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无形的气息缭绕脆弱的脖子,拧成一股绳子,愈发勒紧他的脖子。
“……我……以恐惧……和颤抖的心……恳求……您……”
脖子很疼,要拧成麻花似的,他却坚持做祷告。
砰!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吓得盖比睁开眼睛,先看见对面的梳妆镜,镜中是他惊醒坐起的模样,接着他环顾熟悉的房间。
终于醒了!
他听见门外的唐若拉在喊自己。
连滚带爬地下床,他突然听见奇怪的窸窸窣窣声。
不管了,他要跑!
就在他跑近房门的时候,他发现怪声的出处——来自玄关的衣柜里,此刻他就在衣柜旁边。
嘎吱——
衣柜自行打开一条漆黑的缝隙。
盖比狂跳的心脏快要爆开。
缝隙后面冒出一只眼珠。
“啊啊啊啊啊!”
他不顾一切地打开房门,跑到门外的人的身后。
“有鬼!衣柜里面有鬼!”
唐若拉二话不说地走进盖比的房间。
开了玄关处的灯,灯光往下直射枣红色的衣柜。
她握着驱魔香水,同时打开衣柜的两扇门。
一件白惨惨的浴袍悬挂着。
“里面只有浴袍。”
“啊?”
躲在她后面的盖比探出一个脑袋。
果然没什么眼珠。
盖比才发现自己躲在人后,讪讪地擦掉额头的冷汗。从恶梦醒来后,他满头大汗。
“我……我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天知道我明明在等午夜的行动。”
“我也莫名其妙地睡着。不纠结这个了,我们去看卡丽坦和哈尔森。”
霍尔德负责拍他们俩的房门,他们俩相继开门,无不神色惶惶,脸庞苍白。
“我梦见巨大的眼珠。”
“我做了一个恶梦。”
两人异口同声,诧异地对视。
“我也做了梦见眼珠的恶梦。”
盖比的话使静谧的走廊卷起一阵冷风。
第33章
只有唐若拉的恶梦不一样。
她确定是妈妈通过梦境给她传递信息。
父母失踪之前,她做过一次类似的梦。梦里的妈妈坐在她宿舍的床头,低声告诉她什么可是她听不见。
霍尔德发现她走神,代替她提醒他们:“我们拍门有一阵,但是其他住客没有出来,很不对劲。”
“难道他们也做恶梦?”
唐若拉正想开口,耳边突然响起“哒哒”的声音。曾经听过一次便牢记,她飞快地跑进盖比的房间,轻轻地拉开窗帘窥望街道。
街道一片昏黑,根本没有东西经过。
和上次一样,她看不见那个东西。
声音却很近,就在旅馆外面经过。
“发生什么事?”
听见霍尔德温和的话音,她若无其事地合上窗帘。“没什么,听到怪声而已,可能是我听错了。”
只有她对怪声有反应,证明盖比他们听不见。
温柔的蓝眸宛如一匹柔软温厚的丝绸,想要包裹浑身是刺的对方。
“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这话宛如润泽的泉水触动她的心弦,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多了一个肩膀。
她的语气不禁软化,“先解决当前的难题吧。”
霍尔德点点头。
他们如期进行夜探,打算从清洁工说的“红花”开始。到了一楼,他们发现前台正在打瞌睡,蹑手蹑脚地绕到旅馆的后门。
旅馆的墙外爬满花藤,啼血般的花恣意盛开,霍尔德对它们十分厌恶。
这些花散发浓烈的血腥味,但不是新鲜的血腥味,而是腐臭、坏死的气味。
死人的气味。
它们不是黑夜中的绚烂,只是死亡的糜烂。
街道没有路灯,站在旅馆花园的他们几乎融入黑夜,审视一墙红花。
“根据清洁工的话,花里面藏着眼球。”盖比联想到恶梦中的场景。
一颗颗巨眼的眼皮是血红的花瓣,与清洁工的话不谋而合。
哈尔森疑惑地摩挲胡茬。“它们看起来很正常,就是普通的花。不过家家户户都栽种,确实令人不舒服。”
“或者花泥下埋藏尸体?”
“卡丽坦,你的想象真吓人。”
想象不如行动,唐若拉直接捡起一根树枝触碰一朵红花。
盖比紧张地等待下一秒的情况。
没事发生。
“这……”
没了顾忌的哈尔森和卡丽坦跟着触碰红花。见没有异样,盖比壮着胆子去碰一碰。
柔软的红瓣随着晚风轻轻地晃动,花朵紧实的中间隐约露出一点白色。
盖比鬼使神差地伸手掰开花朵的中心。
一片,两片……中间的花瓣全开,承托着一颗绿色瞳孔的眼珠。
冷冰冰的眼珠与他对视,眼白充满细微的血丝。
“
啊……”他急忙松开手后退。“花……眼珠……有鬼!”
