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国惹出的这桩搞破鞋事件,要是再往后几年,一准儿给挂上大牌子,压到公社批d游街,搞不好还要去剃头下放农场。
也算林大国父女俩运气好,闺女刚给抓了破鞋,当爹的就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这年头桃色乌龙事件不少,闹的大了公安局带回来批评教育一番,家属来交了罚款,签个字就能把人领走了。
林家一家四口,两个老的都蹲号子,林红武忙着讨好未来老丈人一家,爹妈出事了,他连个屁也不放。
林红娜对父母厌恶的紧,可她不得不出面,因为前面的事情,孙家良对她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而且孙家那个老虔婆本来就看不上她,若是孙家知道了今天的闹剧,她就彻底失去依仗了。
县公安局值班室里,粉刷的白墙上挂着一张主席照片跟群众送来的红色锦旗,值班小姑娘坐在办公桌后面,听见进门的脚步声,眼皮子也不动一下。
林红娜只当她在忙,下意识露出个自认为亲切得体的笑容,伸出一只手对小姑娘笑道,“同志,你好,我是林大国的家属,我来处理......”
小姑娘冷着脸,从鼻子里哼出了个“嗯“字,在一摞文件下面抽出一张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林大国、李爱凤聚众闹事,藐视法纪,败坏社会公德,没有构成犯罪,依法处罚罚金八块钱,缴了罚金,在这按个手印。”
就是打个架而已,居然要罚八块钱,她一个月工资才十五块钱!
一下子下去大半工资,林红娜心疼的要命。
就是再心疼,也抵不过被人轻视的羞辱感。
林红娜很恨收回了手,咬牙从包里掏出八块钱,数都没数一下子拍在办公桌上。
值班小姑娘比她还横气,皱眉毫不客气道,“怎么这么多毛票,数起来多麻烦,没钱还惹事儿,脑子让驴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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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红娜气的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
老白莲家在县城,她娘家人得了信儿,怕事情闹大了丢人,第一时间就赶来交了罚金,把她带走了。
李爱凤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扒拉着铁栅栏对着林大国破口大骂。
拘留室的铁门一开,蓬头垢面的李爱凤跟头蛮牛一样撞过来,一路追杀林大国。
林大国满脸抓痕,使出吃奶的劲儿撒丫子往外跑。
李爱凤一个女人再怎么也跑不过男人,她抓不住林大国,一屁股坐在地上,鼻涕一把眼一把地哭骂起来:“哎呦!红娜啊你可算来救妈了,你爹那个天杀的王八羔子,丧良心的老畜生,他在外头找贱女人,没有良心啊......”
她还道公安局是乡下地头,想撒泼就撒泼呢,林红娜拦都拦不住。
刚进休息室凉快一会儿的小警察火气蹭蹭冒,出来呵斥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是公安局!刚出来就闹事!再闹事给我回牢里蹲着!”
李爱凤就跟掐住脖子的鸡一样,登时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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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红娜说了几句好话,赶紧扶着站也站不住的李爱凤往外走。
一出了公安局,刚才还装死的李爱凤立马生龙活虎起来,她垮下脸拧了把鼻涕往鞋底一抹,“红武呢,他咋没来?”
林红娜皱了下眉,往后推了两步,“我联系不上他。”
“红武忙,他是男人有出息着呢,将来要干大事儿的,不来就不来吧。”
李爱凤提起儿子来满口夸。
林红娜听着也不反驳,只在心里冷笑。
林红武那个饭桶白眼狼,也就李爱凤把他当个宝了。
李爱凤废话连篇,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让林红娜加把劲儿,早点把孙家良拿下,到时候她好跟着沾沾光,也帮扶下娘家兄弟。
林红娜听的心头烦躁,不耐烦的道,“行了,妈你别念叨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数!”
说完,她转身就走。
李爱凤跳脚在后面追,“死妮子嫌弃你亲妈来了,你可是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听我的话,你听谁的!你哥那个工作咋还没转成正式工......”
