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精心养得很好,一头长发乌黑透亮,是天边织女都难纺成的精品。然而这么美丽的发,却有一缕突兀的短至了耳垂。
那是被人用剪刀故意绞断的。
摸着这缕残缺,岑迦南心中的怒意又烧了起来,他恨那个人已经死了,因为死了的人不能再杀一次,不能再千刀万剐一次。
谈宝璐未曾留意自己头发少了一段,她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岑迦南,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忙开口道:“殿下不要生气了。”
她努力昂头靠近岑迦南,然而手腕上的两道金链却阻碍了她。
上扬的脖颈宛若优雅的白天鹅,两道金链子晃得叮咚作响。
她对岑迦南请求道:“帮我解开好不好?不然这样我亲不到了。”
岑迦南异色的瞳孔又深又暗。
“好不好呀?”谈宝璐继续轻轻摇着手链,“这样太远了,我抱不到殿下,也亲不到殿下……”
岑迦南望着她,紫色瞳孔中的光圈渐渐缩小,最后只剩下一只小小的黑点。
“殿下,我好想亲亲你……”
只听“叮当”两声,床头的链条被卸下。
岑迦南立在原处,颀长的身形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两只手终于可以活动自如,谈宝璐扭动了一下手腕,然后跪坐起身。
她笑吟吟地朝岑迦南靠近,将自己的身体贴上他的胸口。
纤细的手臂环住他坚硬的脖颈,柔软的胸脯一整个向他挤压。她将自己蜷缩得很小,用力地拥抱着那坚实宽广的胸膛,这样就能和他的皮肤接触得更多。
可即便这样紧紧抱着,她还是觉得不够。太远了,太空了,她忍不住再次抬起头,轻轻将自己的嘴唇凑了上去,像小鸟一样,一下又一下不断轻啄着岑迦南的下颚。
岑迦南垂下眼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痴态,浑身烫得灼人。他捉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让她的手掌宽慰着自己蓬勃虬结的肌肉。
他粗壮的手臂牢固地环抱住她的后腰,他将自己的身体不断往床榻倒去,最后整个人仰面平躺在床榻上。
谈宝璐坐在他的身上,上身被迫不断跟着变得柔软,塌陷,最后深深地依偎进了他的胸膛。
乌黑的鬓发一丝一缕垂了下来,每一根都是盘丝洞里妖女吐出的蜘蛛丝,散发着浓郁的清香,引诱着他进入险境。
他受够了这小鸟啄米般小打小闹的亲吻。
太轻了,太浅了,只让他尝着了点味儿,压根填不饱他空虚的胃口。
他挺了挺腰腹,手臂发力,反客为主地揽上了这根细软的腰,将那已经无限紧贴着自己的柔软压得更紧。
他强硬地撬开那瓣紧封着的红唇,刚咗到一点点柔嫩尖端上的甜,坐在他身上的谈宝璐却一扭小腰,故意将头扭开,避了过去。
岑迦南目光喷火地望着她。
谈宝璐垂头笑,挂着泪珠的眼睫一眨一眨。
她竖起一根细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下颌,娇俏地冲他埋怨:“殿下有胡茬了,亲着嘴巴好痛。你看,都把我给磨红了。”
她故意撅起唇,给他看。
让他看看他干的好事。
可这张唇不总是这般红?这般软?那是盛夏最鲜嫩多汁的果实,用牙齿一咬便钻出一条缝,用舌尖一卷就能吮吸走甜美的汁。
哪里是真被他给磨伤了?
他抬头又要继续吻下去,她却冲他笑了起来,温柔地说:“我帮殿下将胡茬刮了好不好?”
