
这是知道他是重生之后,江春月最高兴的一天。
“舒服么?”
“舒服……”程玉璋声音含着颤音,脸上薄红,闭了闭眼睛。
江春月心里乐开了花。
程玉璋,你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说】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引用自《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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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生产◎
距离朱佑堏登基已经一个月。
他并没有感受到成为皇帝的自由, 反而比以前做太子还束手束脚。
一切全在首辅张烨。
张烨与前首辅姜言是同窗,两人和睦的关系无论朝堂还是草野均是一段佳话,要知道这历史上首辅与次辅的关系从来都是剑拔弩张的。
但只有明眼人看得出来, 张烨还是在姜言处于最薄弱的时段,给予了他重重一击。
这些非程玉璋所为, 比起前世, 他只是省掉了看清楚这些的时间,行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即便是他不动, 前世姜言也是被张烨给干下去的。
姜言当首辅时,张烨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丝毫没有反驳意见, 整日里乐呵呵的,可张烨当政之后, 又兼吏部尚书, 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上午内阁, 下午吏部, 勤奋到不管是内阁还是吏部, 自此再无积压的文书。
张烨对自己严格,倒逼皇上也被迫勤奋起来。
这令朱佑堏逐渐不满。
乾清宫里, 他刚看完一堆折子, 一个小太监又搬上来了一堆, 汇报道:“皇上,这是张首辅送来的新奏疏, 请皇上阅示, 张首辅说, 皇上务必今日定夺, 做到今日事毕,首辅还说,他……”
“哗啦”一声闷响,这刚刚堆在书案上的奏疏就被朱佑堏全都扫到了地上,朱佑堏起身踹倒那小太监,气的胸脯起伏,咬牙切齿道:“朕是皇上,不是他张烨的的下属!滚,滚回去告诉那个老东西,他的首辅是朕许给他的,朕一样也可以从他手里拿回来!”
站在后面的万重等皇上发完了脾气,才上前叩首,低声劝道:“皇上息怒,您现在还需要这个老东西,皇上何不忍一时,日后等局势稳定再收拾他呢,许能抓住他什么把柄,收拾起来更肆无忌惮,还能显得皇上礼待文官。”
朱佑堏怒火渐渐被万重安抚,他模样女相,说话声音也不似别的太监那般尖利,与正常男声无疑,更重要的是原本是个读书人,但没有读书人身上那清高骨气,在他面前永远卑躬屈膝,令朱佑堏心里得到满足。
文官,朱佑堏微眯眼睛,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念头,文官再这样猖狂下去,怕是要皇上听他的了,万万不行。
他看着万重,想着要是文官都想宦官一样,听话又对他毕恭毕敬,而不是逼他工作,朝上争吵,他还要照顾他们的面子。
朱佑堏登基,原本东宫里的那些女人,除了姜言之女姜氏只封了个淑人,其余人均晋升妃嫔,张烨之女张氏为贵妃,李黎郁封淑妃,居钟粹宫。
从嫁给朱佑堏,朱佑堏一天也没来过她这里,她倒也乐得清闲。
皇室的好东西层出不穷,她是个喜欢热闹的,每日收集宝物,藏在屋子里一件件欣赏把玩,乐此不疲。
这日李黎郁得了一件分下来的粉彩荷花吸杯,模样好看极了,做工精美,她一得到,就用这个杯喝了三碗水。
她喝饱了水,命宫人收起来,然后抱着小白躺下,准备入睡。
婢女雨晴忧心忡忡的看着准备入睡的主子,“淑妃娘娘,您这每日该请安请安,该吃吃该睡睡,皇上却一次也没来过您这里,眼看着皇后和贵妃两人争宠争的你死我活。”
“干我屁事,我又不……”李黎郁差点说错了话,低头轻轻打了一下猫屁股,严肃道:“小白,你这小鱼干是白吃了的,让你提醒我少说话,结果你竟然打盹!”
小白慵懒的晃了两下尾巴,翻身往她怀里蹭,娇娇的叫了两声,李黎郁顿时就被这狸奴萌的连忙抱它到床上,猛吸它软乎乎毛茸茸的肚皮。
雨晴叹口气,看着主子毫不在意与畜生同眠,帮她整理床铺,散下床帐,又盯着那狸猫主子看了一会,“不光娘娘吃的胖了些,就连小白也整日肚皮圆溜溜,成了只胖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