*
八月夏日的傍晚云蒸霞蔚,绚丽的晚霞隆重着白墙黛瓦的大杂院,远远看去漂亮得如同一幅山水画。
林瑶回来路上,遇见跑出来找他的顾时东,一大一小就一块儿回来了。
顾时东也是真把林瑶当亲人看,俩人性子相投,嫂子就跟他的小玩伴似的。
张翠兰买了半篮子芋头,这会儿在院子里洗芋头,见林瑶回来了就笑,“瑶瑶买的啥这么香?茉莉花啊,这个好,放在屋里能熏香,也能晒干了泡水喝,挺好的。”
林瑶就来了精神,兴致勃勃拎了小板凳来,仔仔细细把新鲜的茉莉花挑出来,放在院子里晒了泡花茶。
顾时东颠颠儿过来帮忙。
没一会儿,去食堂打饭的顾满仓乐呵呵回家了。
臭小子立马窜过去问,“爸,今个儿食堂吃啥好吃的?”
顾满仓打开网兜里的饭盒,冬瓜炖茄子,地瓜窝窝头,野菜糊糊粥。
顾时东一瞅见,就不高兴嚷嚷,“咋又是野菜糊糊?菜里没有虾米也没肉!嫂子,葛主任骗人!”
不是说好了,公社食堂天天吃肉跟白面馒头的?
林瑶把臭小子拽过来,让他小声点儿,让外头的人听见了,还道你小子对公社食堂不满意呢。
顾时东小声哔哔,“我说的是实话,为啥不能说。”
林瑶冲熊孩子翻白眼儿。
臭小子就是实话才不能说,知道吧?
狗小子还想叽歪两句,张翠兰同志怒了,“兔崽子,有吃的都堵不住你那个腚眼子!窝窝头野菜糊糊就挺好,你想吃山珍海味咋地,想吃自个儿挣去,公家又不欠你的,供你吃喝还有错了!”
狗小子扁扁嘴跑了。
其实翠兰婶子说的话也再理。
现在北方闹洪灾,南方粮食调到北方去赈灾,即便是这样,北方也有不少地方公社食堂都办不下去了,只能各家顾各人。
云水县还算好的,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政府已经尽力了。
顾时东倒是想自个儿挣钱去,不用上学多好啊,就是……
臭小子看了看自己一米三的矮个外加两条短腿,闷闷不乐发呆。
唉,他啥时候才能长大啊,长大了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吧。
好在顾时安下班路上,去国营饭店打了两个菜,一个地三鲜,一个羊肉汤。
这年头羊肉汤非常实惠,满满一大饭盒羊肉汤,里面光是羊肉就小半饭盒。
顾副局长一把饭盒拿出来,老顾家一家子眼睛就直了。
最近几天老是窝窝头,水煮菜的,虽然也顶饿,但是吃着总是没滋味。
前头虽说刚吃了红烧肉,可红烧肉就那么几块,家里四五口子人呢,一人一两块就没了,吃着不过瘾呢。
哪像羊肉汤,有肉片又有肉汤,吃起来多爽。
一家人拿碗各分了小半碗羊肉汤,羊肉汤略微有些烫,入口却鲜醇爽口,别有一番清香滋味。
林瑶鼓着腮帮子吃肉,雪白的脸蛋一鼓一鼓的,跟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似的,对面的顾时安压下嘴角的笑,他怕笑的太明显,小姑娘恼羞成怒。
林瑶才不管顾时安笑不笑呢,她专心致志吃肉喝汤。
今天晚上老顾家一家子吃了个肚饱。
林瑶叽叽喳喳拉着顾春梅去大富婶子家看小兔子,不过顾春梅没空,她还要去桂花胡同看大头哥。
春梅姐没空,林瑶只能退而求其次,跟顾时安一块儿去看兔子。
大富婶子家的小兔子养的肥嘟嘟的,个个软萌可爱,林瑶眼巴巴瞅着舍不得离开。
其中有只母兔子肚子肥硕,看样子是有小兔子了。
林瑶不敢摸,顾时安伸手摸了摸,“三四周了,应该快生了。一般母兔子五六周就生了。”
林瑶:“你养过兔子啊?”
知道的这么清楚。
顾时安笑了笑,“小时候跟着奶奶在乡下,养过一段日子,你喜欢兔子,明天买只回来养在家里。”
林瑶兴奋了,瓷白小脸上满是憧憬,“真哒,我要只母兔子,以后生了小兔子就能吃了。”
这样就能吃□□,麻辣兔肉、清蒸兔子啦。
正打算拿竹条编兔笼的顾时安:“……”
*
最后,顾副局长还是沉默着把兔子笼编好了。
顾时东在边上绕来绕去捣乱,臭小子一会儿摸摸竹条,一会儿抓着泥巴搓,一双爪子脏的不能看。
林瑶兑了一盆温水,又拿了块香皂出来,喊顾时安过来洗手。
顾时东也想过来凑热闹。
林瑶一巴掌拍过去,“臭小子想洗手,自己打水去。”
顾时东捂着手哇哇叫,“嫂子,你偏心!”