谈宝璐从没见过岑迦南这般颓废的样子,岑迦南总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她喜欢岑迦南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她现在好心疼。
岑迦南看着她,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岑迦南抱着她下了床,虽然他还是不肯让她到处跑,但至少让她走动,也是个不小的进步。
谈宝璐坐在岑迦南的膝上,从梳妆台里取来了香膏和剃须刀。
她还没亲手给岑迦南剃过胡茬。以往都是岑迦南自己剃,而她在一旁托腮看着,看那晨光如何将他的瞳孔染成浅浅的金棕色。岑迦南剃完胡茬,就会过来为她画眉,像他曾经保证过那样。
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将香膏倒在手上,在她手心中搓出了细密的泡,然后抹在岑迦南的脸上。紧接着她又将剃刀小心翼翼地贴上岑迦南的下颚的皮肤,忧心忡忡道:“要是我把你弄痛了,你要告诉我。”
岑迦南哑声应了一声:“好。”
剃刀沿着岑迦南下颚的形状缓缓推,推到的地方变得光滑细腻。
谈宝璐仔细剃刮着。
“我们的孩子……它有事吗?”她轻轻地问。
她其实很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岑迦南和万大夫的争执。
她不知道这个一直保佑着他们的孩子还在不在。
她也不敢郑正儿八经地问,因为这个孩子是她没保护好。她只敢像现在这样随口一提,藏起来自己的懊悔和愧疚。
岑迦南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了她,然后握着她的双手,将她的手掌缓缓移在她的小腹上。
他郑重又温和地告诉她:“它很好。”
谈宝璐手中的剃刀落到了地上,捂着嘴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岑迦南一把将她抱上了梳妆台,吻住她脸颊上掉下来的眼泪,将那滴眼泪卷进嘴里,“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勇敢,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我们的孩子。”
谈宝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再次吻上岑迦南的嘴角。
刚刚剃刮过胡茬的下颌干净清爽,散发着令人迷恋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岑迦南反客为主,那只宽厚的手掌拖着她的脑后,将她朝梳妆台冰凉的铜镜压去。
他深深地拥吻着她,她也热情地回应着他,她用力抱着他的脖颈,她不能再哭了,她现在好幸福。
“殿下,万大夫来了。”婢女们还有万事通都在门外候着,他们隐隐看见屋里有两道人影,但又看不真切两人在做什么。
岑迦南松开了她,用指腹揩掉了她脸颊上的泪痕,道:“先让他们进来看看好不好?我们待会儿再做。”
她已经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两人很久没在一起,又是劫后余生,十分想念,岑迦南以为她也想。
谈宝璐一怔,脸涨得通红,连忙说:“快抱我下来。”
岑迦南将她抱了下来,开门让万事通等人进来。
万事通给谈宝璐把脉时,岑迦南便出去了。
万事通把好脉后,松了一口气,说:“我的姑奶奶,这回真差点被吓死。殿下差点就要说出那句经典发言了。”
“什么发言?”谈宝璐疑惑道。
“当然是——”万事通激动地站了起来,挺胸抬头,有样学样道:“救不好她,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谈宝璐哈哈笑了起来,说:“才不会呢,殿下不是那种人。”
“呵呵……”万事通挤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情人眼里出西施。
全天下应该也只有谈宝璐觉得岑迦南不是这种人吧?就她睡着那会儿,岑迦南就差没把天给翻了。
谈宝璐继续说:“殿下不会让你们陪葬,他会说大家一起死。”
万事通:“……”
这有区别吗?有区别吗?!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今天完结失败!
明天一定完结!
刚好凑个整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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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爱可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待身体养得好了些, 谈宝璐便带着谈妮进宫去看望赫西汀。
她没提前告诉谈妮,而是卖了个关子, 故意等马车快到了宫门前,方才问:“妮妮今天想不想去见一个朋友呀?”
“谁呀?谁呀?”谈妮叽叽喳喳地好奇问。
谈宝璐神秘地说:“上次妮妮为谁急得哇哇直哭呀?”
谈妮眼睛亮了起来,朗声叫道:“阿汀?!是阿汀?”
谈宝璐微笑着点了点头,“对。”
谈妮乐得满空悬在车座椅上的两条细短腿乱扑腾,笑嘻嘻地拍掌说:“太好了太好了!”
马车进宫后,谈宝璐牵着谈妮朝赫西汀读书的大殿走去。
以往赫东延在鸠占鹊巢,她连让赫东延多看谈妮一眼都心里发慌, 不敢让谈妮进宫去,这还是头一回带着谈妮进宫。
谈妮虽贪玩,但遇事十分乖巧。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珠子一路滴溜溜转, 到处观望,小小的手抓紧着她的手,跟得很紧, 一步也不落下。
大殿内,琉璃做瓦, 绢纸做窗, 秋末初冬清早和煦温暖的晨光之中, 赫西汀正在处理政务。
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岑迦南给他请了许多老师,甚至比他年龄更小一些的谈杰,每日也会来教他课业。
他上午读书练字下棋,下午骑马射箭, 日子周而复始而且枯燥。但赫西汀是不怕苦的, 他反而认为这些乏味的练习正在不断锤炼着自己的心智, 让他变得更智慧冷静成熟, 也更像他的哥哥。
这是他最满意的地方, 变得更像岑迦南,那个他心中最崇拜向往的人。
可唯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孤寂。
宫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行事好似用尺子比着做出来一般循规蹈矩,他们明明是跪在下头冲他笑的,可这些笑却只挂在嘴上,不达眼底,他们看他的眼神总是恐惧,好像他是什么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当然,他曾经的确是这种野蛮的人。
“阿汀!”一道清脆的女声在窗外响起,打断了赫西汀的思绪。
赫西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缓缓转头朝窗外望去,就见谈妮正趴在窗台下,冲他弯眉微笑。
她穿着一身桃粉色叠式石榴裙,梳了一对双环发髻,乌黑的发辫上编着各色琳琅满目的蝴蝶发饰,脸颊红粉,嘴唇鲜艳。
时久未见,她的五官似乎张开了一些,不再像小孩一样肉乎乎,隐隐有大人的雏形。她的姐姐是大晋第一美人,而她的面孔与她姐姐有四分相似,足以预见她未来也会是一等一的美人。赫西汀手握《孟子》,正好读到了:“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
“阿汀阿汀!”谈妮提着裙摆朝赫西汀奔跑过去,这几步路早让她将谈宝璐的嘱咐抛之脑后。
她扑进赫西汀的怀里,说:“阿汀,我好想你。”
她撞得很重,如果不是赫西汀常年练武下盘极稳,恐怕要被撞倒在书桌上了。他的动作比大脑更快,条件反射地托了托她,然后垂下头,认真地打量,平静的脸色下暗藏波涛。
他缓缓地问:“你,想我?”