“你说什么?”
“花里面有眼珠!”
唐若拉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冷静,花里面没有东西。”
“不!有眼珠啊!”
“你认真再看一次。”
盖比愣了愣,机械地转头再看一次那朵花。
眼珠没了。
花始终是普通的花。
“我明明看见的……”
霍尔德若有所思地打量失魂落魄的盖比。“你做的恶梦是不是出现过花?”
“啊?不是,只是红色的花瓣,花瓣成了眼珠的眼皮。”
“我的恶梦没出现花瓣,只有一颗巨大的眼球。”哈尔森诧异,“看到眼球之后我就开始驱魔,然后醒了。”
“我也没看到花瓣。”卡丽坦补充。
“怎么会……”
霍尔德继续对盖比说:“你掰花瓣的时候我也看着,但是没看见出现眼珠。”
盖比愣愣地注视他,完全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霍尔德接下来的一句使所有人震惊。“镇上存在一个以信仰为粮食的恶魔。”
“信仰恶魔?”盖比隐隐想到一个答案。
唐若拉醍醐灌顶,终于参透小托雷斯的留言。“从在树林的公路遇到小女孩的鬼魂开始,我们就掉进陷阱。她所谓的‘小心梦’是给我们种下心理暗示,然后一步步引诱我们相信镇上的异闻。”
“我明白了。”哈尔森激动地搓手。“只要我们相信,就会看到灵异现象。天啊,如果根据小托雷斯的留言推敲,几乎镇上的居民都是恶魔的信徒,这个恶魔的力量很强大。”
强大到令多人同时做恶梦,他们不寒而栗。
盖比的心凉飕飕的。
这么说,越恐惧越容易成为恶魔的信徒,他差点就让恶魔得逞了。
他急忙默念几句祈祷文忏悔。
卡丽坦迸发杀气,握紧腰间的驱魔匕首。“如果留言中的老鼠是指恶魔,那么恶魔可能藏在地下。我们去旅馆的地下室看看。”
霍尔德不客气地给她浇冷水。“从你们逃脱恶梦开始,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哈尔森不是在梦里驱魔吗?”
此言一出,他们神色大变。
“没时间给我们慢慢寻找。”
“古董店,去古董店的地下室!”
卡丽坦不赞成哈尔森的提议。“古董店跟‘号角’组织有关系,又是出售魂盒的源头,我们贸然溜进去很危险。”
“那我想不到恶魔藏在哪儿的地下。”
“你们别急,我或许能找到。”
闻言,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唐若拉。
白天,她吃着魔化过的葡萄干寻找负面磁场,没想到镇上每一处的负面磁场浓度相当。
即是说,整个卡罗镇被邪恶统治,邪恶的气息遍布。至于负面磁场最核心的位置,每一栋楼房都有。
简直不可思议。
“老鼠钻的下水道遍布地下,我们通过其中一个地下室也能找到恶魔躲藏的地方。”唐若拉指着旅馆,“我们从最近的进去。”
哈尔森沉吟道:“我们要准备一条后路。”
言毕,他给刑警朋友打电话。如果一小时后他没有联系对方,对方直接通知德克州的州警。
两分钟后,他们回到灯光昏暗的旅馆大堂,从前台的腰带解下一圈钥匙。
逼仄的楼梯通往地下室,乌漆墨黑的环境弥漫葡萄酒的气味。开了灯,他们越过一箱箱存放的葡萄酒,来到一扇灰色的铁门前。
唐若拉眉心刺疼,女巫的直觉在警告。
为首的哈尔森找到对应的钥匙开门,顿时,迎面吹来干燥阴冷的风,捎来腐臭的气味,令他们作呕。
“但愿在里面死掉的只是老鼠。”
一行人排成两列,忐忑地进入神秘的通道。
粗糙的墙壁镶嵌挂满烛泪的烛台,昏黄的烛光幽怨地漫上众人的脸。
通道很长,他们越深入越要捂着鼻子,腐臭的气味非常浓郁。队末的霍尔德嫌弃地皱眉,注意到地上干枯的花瓣。
终于穿过狭窄的通道,视野豁然开朗,却面临纵横交错的分岔口,地面的水洼反射烛光,墙壁爬满墨绿的藤蔓。
嘀嗒。
头顶的土壁比较潮湿,落下一滴滴冰凉的水珠。
哈尔森拿出特殊指南针寻找负面磁场最浓的方向,谁知指针摇摆不停。“该死的,指南针又失效!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唐若拉悄然从口袋拿出一颗葡萄干吃,然后指着某个方向。“走那边试试,那个方向应该是卡罗镇的中心。”
“也行。”
他们跨过深浅不一的水洼移动。
忽而,哈尔森和盖比停下来,声音干紧。“你们听见了吗?”
