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这具身体十分年轻,尊称阁下一声‘哥’理所当然。”
许青庭揉胀痛的太阳穴。“行了,现在是2046年, 流行通俗语言。”
“好诶。”霍知儒给他递去一杯香茗,好奇地问:“许哥,你每天用尾巴举哑铃吗?”
“是的。”许青庭浅呷一口, 茶香绕齿。
“为了让尾巴的形状更健美?”
“不是,为了锻炼尾巴的支撑力和发力点。”
“为什么要锻炼?”他忍着摸鱼尾的冲动。
“尾巴的发力点纯熟以后, 我能自己上轮椅。”
霍知儒默然看向旁边的黑科技轮椅。“冒昧提一句。许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水缸的入口没有浴缸大,万一你跃过去的时候,鱼尾对不准入口,你会摔。”
许青庭咬牙微笑:“我先站起。”
“站起?可是你怎么跨过浴缸呢?还不是要跃起吗?”
许青庭:“……”
“还是你背向轮椅,臀部先坐下水缸?”
许青庭握紧茶杯,保持微笑。
“如果臀部先坐下,不就卡在水缸口吗?尾巴怎么进水缸呢?”
许青庭的微笑裂开。
“还有,要支撑健壮的鱼尾,为什么你的上半身不锻炼肌肉呢?”
他用力放下茶杯。“早上不宜喝太多茶,我要继续锻炼了。”
霍知儒听出逐客令的意思,可是好奇的心像被小猫轻挠,难耐不已。“许哥,再冒昧问一句,如果尾巴先进水缸,是不是该先锻炼手臂的肌肉?我瞧水缸的底部有排水口,是不是能顺便冲走排泄物?”
许青庭握紧浴缸边沿的手指泛白。“霍前辈,你生前是什么职业。”
“记者。”
“我理解你为什么横死街头了。”
“为什么?”
许青庭微笑,深呼吸,锻炼肺活量:“滚!!!”
南栀被惊醒,坐起来茫然四顾。“发生什么事?我梦见许哥变成喷火的大魔王。”
布偶熊正挠肚子:“正解。我们的人鱼先生在大发雷霆。”
“啊?”
惊天动地的一声吼,使其他人提早起床。
他们一下楼,便见一抹孤单的背影坐在客厅,顾影自怜,独自品茶。
而一楼的浴室,门紧闭。
“霍哥,刚才发生什么事?”
他回头注视南栀,满眼委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哥生气?”
“许哥生气?许哥会生气?许哥上一次生气是在一个月前,被张零气的,可是不会骂人呀?”
霍知儒看向张零,有种志同道合的错觉。“原来你也好奇许哥怎么清理排泄物吗?”
啪嗒!
乔园没拿稳牙膏。
张零似笑非笑地走近沙发。“不,我好奇的是,他为什么没拧你的脑袋下来。”
霍知儒:“……”
凶残!
这家人很凶残!
最后,由同是男性兼医生的瞿锦司去慰问许哥。
许哥生气的后果很严重,他拒绝出来吃早餐。
他的原话是:“担心自己没了练歌的心情。”
“元凶”霍知儒坐在餐桌最远的一端,可怜兮兮地切割血红的生牛肉。
华灯初上,霍知儒站在小区附近的公交站上吹风。“……为什么我也要出来?”
“许哥要专心练歌。”南栀理直气壮。
梁叔陪许哥留守家中。
“其实……我可以留在房间看书,不会打扰他。可能你们体会不到,其实平静的时光最珍贵。”
修长而宽大的手,搭上霍知儒的肩膀。
霍知儒转头,首先被细框眼镜的冷光,寒了五脏六腑。
“作为四肢健全的成年人,要交房租。”瞿锦司面容冰冷,话音胜霜雪。
霍知儒沉默片刻,不服地盯着戴粉色渔夫帽的乔园。“她呢?她的年纪比我小。”
乔园攥紧衣角:“我,有打工。”
“那张零呢?”
双手插兜的少年斜睨,海蓝色的耳钉和主人一样傲气。
“以后给。”
“还能以后给?那我也以后给栀子。”
南栀笑眯眯:“第一,张零还在上学。第二,他帮忙解决过几个咒域。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也能帮上忙。”
霍知儒:“……我总觉得你们在欺负我。”
她怀里的布偶熊吹口哨调侃:“咻~社会险恶,要习惯啊年轻人。”
站台附近的行人渐少,南栀对着空气大喊:“王大富!”
