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帮着清扫干净,张家舅舅赶着毛驴车带着家人回乡下,舅妈这次来县城背了一篮子板栗,一家子忙忙碌碌一直到九点钟,一家子方能回屋歇一歇。
今个顾家人都很高兴,东子抢了好几个红包,大头姐夫偷偷给他塞了五六个,一个红包里一毛钱,十几个红包足足一块多钱!
徐父留了顾家父子喝酒,眼瞅着快十点了,这爷俩儿都没回来。
张翠兰就急了,在院子转来转去,“个死老头子,喝点猫尿就不知道干啥了,都几点了还不回来!东子去你姐夫家喊你爹回来,还有你大哥,兔崽子不学好,跟你爹学喝酒!”
顾时东“嗳”了声,一溜烟跑去桂花胡同。
没几分钟,喝到满面红光的顾满仓一步三晃,让两个儿子架回来了。
顾满仓喝酒真是喝了不少,说话都大舌头,一口一个翠兰,我肥来了,听的翠兰同志眼皮子直跳,揪着老头子耳朵回屋教训了。
顾时东蹦到自个儿床上,蒙上被子美滋滋数红包。
顾时安眉眼清明,一双大长腿走起路来稳稳当当,半点儿没顾满仓那样,走路没人扶都要摔了。
林瑶哼了声,瞥了眼院子里打水洗簌的男人,“咣当”合上窗户。
东厢房木头床上紧紧挨在一起的两床被褥,铺得整整齐齐。
一看就是小姑娘早早叠好的,不过等顾时安进屋的时候,属于他的那床被子不知道怎么多了几个脚印。
林瑶听见脚步声,闭上眼睛装睡。
东厢房的蜡烛还亮着,隔壁顾时东抱着床被子过来,可怜巴巴说二姐出嫁了,想二姐想的睡不着,想跟哥哥一起睡。
不行,在屋里打地铺也行。
林瑶听得心里发软,也不装睡了,刚从被窝里出来,想让东子在屋里打地铺,被顾时安有力的手臂搂住腰:“睡吧,我去解决。”
冷着一张脸的顾副局长就把弟弟丢出去了。
还把林瑶扑到床上亲了一顿,林瑶差点儿没憋过去,气的握着拳头捶他。
“再亲我,我打你啊。”
“嗯,让你打。”
顾时安看上去有些兴奋,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莫名的撩人。
结果当天晚上,林瑶被迫握着手跟某人打了大半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二天早上,狗男人还在她耳边说,昨晚打的他很舒服,今天晚上要不要再打一架?
林瑶:“......”
你是不是有毛病?
第48章
林瑶吐槽归吐槽,自个儿在心里叨咕两句,可没想在某人面前说出来,整个人跟车轱辘压过一样,她翻了个身卷着被子睡了过去。
——明天还要上班呢,她可不想起不来让周晓雪笑话。
周晓雪那个小丫头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得嘞,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代表,不愧是老狐狸周副厂长的闺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周晓雪性子跳脱,抛出来的新奇话题,林瑶有时候都接不住。
小两口折腾半夜,床上一片狼藉,全靠顾副局长打水把一切擦干净,收拾妥当,又把脏乱的床单泡到木盆里,去洗澡棚简单冲洗一下,浑身清爽回来换上睡衣,抬头一看,屋里的座钟指向三点半,便抱着小姑娘酣睡过去。
第二天凌晨五点半,云水县满街的丹桂吐露芬芳,大杂院晨光悠悠,顾时东睡的迷迷瞪瞪让大哥从被窝提溜出来,一脸懵逼去巷子跑操。
大喜的日子居然要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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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睡蒙了,把日子弄混了,还道今天他二姐出嫁呢。
等他跑围着胡同跑了一圈,瞅见大杂院门口的炮仗屑才反应过来,妈呀,他记错了,二姐昨天就出嫁啦。
两圈跑下来,顾时东气喘吁吁,呼哧呼哧小狗样喘气,他累的够呛,大哥跟没事人一样,照旧提水拿柴火气都不带喘的。
秋日早晨已经有寒气了,张翠兰梳好头,抽了抽身上的灰尘出了屋门,刚跑完操的老儿子撅着个屁股在那呼啦啦喘气,臭小子就穿了一身单薄的线衣线裤,外头冷风嗖嗖刮,狗小子也不怕感冒。
当妈的一扫帚抽过去,顾时东捂着屁股撒丫子跑了。
“兔崽子,算你跑的快。”
张翠兰丢了手里的扫帚,顾时安嘿嘿一笑,回屋插上门栓,拿毛巾擦汗,光着小膀子换衣裳。
清晨七点钟,大杂院各家各户相继有了动静,起床的起床,倒痰盂的倒痰盂,叮铃咣铛打水声,打破了秋日的宁静。
昨天闺女出嫁,顾满仓心头一桩心事了愿,昨夜睡的极好,又喝了不少酒,一夜鼾声如雷,今早难得起了晚了些。
浑身酥软的林瑶一觉到天亮,一睁开眼,窗棂外的太阳都老高了,在床头摸了一把,手表没在枕头下,估计是昨晚放在别处了,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去看桌上的座钟,还好还好,现在刚过七点。
纺织厂八点半才上班,吃了早饭再走也不迟。
林瑶不急了,悠闲悠闲回去换工装梳头发,顾时安拎着烧好的热水过来,往水盆里兑了凉水,水温将将好,又给挤好牙膏,递到小姑娘手上。
人家殷勤到这个份上,林瑶还不领情,翻了个很有艺术的白眼儿,让顾副局长闪一边去,别耽误她刷牙。
“.......”
