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笑了,眼底浮起水雾,抬着脖子看李北,不自觉地踮起脚,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他的喉结上。
“……”
李北僵了一下,微微低头,垂眸俯视点火不自知的女孩儿,某种掩藏在深处的欲望绽开一瞬,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按下去,气音暗调似蛊:“乖乖,你在做什么。”
江莺眼神茫然地啊了一声。
不是。
她在做什么,他没感受到吗,不就是亲了一下,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李北舌尖顶住上颚,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把她重新按进怀里,胸膛里涌现低低沉沉地几声笑。
笑完,他敛了神色,凑近江莺的耳畔,低沉沙哑的声音漫出唇边:“乖乖。”
江莺顿了顿,眼神闪躲,不知所措地蒸腾起的热气熏染着她,连指尖都在发红,紧埋在李北的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李北顺势揽住她的腰,侧脸亲亲她的耳尖,低喃:“去叫你妹下来吃饭。”
江莺点了一下头,对他含蓄一笑,转身上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
她回头,迎着楼梯道的光,身后的浓烈大雪,温绵嗓音徐徐而来:“李北,我想看见也不止是只有一个你,而是全部的你。好的坏的,喜的怒的,明亮的阴暗的每一个你。”
李北站在下方,抬着下巴看她,眼神恹冷,手揣在兜里,懒散地说:“谁又给你嚼舌根了?”
“我听陈年说的,关于那个人,”江莺迟缓眨动眼皮,慢吞吞地问,“这是嚼舌根吗。”
“他算。”
李北额前的发丝又长了,微微遮眼,冷白色的皮肤上不耐极致,语气算不上好,参杂狠劣。
江莺笑得眼睛完成一轮月,细细碎碎地浸在水中,字字清晰地说:“反正我也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你的事了。”
李北点了一下头。
房间的灯被关掉,只剩下一盏夜灯。陈霏靠在窗前,静静地凝望着殡仪馆后方的幽静林间,暗白覆盖一切,凛冬散尽光阴,独留下降生大地的遗物。
江莺推开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陈霏,停留两秒,轻声说:“下去吃饭吧。”
陈霏偏头看她,哭肿的眼睛浮起来,“姐,你离开我家以后一直一个人住吗?”
江莺走进来,“嗯,去年八月份李北才来。”
“一个人害怕吗?”
陈霏头转回头,手覆盖在玻璃上,冰凉又微湿。
江莺站在她身旁,往下去望,声音淡然:“以前爸妈在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怕,后来一个人回来住的时候难免会怕。有一段时间,总感觉这里都是人。他们看着我,凝视着我,无处不在。我都不敢拉开窗帘,隔两天因精神压力被鬼压床一次,第二天眼底青黑,班里同学都说我死气沉沉,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
“然后怎么办了?”陈霏问。
江莺说:“没办法的,我就劝自己接受它,可能心理暗示多了,渐渐就不怕了。毕竟除了臆想出的恐惧,这里还有我和爸妈曾经的存在。”
“你恨我吗?”
陈霏直勾勾看着她。
“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你就可以报警,不会在恐惧上多加一个人。”
江莺沉默。
她不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爱嗔恨的圣人,不可能不责怪,不怨恨。
只是她没有靠山,只能忍,一定要忍过了,去见海阔天明。
可隐忍带来的不一定是结束,或许是新的一轮开始。
谁让人类的欲望生于无穷,恶意长随,不懂节制。
“恨的,”她看向陈霏,眸光明亮灼人,一字一句地说,“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劝我的时候。”
陈霏躲开她的眼神,不敢再看,只能喃喃:“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这不怪你。”
“我知道没有父母的滋味,所以姑姑有句话说对了,她不能让你变得跟我一样。”
陈霏诧异转头,“我妈这么说?”