不一会儿,远处驶来一辆303公交车。
“这车……”
“上车吧。”
“等等!不是活人坐的车呀!从阴间来,阴间!”
他们肆无忌惮地上车,拉上惊恐的霍知儒。
车门关闭,公交车行驶。
沉默的王大富戴着工作帽,专心致志地盯着路面驾驶。
霍知儒坐在单人座上,凝望车窗外面的风景,怀疑人生。
他坐上由诅咒力量组成的公交车。
司机不是人。
他的同伴们跟司机挺熟的样子。
这……他搬出霍家是对的吗???
南栀他们却没有霍知儒轻松,坐在驾驶舱后面的横排椅上,盯紧车门外面的景色。
霍知儒也坐上横排椅,好奇他们盯什么。
车窗外面是路灯和楼房,车门外面则一片乌漆墨黑,荒凉瘆人。
“外面是咒域吗?”
“是。”
“这车能去咒域?”
“嗯。”
“这是什么原理?为什么能闯入咒域?域主会不会发现?啊,咒域有白影闪过!”
一只黑寡妇蜘蛛从张零的掌心,爬到霍知儒的肩膀,虎视眈眈。
他冷汗直流,适时闭嘴。
303公交车必须沿着该站台的线路行驶,到了中转站,才能换线路,最终驶回市中心的303线路上。
此刻,快晚上八点。
车门外面再次出现阴森的场景,铁栅栏的旁边竖放破旧的招牌,岑寂的建筑物匍匐沉睡。
那些诡异的小孩还没出现。
“到了。”瞿锦司凝眸。
下车前,南栀千叮万嘱王大富:“王师傅,我们下车后,除了我们几个,谁想上车都不能开门。”
王大富沉声答应。
“我们下车后,你熄掉全部车灯吧。”
五人陆续到后门下车。
霍知儒抱着车门旁的竖杆,舍不得松手。“我在车上等你们?”
“走。”张零无情地拉他下车。
随即,公交车没了灯光,陪伴五人潜入黑暗之中。
干燥的阴风拂起地面的灰尘。
嘭!
遮挡招牌一角的木板突然掉下来,露出孤儿院的全称:
星星孤儿院。
南栀猛然停下脚步。
星星?孤儿院?
“这里是星星孤儿院?”
瞿锦司驻足。“对,我没有提过吗?”
她乏力。
要是提过,她绝对不提议狗屁的主动出击。
这儿本该是夏令营的试炼地,是男女主角感情升温、实力增长,而且是世界线浮现的地方!
两位主角冲破重重难关,发现一连串阴谋,然后对抗敌人的势力。
是重要的主线剧情啊喂!
“……不如我们回去?”
霍知儒马上附和:“对,我也赞成回去,这里的阴气浓度没有200%也有300%,我们打不过里面的东西。”
“来都来了,以绝后患。”
南栀就知道张零会这么说。“但小蝶自从神龛那次,一直没有回应,没有出现。”
一只黑色蝴蝶落在她的肩头。
“不会有事的。”
乔园以为她害怕,忙牵着她的手。“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要是情况不妙,我先带你瞬移出来。”
“也带上我行不行?”
乔园瞪霍知儒,还恼他害许哥生气。“每次只能带一个!”
瞿锦司同意张零的话。“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我们必须斩草除根。不过不会硬来,苗头不对就马上撤。”
“好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参与主线剧情。
南栀咬牙拼了。
铁栅栏没上锁,轻易被乔园的小纸人推开。
一群黑色蝴蝶严阵以待。
孤儿院的外墙像贫血的病人,苍白消沉;四周的枯树光秃秃,像化疗病人的脑袋。
他们窸窣的脚步声,宛如投入湖中的石子,惊扰孤儿院的平静,激起波澜。
黑洞洞的窗户后面,隐约掠过人影。
见状,南栀和霍知儒咽口水。
霍知儒厚着脸皮,紧挨瞿锦司走。
前院空荡荡,主楼的旁边是游玩区。
一只红色的皮球,孤独地躺在沙池里。远处的双人秋千静止不动,仿佛停留在过去的时光中。
五人加快脚步,走进黑漆漆的主楼。
这时,游玩区的秋千轻轻摇摆。
两个秋千一个塞一个抛高。
而沙池中的红色皮球开始滚动,滚进主楼的大门。
第59章
一踏入主楼的走廊, 他们离黑乎乎的天花板很远,走廊两侧的门像高高的大人。
大人?