寂静的环境,除了水滴的声音,隐约藏着其他动静。
窸——窣——
摩擦的声音由远至近,一寸一寸地潜入他们的心房,形成一张不安的织网。
“快走,别停下。”后面的霍尔德语气严肃。
他们连忙加快脚步前进,进入较宽阔的通道。诡异的是摩擦之声从没停下,仿佛尾随他们伺机偷袭。
盖比再次满头冷汗,发抖的手无措地擦拭。他瞥见旁边的哈尔森也不淡定,不断擦人中的汗珠。
“……哈……”
两人蓦地一震。
“你们在说话?”
“没有。”卡丽坦斩钉截铁。
“……哈尔森……”
哈尔森脸色铁青。
“……盖比……”
两人不约而同地指着粗糙的墙壁,墙上尽是扭曲如蛇的藤蔓攀爬。“里面有人说话。”
凹凸不平的墙壁渗出森森的凉意。
“……卡丽坦……”
卡丽坦神色一变。“墙里有声音呼唤我。”
“我没听见。”唐若拉看向霍尔德,后者摇头表示也没听见。
“……哈尔森……盖比……卡丽坦……来……”
沙哑的呼唤气若游丝,从墙上蜘蛛网般的夹缝钻出来。
恍惚间,听到呼唤的三人表情突变。
“藤蔓在动!”
话音刚落,芳香的水雾喷在盖比的脸上,接着是哈尔森和卡丽坦,薰衣草和柠檬香在腐臭味之中搅动。
呼唤骤然消失,他们眼前的藤蔓不再动。
“你们中了幻觉。”唐若拉放好香水瓶进衣兜。“小心点,要时刻保持理智。”
哈尔森恢复冷静之色,抹了下脸上的小水珠。“居然忘了护身符没有发热,我的意志不够坚定。继续走,这次我们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兴许是驱魔香水的净化效果非常好,他们没再产生幻觉,在唐若拉的指引下顺利地到达一个宽阔又诡谲的地方。
恶臭的气味为悲惨的灵魂控诉。
他们被花与叶的海洋包围。
绽放红花的藤蔓布满墙壁,有的横贯地面,茂密的绿叶丛半遮半掩异物——旁边的花丛露出一条腐烂的腿,他们猜到叶下藏着什么玩意。
前方,摆放一口黑色的石棺。
石棺下面画着一个魔法阵。
这时,地上的一条藤蔓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地挪过来。
似有所感的霍尔德头也不回,后退一步踩扁藤蔓。
它自断尾巴,颤抖地缩回去。
然而,偷袭的不止一条。
歪歪扭扭、蛇群般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爬来。
第34章
四周妖娆的红花宛如一张又一张病态的笑脸,嘲笑五个活人不自量力。
“这次还是幻觉吗?”
“不是。”霍尔德五指合拢,压下烧死它们的念头。
带着无尽恶意的藤蔓成群结队地涌来,头皮发麻的卡丽坦掏出马克笔准备画驱魔圈。
唐若拉感到头疼,解下背囊翻找。
今晚的情况千变万化,她原本没打算和他们一起驱魔,情急之下改变计划。
“你们往后退一点。”
已经打开笔帽的卡丽坦听到她的话,吃了一惊。“退去哪里?除了那石棺,我们没地方躲藏。”
“冷静点。”
“怎么冷静啊!我不想变成花丛里面的尸体!”盖比抓紧太阳神吊坠,期望藤蔓忌讳。
哈尔森甩出伸缩棍,快三十岁还满腔热血。“拼了!我们杀过去!”
“你们冷静点。”
唐若拉从背囊拿出一束干艾草和打火机,然后点燃焚烧。一股呛鼻的艾草味随着滚滚白烟四溢,不停咳嗽的其他人纷纷捂鼻。
“这是什么?”
“艾草,你们没上过生物课吗?”
“跟生物课没关系吧!不对,现在烧艾草有什么用——咦?”哈尔森震惊了。
潮涌般的藤蔓不再逼近反而后退。
“这是什么原理?”卡丽坦暗自怀疑人生。
“你们不知道艾草可以驱邪?我奶奶教的。不过今晚我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有效……”
哈尔森:“……”
卡丽坦:“……”
神特么的第一次尝试!
盖比和霍尔德默不作声,任由唐若拉满嘴跑火车。
熏艾草的气味跟恶臭夹杂一块,十分酸爽,不过藤蔓触电般缩回去,再也不敢冒出来。
卡丽坦看唐若拉的目光有些复杂。
虽然她野路子多,但很有驱魔的天赋,是成为驱魔师不可多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