老顾家今早的早饭是高粱饼子和稀米粥,米粥倒是大米粥,就是太稀了,清汤寡水的都能照镜子。
张翠兰另外煮了一锅红薯,就着自家腌的小黄瓜,一家子总算饱餐一顿。
人逢喜事精神爽,顾满仓两口子想起三天后闺女回门,满脸止不住的笑意,老两口在屋里说悄悄话。
“老婆子,咱闺女在老徐家我可是放心了。”
顾满仓洗了脸,在那笑呵呵穿工鞋。
“放心,放心,我也放心,闺女嫁到离家近就是有好处。”
张翠兰从五斗橱里掏出一包红糖,在手里掂了掂,约莫有半斤重,这年头红糖可是宝贝,多少家里坐月子的小媳妇想弄也弄不到。
过几天瑶瑶就到小日子了,这孩子体寒给泡点红糖水喝正好。
张翠兰把红糖放进五斗橱,又从最里面掏出两个红手绢儿,一个里头放着两根老金条,一对翡翠玉镯,一个里面是两个镶红宝石的金手镯,一个白玉扳指,金手镯雕花纹饰精美,只是年代久远,上面的红宝石都有些暗淡无光了。
要是林瑶看到婆婆手里的老货,就要惊叹,原来家里也是有好货的!
其实这些金条金镯子,也不是老顾家祖上传下来的。
老顾家五代贫农,顾爷爷当年穷的都去给地主家放羊了,这些老货是顾爷爷在一个战壕挖出来,那时候恰逢乱世,大发战争财的军阀比比皆是,普通士兵在战场上点值钱东西半点儿不稀奇,顾老爷子拼了半条命带回来,留给家里后代当个救命钱。
顾奶奶临走的时候,把这些给了儿子儿媳妇。
顾满仓两口子深谙家财万贯不外漏的道理,这么些年把手里的金银藏在隐蔽处,轻易不拿出来。
张翠兰本来想留着传给几个孩子的。
只是现在的外面形势突变,因为成分作风问题,被打倒劳改的越来越多,前头轧钢厂的老厂长不就因为儿媳妇的家庭成分给停职了,听说一家子还要下到甘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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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再放在手里就跟烫手山芋无异,老两口商量了下,决定找了机会带到乡下去,在老宅后山上挖了洞藏在里头。
转眼三天过去,顾春梅回门的日子到了。
白天一家子都上班,这年头一般不会请假都忙着加工增产,回门也只能下午回了。
张翠兰早早回了家,张罗着切水果摆点心沏茶水,刚烧好热水,顾时安也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林瑶跳下自行车,从车把上拎下来个竹篮子,里头是半篮子鸡蛋。
“瑶瑶,哪来的鸡蛋哟。”
大富婶子在老顾家串门,瞅见这半篮子鸡蛋稀罕的趴着看。
林瑶笑眯眯捧着搪瓷缸子喝水,把心里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托我同事买的。”
她可没瞎说啊,周晓雪老妈是城南供销社主任,城南供销社是云水县规模最大的一家,别的供销社只有一个采购员,城南供销社有五个!
从这就能看出城南供销社的实力多雄厚了,而且城南供销社前天刚进了一批鸡蛋。
大富婶子也知道这个,云水县就这么大,县里几个大厂的领导,县里老工人也都知道。
大富婶子点点头,“喔,周副厂长家的闺女帮的忙吧,有关系就是好。”
现在每个月上头就给那么点定量鸡蛋,吃光了就真的没有了,要想吃口鸡蛋,要么家里有采购员,要么托人或者去黑市碰运气。
林瑶“买”回来的这些鸡蛋,个头比一般鸡蛋还大。
张翠兰见了心里也是欢喜得不行。
晚上闺女女婿来家,家里就剩下前头半截野猪肉灌的腊肠,切了切还不够半盘子呢,自家吃没啥事,拿出去招待女婿,那不是丢人?
