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云喘着气握紧了枕头下的梳子,恐惧地说。
弹幕都被惊到了,开场才几分钟,就干脆利落地死了一个人。
【为什么??无法理解,不重视孩子、懒得找她,这个逻辑我勉强还能明白,但为什么不能对外声张?】
【我没理解错的话,那个丫鬟是被杀了?……难道就是因为她知道了女主和人偷偷谈恋爱的事情并且帮她瞒着?】
【这段只有台词里的只言片语,一点过分的场面都没有,那丫鬟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出场过,但我为什么感觉比第一集的灵异神怪还恐怖啊!】
敖青雪为了追看《胭脂梳》,这段时间还找了点文献和论文看:“据说古代的时候很重视‘贞洁’,这个词的具体含义我也没太弄明白,但我猜他们是认为,女主结婚前就和男人有了牵扯,还在外面睡了一夜,会被未来的夫家认为‘不干净’了。”
这个词的概念离星际的观众太远了。
仅仅为了这种理由,就可以放任女儿失踪、甚至更希望她死了,还因此害死了一条人命。
所谓“杀人不见血”,不过如此。
病去如抽丝,高小云一病几个月。而在这期间,高家的老宅里开始发生怪事。
先是花瓶笔架这些小东西的位置总被挪动,为此还有仆役受罚,但无论主家怎么发脾气整治,第二天打开门,总能看到它们又被放的乱七八糟了;
再是守夜的仆役声称晚上会听到奇怪的动静,像是滴滴嗒嗒的水声,还有湿漉漉的爬动声。老宅的木头里可能遭了虫蛀,有OO@@声。
除此之外,另还有两桩怪事。
一是有个丫鬟洗衣服的时候看到水池里猛然翻起大片黑色墨汁,吓得尖叫掉进池里。可其他人将她救起,池里分明干干净净清清澈澈。
那丫鬟还说,她掉下去的时候感觉有人往下在扯她的脚。
二是高家二公子最近总吵着自己头痛,后母心疼儿子找来了名医,一大堆方剂下去却一点不见效。
高家老爷认为,家中可能进了邪祟,决定请个神婆来驱邪。
这段剧情过得很快,镜头给到窗外梨花凋零,等到高小云病愈,已经是暮春。
在她能够下地走路的第三天,后母和父亲找到了她,说:“你也到了年纪,合该嫁人了。”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女儿许配出去,仿佛让她在家里多待一天都是“玷污了门第”。
高家老爷为高小云选定的婚姻对象,是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子。
“只说一句门当户对,却并未说那公子的品行性格,恐怕……”
高小云对着梳子满面愁云,“顾郎啊,你说我嫁过去之后该如何是好?”
大病一场后,她显然也被吓得“安分”了一点,这时候说的假设是“我嫁过去之后”。
高小云所能想到的最大的不好,也就是所嫁之人品行有污、容貌不端。
直到一日,她听到后母所生的弟弟在拍着手唱歌――
“嫁给鸡,随鸡飞;嫁给狗,随狗走;嫁给白骨把碑守!哈哈哈……真有意思,我三姐真的要嫁给一个死人?那她要不要也死掉才行啊?”
孩童的笑声天真漫烂,他还蛮横地要求仆役和丫鬟一起唱,乍一听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高小云却如坠冰窟,小孩子不可能自己学到这些东西,只有大人教他的。
而连她弟弟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她却还被蒙在鼓里。
听到弟弟把这种事情当做趣事童谣唱出来,更显得扭曲荒诞!
【好恐怖啊!结阴婚是不是女方本人也要死?我代入想一下都要生理性不适了……(大哭)】
【和《邪神》完全不同的可怕类型,好窒息。】
【尚导你真够厉害的,哪怕这集到现在一个吓人镜头都没有,我也起鸡皮疙瘩了!】
高小云白着脸回到自己的小院,这个敢独自一人待在荒野破庵过夜的姑娘,却在青天白日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不敢告诉自己现在的贴身丫鬟发生了什么,只死死抓着梳子喃喃:“不,我不想……我不能这样嫁过去!”
辗转反侧,她又流下泪来,“可是我又要怎么离开?……顾郎啊顾郎,你来带我走吧……顾郎,你什么时候带走我?”
敖青雪已经完全被带入进那种喘不过气的氛围里去了,弹幕也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关于如何才能从这种环境里脱身。
然而在有限的条件下,弹幕想出的方案全都难上加难。
【好像也只有私奔可行度比较高了,那顾郎到底靠不靠谱啊?急急急!】
【我以前也爱看古代话本套路的故事,但没想到它可以这么地狱难度,以后再看的时候都要犯嘀咕了……】
【不过我有点奇怪,高小云到底是怎么和顾郎谈上恋爱的?高家围得和铁桶一样,她根本见不了外人。而且,她居然完全不怀疑顾郎的怪异之处。】
敖青雪揣度:“可能是因为在麻痹自己?”