江莺小拇指勾了一下手心,她应该什么都不说的,那份阴暗的情绪,应该埋起来,不见天日才对。
“不重要了,陈霏,这些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陈霏的声音突然拔高,胸膛剧烈起伏不停。
暗光下,江莺抬眼,不躲不闪,异常坚定地盯着她,声音温柔有力:“当然是做错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那些日日夜夜都在恐惧的女孩儿得到新生,这是最重要的。”
陈霏抖个不停,眼泪不停往下掉。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让她感到陌生,记忆里的江莺沉默寡言,温顺听话,跟她是两个不同的人。
僵持了一会儿,江莺说:“我把饭给你送上来,晚上我去睡其他屋子。”
她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陈霏一个人,她蹲下来,呜呜咽咽地小声哭泣。
江莺站在门外,听着哭声,靠在墙上,眼神悲伤地望着窗外。
李北端着一碗面停在她跟前,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淡淡地说:“乖乖,你做的很好。”
江莺与他对视,蓦地笑了,接过他手里的面碗放在地上,敲了敲门。
“晚饭放在外面了,记得吃。”
迟疑几秒,江莺又说:“都会好的,陈霏。”
说完,她的右手被牵起,疑惑不解地看去,迎头撞上少年寥恹眸子。
“你的晚饭在我房间。”
房间的窗帘拉的紧密,只有暖气明灯。
江莺盘腿在垫子上,盯着小桌子上碗里的胡萝卜丝,默默地抬头,说:“我不爱吃这个。”
“不能挑食。”
李北坐在她的对面,冷着脸,背靠在床边,单腿撑着手臂,手腕露出一截,黑白相映,腕骨清晰,手里拎着一瓶啤酒,随意地往下坠。
“……”
江莺不情不愿地夹起,吃一口叹口气。
李北被她逗笑,仰头喝完啤酒,一捏,易拉罐的声音刺挠,手一抬准确无误掷到门口垃圾桶中,声响哐哐当当。
他拿起新的一瓶,单手拿住,食指弯曲扣住拉坏。
气泡专有的气音炸开。
江莺停下筷子,小脸上压着好奇,琥珀色眸子透亮清澈,抬抬下巴,小声说:“小狗,我想尝尝。”
李北瞥她一眼,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可乐,起开放在桌子上推过去。
“……”
“我十八了。”
江莺握紧筷子,委屈地板起脸,一动不动地瞪着他。
李北掀开眼帘,看她,眸子漆黑寂静。对峙几秒,将她的可乐换成他的啤酒。
“十八了,胆大了,请便。”
他懒散地靠回床边,面无表情,语调漫不经心,却莫名激起人的反抗欲。
臭!小!狗!
江莺放下筷子,拿起啤酒,轻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夜色渐深,面坨在一起,桌子上撂着七七八八的啤酒瓶。
黑衣少年盘腿坐在桌前,手肘支在桌面,单手撑着下巴,冷淡眼神定在对面脸颊坨红,眼神迷离的女孩儿身上。
他用气音笑了下,伸手接住她落下的额头。
“还十八了,一瓶啤酒变八岁。”
李北轻轻地放下她的额头,让她的脸颊侧过来。
灯光太亮,她的脸太红,眼睫忽忽闪闪地抖动,时不时想抬头往前看。
“笨死了,”李北俯瞰着她,指尖下她脸颊的温度炙热,语调比她清醒时温柔:“小笨鸟,你不知道笨鸟先飞吗,谁都能欺负,以后别忘了用翅膀扇死他们,扇不过告诉我,万事都有我挡在你前头。”
他换个位置,学着江莺的动作趴在桌子上,手心贴上她的脸。
顿了片刻,李北凑过去亲了一下。
江莺煽动睫毛,眼神迟缓,带着清澈的茫然,与他对视,嗓子低低哑哑带着勾子:“小狗,你趁我没防备,偷亲我。”
艹。
真他妈可爱。
李北不着痕迹笑了下,低声问:“那我明目张胆地亲你好不好?”
江莺往后蹭了一下,被李北抓住手臂扯回来。
她的意识被初次袭击来的酒精熏陶的轻飘飘,看李北都感觉他在晃来晃去,让她胃里很不舒服,干脆坐直,跪坐在他的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不允许他动。
“小狗,你别动。”
“好,我不动。”
李北不动,仰头盯着身体控制不住摇晃的女孩儿,手掌慰在她的腰上。
淡粉色的睡衣毛茸茸,料子并不是特别厚。
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纤细,掌心被烫,五指收紧抓住她的衣服。
江莺觉得脸上热,哪哪都热,头很重。
“小狗,我好像有点晕。”
她饱满唇间吐出的声温温吞吞,缓缓地低头,距离两三厘米的位置停下。
李北与她对视,眸子晦暗压抑,嗓子沙哑:“做什么?”