现在好了,瑶瑶拿回来半篮子鸡蛋,数一数足有十五六个。
张翠兰打了四五个鸡蛋,炒了一盘子鸡蛋,加上自家炖的豆角,从食堂打来的一份儿辣白菜,打了个荠菜鸡蛋汤,一顿不错的饭菜就出来了。
顾满仓把珍藏的西凤酒拿出来,放在桌上招待女婿。
顾时东好久没吃鸡蛋了,这会儿对着桌上的炒鸡蛋流哈喇子,一个劲儿往门口瞅瞅。
啥时候了,二姐和大头姐夫咋还没来呢。
炒鸡蛋都凉了!
臭小子急的蹦来跳去,顾春梅和徐向前总算提着礼物来家了。
小两口大包小包,手里的网兜鼓囊囊的,有罐肉罐头、水果罐头、一盒麦乳精、一小包的五花肉。
这些东西可都是供销社里的高档货,尤其是水果罐头和肉罐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大杂院的人知道老徐家家里有底子,没想到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五花肉,肉罐头的,县里外嫁的闺女不少,三日回门能提两包点心都不错了,哪有老徐家这么大方的。
孙大娘絮叨着,自家闺女回门那会儿,拿了半斤棒子面,生个丫头真是亏了,早知道就多生几个儿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大爷就瞪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说这干啥?”
“咋就不能说了,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哪有儿子金贵。”
“金贵什么,你生了一辈子也生生不出来,命里没有的说个屁。”
老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日常拌起嘴来。
郑浩在屋门口探头探脑,看见徐向前手里的大小包,里头还有肉罐头,一双眼睛跟狼见到肉一样,蹭亮蹭亮的。
老顾家有肉罐头!
他得找个机会偷出来。
徐向前这个新晋女婿收到了丈母娘的热烈欢迎。
饭桌上,张翠兰一个劲儿给大头哥夹菜,“向前啊,多吃点,瞅瞅你瘦的,多吃点补补身子。”
徐向前呲着一口大白牙,一边嗯嗯往嘴里塞,一边儿对边上的顾时安抛去得意的小眼神儿。
看吧看吧,咱如今的地位也不低了!
顾时安只当没看见,一门心思给林瑶夹菜成盛汤。
顾春梅看着对面浑身冒傻气的徐向前,无语的同时又捂了捂脸。
林瑶正对着她坏笑呢。
饭后饭桌上汤汤水水,弄了一桌,顾副局长很自然卷着袖子收拾碗筷,化身贤惠顾家好男人。
林瑶喊她要洗脚,顾时安立马端水去了。
大头哥看了抱着肚子笑得不行,县公安局有名的冷脸顾副局长在家不光洗碗,还给媳妇儿端洗脚水,看来老顾的家庭地位也不高啊。
第49章
话说徐向前是家里的独生子不假,那家庭地位却不咋高。
徐父对生儿子生闺女没有执念,只要媳妇儿开心健康,就比啥都强。
而徐母则不一样,她打年轻身子骨就不好,二十岁跟徐父结婚,结婚六年才开怀,二十六岁生了徐向前,难产大出血差点儿救过来。
那会儿还是旧社会呢,小日本鬼子在祖国土地上横行霸道,烧杀抢掠,当时请的生产婆子、老中医都束手无策,幸好县里有家香港人开的红十字会医院,中医没办法就试试西医呗。
徐母连夜给送到红十字会抢救,命是救回来了,就是身子亏损,往后不能生育了。
徐父不在乎,家里不是有个臭小子了?儿子这东西一个就够了。
病床上的徐母无精打采的,她这辈子就想生个胖闺女,再来了臭儿子,儿女双全多好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果香香软软的闺女没来,臭小子倒是先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她往后不能生,把儿子当闺女养得了。
大头哥四五岁上,亲妈整天给梳小辫儿,穿花布开裆裤,大头哥唇红齿白生的好看啊。
徐母领着大头哥出去走一圈儿,外头大妈老奶奶都夸这小姑娘真好看,再探头往下一看,咦?小姑娘还穿开裆裤?还有小鸡鸡......
唔,原来不是小姑娘,是个小男娃儿啊。
等大头哥七八岁了,说啥也不让亲妈给他当小姑娘打扮了,徐母长吁短叹,云养闺女的美好生涯就这么结束了。