林瑶:“就偏心了,怎么地吧。”
说完,林瑶就端着脸盆去倒水。
前头都是顾时安给她打洗脸水,洗脚水的,今个儿人家不是帮忙编了兔子笼子嘛。
她一开心,让日懒洋洋的小娇娇也勤快了。
晚上吃了饭,张翠兰坐在八仙椅上边泡脚,边叹了口气,“老头子,你说外头传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虚头巴脑?咱们云水县不会也跟着闹灾害吧?”
顾满仓沉默片刻,“不好说,旧社会那会儿闹洪灾,可是一连闹了大半年的。”
两口子相对无言,顾满仓出门去倒洗脚水。
张秀兰拿洗脚布把脚擦干净,趿拉上布鞋在屋里打蚊子。
隔壁小偏房,顾时东嚷嚷着,让他哥把屋里留下的军书搬到东厢房去。
张秀兰愣了下,紧接着就乐了,哎吆,安子跟瑶瑶啥时候住到一块去了?
张翠兰同志激动到不行,等顾满仓回来,两口子嘀嘀咕咕凑在一块儿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齐齐对着东厢房露出蜜汁微笑。
他们老顾家快要添丁进口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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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可不知道老两口心里想的什么,她想着明天就能去买母兔子了,美滋滋洗了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搓洗干净,哼着小曲儿回了屋。
她洗了澡,顾时安也去洗澡了。
林瑶晒干头发,抱着小枕头顺势躺到床上,瞅着头顶的粗布蚊帐,窃喜今晚能休息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去领证,买兔子嘛。
没想到某人一回来就把她捞在怀里,翻身压了上来。
林瑶:“!!!”
第29章
林瑶给某人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直到两三点才昏昏睡去。
昨晚一闹腾,第二天林瑶就起不来了。
早上五点半,顾时安照旧起来跑步,他在部队多年出早操习惯了,每天都会绕着胡同跑上两圈,一圈两千米,两圈四千米,人家跑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回来还能拎着铁皮水桶打水。
林瑶浑身上下天软绵绵,想起来都起不来,干脆抱着小被子补眠。
——反正她老是赖床,家里人都习惯了。
顾时安也知道她昨天累狠了,早上跑操回来简单冲澡,顾时东去食堂打饭。
公社食堂吃食一天不如一天,昨天吃的还是干饭,今天早上早饭是老咸菜,跟稀的都能照出人影来的菜粥。
东子这小子气的蹦来跳去,“妈,你看看这是啥饭,喝一肚子撒泡尿就没了,吃都吃不饱咋干活啊。”
顾春梅给了她弟一巴掌,“臭小子不会说话别说话。”
顾时东捂着脑袋瓜跑了,在后面小声嘟囔,他姐是个母老虎。
张翠兰看了看黑乎乎的野菜粥,她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打小吃这种野菜粥,喝下肚又苦又涩,以前村里最穷的人家吃不起细粮,才喝野菜汤充饥。
顾满仓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跟几张粮票,“吃饭要紧,早饭不能不吃,街上国营饭店供应小馄饨,东子你打几份馄饨回来。”
顾时东眼睛发光,嘿嘿小馄饨啊,国营饭店的小馄饨馅大皮薄,薄薄的皮儿包着鲜香的馅儿,他一口能吃一大碗呢。
张翠兰板了脸,“吃什么狗屁馄饨,家里还有半袋子玉米面呢,春梅煮一锅玉米糊糊,切根自家腌的酸黄瓜,就着吃了就是早饭了。”
顾春梅“嗳”了声,撸起袖子,搬了干柴熟练烧火做饭,县城十月份天冷了才开始烧蜂窝煤,一烧就是大半年,其他时间大多是烧从木材场买的碎木头。
张翠兰则拉着顾满仓回了屋,老两口都是挨过饿的,挨饿的滋味儿他们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了,现在情形不好,老两口商量着去外头买些米面粗粮回来囤在家里。
顾满仓憨是憨,但是想问题想的远,他沉吟了下,觉得在大杂院藏粮食不稳妥,不如把粮食藏在老家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