他们看看对方。
“哇!你好矮!”霍知儒吃惊地打量,粉色渔夫帽罩头的小女孩。
小女孩掀掉粉色渔夫帽, 露出黑色的猫耳。“你是谁?我的手好小!”
“你们俩……”戴着圆形眼镜的男孩比霍知儒高半个头,难以置信地打量自己变小的手和脚。
“……一群小屁孩……”布偶熊无语。
“我就说不要进来的!”霍知儒哀嚎。
而震惊的南栀, 盯着旁边的漂亮男孩看。
他和她一样高, 眸子像黑葡萄, 碎长的刘海半遮半掩眉毛, 双耳戴着海蓝色的耳钉。
重点不是他变小。
而是他这张稚气的脸,本该出现在南栀的回忆里。
“你是张零?”
听着南栀铃铛般的话音, 约四岁的张零眸子颤动,凝注她娇俏稚嫩的脸蛋。“栀子?”
“为什么你——”
“快检查我们的异能还在不在。”变成八岁左右的瞿锦司,急忙唤他们回神。
怀着心事的南栀瞄小孩版的张零一眼,收起杂乱的思绪, 尝试凭空创造一瓶矿泉水出来。
成功了, 幻象异能还在。
瞿锦司的火星子没有异常,张零的黑色蝴蝶还在,乔园能瞬移到南栀的身侧, 霍知儒瞪大眼环顾长长的走廊。
大约七岁模样的他,呈现稚气的苦瓜脸。“这里的情况很复杂,我看不清这个咒域的真实面貌,似乎有一层东西把真面目遮蔽。”
“现在怎么办?”乔园顶着乌黑的冬菇头短发, 和一双黑猫耳,约莫六岁的模样。
南栀也变成六岁左右,黑发及肩, 粉毛依然占了三分一的数量。
年纪最小的是张零。
“变成小孩是咒域的原因,只能破解或者逃出去才能恢复。”南栀忧心忡忡地瞧来时的方向。“可是大楼的入口不见了。”
其他人连忙回头。
走廊那端被黑暗吞没, 大门消失无踪。
惊愕之余,是预料之中。
突然,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使五个小屁孩如临大敌。
正当他们想发动异能,一股威慑的压力降临在他们的身上,没来由的胆怯令他们不敢妄动。
沉着脸的张零想要冲破这股压力,刺耳的尖叫钻进他的脑海,回荡他的耳边。
“你怎么了?”冒出薄汗的南栀发现他浑身颤抖,想伸出去的手受到威慑阻挠,既想安抚张零又不敢伸出去。
她咬紧下唇,不服输。
倔强的手抓着张零的手腕。
她依稀看见张零的苍白脸色。
“你们听不见尖叫?”他的呼吸微促。
“哪有尖叫?”变寸头的霍知儒不停舔唇,紧张与不安折磨他的神经。
此时,瞿锦司眼皮狂跳,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高挑的人影带着阴气逼近,来势汹汹。“熄灯的时间已经到了,谁准许你们在房间外面逗留?赶紧回自己的房间!”
五个小屁孩抬头一看。
几乎窒息。
穿着黑白套裙的女人张开一双胳膊,手腕垂直垂落。双腿成夸张的内八,呈“X”形。
四肢的关节缠着血红的线,肤色白得泛青。
她的两个嘴角下面,各被刀割出一条血线,形成木偶的嘴巴,血线延伸到下颌的底下。
脑袋被开颅过,额头留下一圈缝线的疤痕。
偏偏她不是纯木偶,没有眼白的黑瞳俯视五个小屁孩,眼神凶戾怨恨。
不过顷刻,凶戾的黑瞳微微收缩。
她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压力觊觎,窥视——
张零的黑色蝴蝶潜伏黑暗之中,悄然包围女人,随时击碎她的魂体。
南栀低声,语速飞快:“别硬碰硬,我们先配合她,见机行事。”
走廊没有反光的物品,兴许藏在每一扇房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