江莺撇撇嘴,委委屈屈地说:“你偷亲我,我要亲回去。”
“好。”
李北往前凑了一点,唇要碰不碰地错开。
光炙亮,空气变得稀薄。
江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他步步紧逼,直到揽着她的腰,一起无法控制跌在地上的垫子上。
李北抽出手臂,撑在两侧,眼神碎冰一片,遏制的欲望冒出来,步步侵占她的呼吸,嗓音柔带着蛊哑:“躲什么,不是要亲回来了吗。”
被他俯视,光藏在他的身后,混沌的状态下,江莺觉得莫名紧张,手指无措地攥进手心,鸦羽似的睫毛抖两下,选择顺从他的话,微微抬起头,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没离开,轻语:“亲回来了。”
隔影暗光,少年的脖颈青筋暴起,眼底的暗与欲交缠混合。
他低下头与她接吻,湿热暧昧同升乍现。
李北掀眸,女孩儿的眼神迷迷瞪瞪,手足无措地接受他的侵占,细碎的吻蔓延过她的唇角,落在绵延香气,温润细腻的脖颈上。
细碎的刺痛吵醒江莺迷茫的大脑,她躲了一下,嗓调带上哭腔:“李北,你咬我做什么。”
李北抬起头,俯瞰她,薄唇上染着红,喉结滚动,嗓音阴暗又混杂着欲望的潮湿:“惩罚不听话的主人擅自勾引小狗。”
江莺发丝散开在垫子上,睡衣被扯下来,露出的锁骨往上那块火辣辣一片,眼底含上水雾,要掉不掉,小脸上可怜兮兮地看他,被吻红的唇间,喃喃着说:“疼。”
操。
妈的。
李北黑眸涌动危险,克制住身体与心念的欲,低下头亲了几下渗血的牙印,翻身站起来,把她抱起来,额头蹭了蹭她额头,说:“乖,不哭,一会就不疼了。”
哄了大半天,江莺才抽抽嗒嗒地睡过去,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手还抓着他的手。
李北轻轻拿开,深吸一口气,关灯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他蹲在床边透过微弱的夜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站起来在江莺额头上落下一吻。
凌晨两点,坠雪暂停,整座城市陷入沉静。
李北换好衣服,关掉夜灯,拉开门,回头看她一眼,动作放轻地关上门。
大铁门外,两辆电动车并排停站在一块,小白缩着脖子冻得浑身发抖地躲在寸头身后,一副马上要去西天的惨淡模样,擤一把鼻子,哭丧着脸说:“北哥,你要是再不出来,直接给我俩收尸就行了呜呜,真的是太冷了,这个天要人狗命。”
寸头吸吸鼻子,无声谴责。
李北静默一秒,说:“抱歉。”
第52章 Chapter 52
寒风卷残雪, 江城城中村西侧,空道的两旁堆积着小雪堆,家家户透出宁静, 沉浸在冬夜,两三盏路灯无声地支在漆黑的夜, 照亮一小片。
两辆黑白相间的电动车在雪地上艰难行驶。
李北单独骑着一辆, 两条长腿委屈地放在前面脚踏上, 额前的发丝被吹开, 锋利的眉梢上停着一抹飞来的雪色,浓黑的眸子直视前方, 冷劣气息似是深冬。
旁边,坐在寸头后座的小白双腿耷拉下去,鞋底呲在地上,大步大步的顺着力道往前蹬着走, 满头的白毛随风摇曳, 吸着发红的鼻子,问:“北哥,你确定那个发帖子的就住在城中村吗?”
李北抬了抬下巴, 轻嗯了一声。
小白火气噌一下上来,嘴里开始忍不住骂骂咧咧:“操蛋玩意,这大冷天老子一会一定揍死这个躲在屏幕后找死的小鳖孙,让老子大半夜从城北头跑到城西头, 冻死求了。”
一栋接一栋的白房子落在路上,李北减慢车速,脚放在地上刹车, 停在最靠边的一幢楼下的大门口。
“在这?”寸头停下车,抬头往上看。
李北下车, 说:“在一楼,但不确定是哪一家,只知道IP在这中间。”
小白接话:“这大半夜的,也不好敲人家门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黑暗的楼梯口感应灯亮起来,走出来一个他们都认识的年轻人——孙柏。他静默站在台阶上,看上去是一直在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