他很怀疑这句话是否可信。
她知道什么叫想吗?
她知道什么叫思念吗?
这时谈宝璐也走了进来,笑着说:“妮妮,姐姐刚才怎么跟你说的?阿汀现在是天子,不可以冒犯冲撞,也不可再直呼他的姓名。”
“啊,哦……”谈妮无不惋惜地抬头再次望向赫西汀,然后往后退,歪歪扭扭地将左手放在右手上,行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礼,“陛下。”
赫西汀托住她的手腕,朝上一抬,不让她拜了下去,说:“算了,她从小叫到大,就这么由她叫吧。”
谈妮眼睛登时又亮了起来,扑闪着望着他。
赫西汀立马转开头,对谈宝璐说:“姐姐身体刚好,不宜到处奔走操劳。”
谈宝璐的小腹已经有了隆起的形状,看起来更加的温柔。她笑了起来,说:“我身体没事,我今日进宫里来看看陛下。”她微一顿,又问:“阿汀近日可好。”
再听到谈宝璐唤这一声“阿汀。”
赫西汀通体舒畅,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武烈王府里当闲散游仙的好日子。他牵着谈妮,回答道:“谢谢姐姐关心,我都很好。”
谈宝璐点了点头,说:“你看起来也比以前成熟了。”
谈宝璐在赫西汀这里坐了一会儿,说:“我今日进宫,还打算去看望几位老友。”她捏了捏谈妮的脸颊,对赫西汀说:“妮妮就先放在你这儿了,待会儿我来接她。”
“好。”赫西汀点头答应。
谈宝璐走后,谈妮就彻底成了没紧箍咒的孙猴子。她快手快脚地爬上了窗下案几前的蒲团,倒地跪坐,歪着头说:“阿汀!难道你不想我吗?我们好久没见了!你都在做什么呢?”
赫西汀说:“我在学很多东西。我现在会下棋了。”
“下棋?像这样吗?”谈妮拨弄着他面前的棋盘,将黑棋白棋摆得到处都是。
赫西汀瞧那棋格,棋子没一枚摆对了位置,全摆到空格里头去了。
他的棋艺可是谈杰教的。
赫西汀心道,谈杰和谈妮是双生子,看来辛夫人怀他俩时一共就这么些心眼,谈杰分得多,成了人精;谈妮遗传得少,就傻乎乎的。
谈妮摆完棋,抚掌哈哈大笑,“阿汀你快看,这个像不像你?”
赫西汀垂眼再看,这次他将棋盘上的棋子想象成点,再由点连成线,竟真成了一张人的脸。
我原来长这样?赫西汀冲棋盘上的人脸陷入沉思。这样的面孔,算英俊吗?
这时后宫的太监嬷嬷请求入内,道:“陛下,练习骑射的时辰到了。”
赫西汀叹了口气,说:“好。”
他想带着谈妮一同去,那几位嬷嬷却面露难色,跪地请求道:“陛下,宫中人多嘴杂,谈姑娘也快到及笄的年龄,不可在陛下这里久留。还是让老奴亲自送谈姑娘回去吧。”
赫西汀脸色沉了下去。
嬷嬷继续道:“陛下,谈姑娘已经在陛下这儿坐半个时辰,万不可再留,恐会让谈姑娘闺誉受损。”
谈妮还弄不清状况,好奇地问:“我要回去了吗?”
赫西汀阴沉着脸沉默半晌,然后才点了点头,“送她去姐姐那里吧。”
嬷嬷们松了口气,道:“是。”
谈妮被嬷嬷牵着往外走,她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对赫西汀依依不舍,趁嬷嬷没注意,悄悄冲他摆了摆手。
谈妮还不知道她这回出了宫,再想见他不知何时何月。可赫西汀知道,他知道谈妮这一走,他的玩伴就没有了,他就又要继续过那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再也没有欢笑,再也没有一张纯真的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的胸口突然涌上来了一股冲动,这股冲动逼着他开口:“慢着。”
他将众人唤住。然后大步朝谈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