――她们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高小云哭着哭着就累得睡过去了,伏在桌子上,手中还攥着那把梳子。
月上树梢,更漏轻响。三更天。
不知何处传来了男声,在哼一首《鹤冲天》,哀婉悠扬。高小云揉着眼睛醒来,只见窗外小院里大雾弥漫,溟溟渺渺。
同样是雾,但这次的雾和开头坟地里的雾完全不同。
在月色下,朦朦胧胧的轻雾如梦似幻,将这小院变成了仙境。
高小云却好像完全不惊讶,面色一喜,踏入了院中。
而在那丛湘妃竹边,站着一道修长的背影。
“顾郎!”
他穿着青衣,戴着书生帽,身姿挺拔,听到高小云的声音转过头来,如玉的手中执着一柄折扇。
那折扇挡住了他的半张脸,扇面被月光照得微微透明。隔着扇面,可以隐约看到那被遮住的那半张面孔竟然是骷髅!
顾郎双眼弯弯,合拢折扇,下半张的白骨之口也笑了起来:“阿云。”
蓝颜枯骨在一张脸上同时出现,如噩梦照入真实,又是美丽,又是诡艳。
敖青雪睁大眼睛,她甚至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放轻的呼吸和加快的心跳到底是因为惊吓还是惊艳。
【天哪……这个画面可以封神了……】
【原来如此!“顾郎”,其实是“骨郎”?!】
【啊啊啊,难怪高小云不害怕,她一直都知道顾郎非人!】
【尚导好会拍美人,乌蕊又美出了新高度!】
【雌雄莫辨,非人非鬼……太美了,完蛋,尚导你又骗我和白骨精谈恋爱啊。】
【这个反串选得太合适了!】
高小云扑进了顾郎怀中,泣涕涟涟,切切诉说了自己要嫁人的事。
顾郎的一只手也是白骨的,他用人类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高小云的头发。
“莫要担心。他们很快就来不及顾及这些了。”
镜头拉远,一人一鬼相拥的身影好似镜中花、水中月。
这场相会像夜露一样,白天就蒸发不留半点痕迹。
高小云不知道顾郎要怎么帮她,但情绪好了许多。
她一整日都心情愉悦,傍晚的时候,丫鬟却匆匆奔来:“三小姐,不好了,二公子的头疾突然加重了,老爷唤所有人都过去呢。”
“当啷”,高小云手中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她愕然,“喊所有人过去”,这是个隐晦的说法,实际意思是:二哥可能不好了,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她立即起身,但这家宅太大了,走到一半她和丫鬟都觉不对,怎么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了?
隔着一扇门,前面隐约传来奔跑喧闹的动静,似乎所有人都聚到了那里。
镜头缓缓聚焦,对准到中庭那扇雕花大门上。
【啊啊啊是不是准备要吓人了?】
【吸氧,我的心已经提起来了。】
【全副武装准备迎接开门杀啊啊!】
观众们多少也明白了恐怖片的一些套路,全部屏息凝神。
高小云打开了门,喧闹声倾泻而出,同时一团漆黑的、丝线般的东西迎面飞来,当中还藏着一张只有巴掌大的鬼脸!
“啊!!”她连忙闪开,后退几大步,却见这东西没有要追逐她的意思,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再度返了回去,高高荡到了房梁上。
而中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高小云瞳孔紧缩,只见她的二哥正在二楼夺命奔跑,那团鬼面头发就追在他身后,楼上楼下的人都在慌乱地接应他。
“快下来,快下来!”
“道士呢?!给吾儿护法!”
宽袍大袖的华服根本不适合走动,二少爷一时不慎,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滚落到了两节楼梯之间的的平台上不动了,额头撞出了鲜血,显然是摔晕了。
“二少爷!”
“我苦命的孩儿啊――”
“二哥!!”
没有人敢上前,因为那团刚刚在追逐二少爷的头发还不知道去哪了。
BGM陷入一个间断,安静得诡异。
敖青雪胆战心惊地咽了下口水,弹幕小心翼翼:
【这是……摔死了吗?】
【吓人的场景过去了吗?我能不能把手放下来了QAQ】
【进度条让我很惶恐啊……!】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时,忽然,楼梯平台上传出一声轻响。
“咔擦。”
高老爷的双眼因恐惧而睁大了。
二少爷本是仰躺着的,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体竟然就着这个姿势一点点地支撑了起来。
咔擦、咔擦,那是他的骨头关节被硬生生反折发出的断裂声!
“老天爷啊!――”夫人发出了尖叫,已然吓晕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我要做噩梦了!!】
【我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而二少爷终于完全“站”了起来,就像一个长反了的动物,四肢着地地、一点点地从楼梯上往下爬――
第20章 作死
――尚惊雁的这个镜头致敬了前世一部外国恐怖片的经典场景, 它在当时成为无数人的童年噩梦,在这里也同样所向披靡。
恐怖电影里面一个常见的恐怖桥段就是“超出正常认知”,比如本该正常行走的同类反过来四肢着地爬行, 本该懵懂天真的孩子露出成人般的表情,本该静止的玩偶却拥有了生命……这扭曲荒诞感会触发人心中最大程度的不适。
二少爷的发冠因重力掉了, 头发都垂了下来,拖曳在楼梯上。他的关节渗出血, 一按就是一个血手印。
他每爬一步,周身都发出骨头断掉的声音,那张脸还仰面露了出来, 勾出一个痴痴傻傻的、惊悚的笑。
【头发!我看到头发了!】
【在二少爷的关节里面, 眼睛里面也有, 丝丝缕缕的,啊啊啊!】
【是头发在操控他的行动!】
敖青雪看得龇牙咧嘴, 眨了眨眼睛, 感觉自己的眼眶里都开始幻痛了:“……我这辈子体验到最真实的‘共感’, 居然不是在共感全息游戏里,而是在尚导的短剧里!”
楼下的人群被吓得四散奔逃, 而“二少爷”已经飞速爬下了楼梯。
头发不知道该怎样运用人类的身体, 等到下了楼站起来发现视线的朝向不对,又硬生生把二少爷的头拧了180度, 头颅像个软塌塌的球一样挂在了脖子上。
然而它走得歪歪扭扭,没几步就瘫软在了地上,肌肉颤动着,焦躁不安地爬行。
高家老爷见此情此景, 嘴唇发抖两眼一翻,也吓得晕了过去。
【他大爷的, 怎么吓人中又有一点诡异的好笑?】
【完了完了,二少爷这下子死定了,头都断了。】
【我看得脖子也好痛呃啊!】
高小云惊骇欲绝,神情无措,光是看她的表情都能猜出她此刻的心理活动:难道……这就是顾郎所说的方法?!
好在眼下场面混乱,没有人注意她的异样。
折腾不起来,头发仿佛感到不满,决定放弃二少爷这具身体,寻找新的宿体。
二少爷的太阳穴一侧被开了一个细细的孔,就像被枪杀了一样,但里面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源源不绝的、潮水般的黑色发丝。
――他生前总是嚷着“头痛”的原因找到了,脑子里已经被这等怪物蚕食,焉能不痛?
“啊!别过来!!不要找我!――”
正在这时,有一个丫鬟似乎被吓到了极点,慌不择路地把灯台推倒了下去。
那头发本已经快要蔓延到她的裙摆,但被火一灼烧,竟然顷刻间燎没了一小片。它也像是怕痛一样,往后瑟缩。
“这东西怕火!”在场还有个被高家招来的道士,见状大喜,绝地逢生地吼道,“大家都勿怕,都用火来烧它!”
这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有人从庖厨提来了油壶,瞬间,火势大涨,淹没了二少爷华服的袍角。
“我的儿啊――你们、你们这些刽子手!”
中途,高家老爷醒来了一回,看到自己儿子的身体被火烧,顿时大恸,“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但显然,没有人会为了他的命令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
在他的哭泣谩骂声中,火光冲天。
高|潮已经告一段落了,镜头渐渐拉远,火焰似乎还点燃了屋子里的木质结构,中庭也被火吞没。
背景音大喊着“走水、走水”、“快来救火啊!”,掺杂无数脚步声。
画面渐渐暗下去,敖青雪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手指都发凉。
一片岑寂黑暗中,唢呐声响起。
镜头转场,时间跳转,黄色的纸钱漫天飞扬,凄厉的哀乐声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明明已经是初夏,但天却阴得厉害。高府上下一片}人的白色,这就是预告片中的那场葬礼,而现在观众们知道死了的人是二少爷。
在火灾里,高家这百年的老宅焚毁了一小半,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加上丧事就更显得颓败。
焦黑的木头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一具巨大身体里伸出来的骨架。
因为这场异事,很多丫鬟仆役都惜命偷偷跑走了,高家的主子也无力去管。
高小云白衣素缟,在二楼绣楼小心翼翼地推开窗缝,看着送葬队伍里的棺材,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梳子,表情十分复杂。
【顾郎预言的果然不错,这下没人想起来要管她嫁人的事了。】
【某种意义上也算好事……不过,这帮忙的方式也太惊悚了点。还好高小云和哥哥没什么感情,不然得伤心死了。】
【我现在一个人都不敢信任,总觉得顾郎也有所图谋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